何峰和楊建仁兩人愣了一下之後,馬上異口同聲地熱情叫道:“曹處長!”
原來,來的人就是新上任的書記大秘曹廣智,如果把三山政壇比作娛樂圈的話,曹廣智無疑是近期最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子雞了。
雖然曹廣智依然是市委秘書一處的主任科員,但官場上的人都很清楚,秘書一處的副處長甚至處長的位置基本上就是曹廣智的了。
秘書一處主要就是爲書記服務的處室,書記大秘擔任處長也是慣例,曹廣智缺少的只是資歷而已。
所以何峰和楊建仁不約而同地都稱呼曹廣智爲“曹處長”。
何峰沒想到楊建仁邀請的人居然是曹廣智,他的心中也是暗暗一沉,不過轉念一想曹廣智只是宋書記新挑選的秘書,而夏若飛跟宋書記的關係卻遠遠不止於此。
更何況,給夏若飛辦事是宋書記親口吩咐,也是曹廣智具體承辦的——他的電話號碼就是給了曹廣智,然後才轉給了夏若飛的。
想到這,何峰的內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而楊建仁則不懷好意地瞥了何峰一眼,心裡盤算着今天就找機會在曹廣智面前給何峰上上眼藥,如果書記大秘都對他印象不佳了,那他這個排名靠後的副區長今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只要曹廣智稍微放出點風來,那鐘樓區的領導、幹部肯定都會對何峰敬而遠之,嚴重點說,何峰的政治生涯就基本上走到頭了。
楊建仁想象着何峰將要面臨的窘境,情不自禁地感覺到了陣陣的爽快。
曹廣智大約三十歲左右,身材瘦削,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他笑呵呵地說道:“何區長也在啊!何區長、建仁,你們可別亂叫啊,我可不是什麼處長,這要讓別人聽到了可就不太好了……”
楊建仁諂媚地說道:“曹處長,這不是早晚的事情嗎?有書記的關心支持,您想不進步都難啊!大家說是不是啊?”
楊建仁帶來的幾個人,包括何東在內都紛紛點頭附和,就連何峰也不得不笑着附和了兩句。
剛纔還劍拔弩張的場面,因爲曹廣智的到來而一下子變得和諧了起來。
夏若飛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總算是弄清楚曹廣智的身份了。
實際上剛纔夏若飛聽到曹廣智的聲音就感覺有些熟悉,不過畢竟兩人以前也沒有見過面,而電話裡的聲音多少會有點失真,所以夏若飛一下子也沒有想起來。
不過通過剛纔幾個人的對話,夏若飛自然就知道這位就是昨天跟自己通過電話的曹廣智了。
對於楊建仁的奉承和衆人的附和,曹廣智並沒有再去過多解釋,因爲他知道官場現狀就是如此,自己說再說也是一樣的。
退一萬步說,如果他還是一個整天熬夜寫材料的主任科員,楊建仁與何峰估計都不會拿正眼看他一下,哪會像今天一樣把自己奉若上賓呢?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現實。
曹廣智笑了笑,問道:“對了建仁,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呢那麼熱鬧?”
曹廣智今天是赴楊建仁的約,他到現在都以爲何峰也是楊建仁邀請的陪客——畢竟楊金生在鐘樓區任職多年,門生故舊相當的多,何峰又是土生土長的鐘樓區幹部。
楊建仁陰陰地看了何峰一眼,說道:“曹處長,也沒什麼,一點小誤會罷了……我不是跟你約了這荷塘月色包廂嗎?不過何副區長已經提前預定了,我剛纔在跟他商量調換一個包廂呢!是吧何副區長?”
楊建仁雖然語氣不是很激烈,但是一般官場上稱呼副職都不會帶出那個“副”字的,他一口一個“何副區長”,其實已經是在表達他的不滿了。
曹廣智也不是第一天進入公務員隊伍的菜鳥了,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呢?不過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開口說道:“建仁啊!大家出來吃個便飯而已,哪個包廂不是一樣?沒有必要調換了嘛!”
楊建仁咧嘴一笑說道:“還是曹處長胸懷寬廣,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人!還好您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不然小弟我這回可就丟臉丟大發了,小弟面子不夠大啊!何副區長不太想跟我調換包廂呢……”
曹廣智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他剛剛成爲宋啓明的秘書,各方面的人脈也都在累積當中,同時全市上下的幹部幾乎都在盯着他,所以正是謹慎低調的時候,自然不好表現得太過強勢。
但曹廣智雖然嘴裡不說,心中也依然是有那麼一絲不快的。
楊建仁耍了個心眼,其實他剛纔並沒有跟何峰說過他要招待的人是曹廣智,但這個時候他卻壓根都不提,就給曹廣智造成一種何峰沒把他放在眼裡的感覺了。
何峰連忙解釋道:“曹處長,真是不好意思,一來我不知道今晚是您要來赴宴,另外我宴請的客人是這位夏先生,所以我想盡量有一個好一點的用餐環境……”
楊建仁立刻出言譏諷道:“何副區長,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你的所謂貴客只不過是個在鄉下種菜的小老闆而已,這種鄉巴佬也能跟曹處長比?”
何東也趁機說道:“是啊!我當初還跟這位夏老闆做過生意呢!幾千塊錢的訂單他都是靠着我們老闆女兒的裙帶關係纔拿下的呢……”
何東說完,充滿快意地盯着夏若飛,心裡說道:姓夏的,你也有今天!
當初他垂涎凌清雪的美貌和凌家的萬貫家財,對凌清雪發起了猛烈的追求,但凌清雪卻不假辭色,反倒是對夏若飛青睞有加,這已經讓他的心態扭曲了。
後來凌家爲了夏若飛而把何東開除,更是徹底斷絕了他成爲凌家乘龍快婿,繼承凌嘯天家產的最後一絲希望。
因此何東是把夏若飛恨到了骨子裡了。
他被凌家掃地出門後並沒有離開三山,而是想盡辦法傍上了楊建仁這棵“大樹”,就夢想着有朝一日將當時所受的屈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何東卻沒有想想,他之所以被凌嘯天開除,是因爲他平時工作中就經常手腳不乾淨撈取好處,更過分的是爲了私人目的差點將能夠拯救凌記餐飲的桃源蔬菜拒之門外。
在有些人的眼中,自己永遠都是對的,如果自己有錯,那也是別人的錯導致的。
何東就是這種心胸極端狹窄的小人。
不過楊建仁與何東都沒有注意到,當何峰說道“夏先生”三個字的時候,曹廣智的瞳孔忍不住縮了一下,一下子把目光投向了夏若飛。
而夏若飛也沒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臉上帶着淡然的笑意,也看着曹廣智。
曹廣智的腦子在一瞬間飛速轉動,他很清楚,何峰這兩天正是在自己大老闆的吩咐下,替夏若飛辦理朋友小孩入學的事情。
書記親口吩咐了,效率定然是奇高無比,今天應該是已經辦好了。
而以何峰的政治嗅覺,宴請夏若飛並趁機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這是必然的選擇。
所以曹廣智馬上就想到了這位夏先生應該就是自己昨天聯繫的夏若飛。
於是他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也慢慢地露出了一絲笑容來,並且邁步朝夏若飛走了過去。
楊建仁還在一旁說道:“曹處長,這何副區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叫這位‘農民企業家’夏少!我都不知道這是哪門子少爺,哈哈哈……”
曹廣智臉色微微一變,扭頭低聲斥道:“閉嘴!”
楊建仁一下子就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曹廣智一直都是十分低調謙和的人,就算是當上了書記大秘,也依然如此,他怎麼會突然就跟自己翻臉呢?
楊建仁覺得自己剛纔的表現都挺好,應該沒有得罪曹廣智的地方啊!
而曹廣智出言喝斥了楊建仁之後,也加快了腳步朝夏若飛走去。
夏若飛知道了曹廣智的身份,自然也不好大大咧咧地坐在那裡,於是他也站起了身來。
還隔着好幾步,曹廣智就笑呵呵地朝夏若飛伸出了手去,嘴裡說道:“夏老弟!”
夏若飛微笑着迎上前和曹廣智握了握手,說道:“曹哥,沒想到咱們在這種情況下見了面!早知道是你要過來,我就讓何區長主動讓出包廂了……”
包廂裡頓時鴉雀無聲,除了何峰還保持着冷靜之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楊建仁與何東等人如同泥塑一般呆立在原地,嘴巴長得好大,簡直都能塞進一個燈泡了。
他不是郊區的菜農嗎?怎麼會跟曹處長如此熟稔的?楊建仁心中冒出了大大的問號,同時想到剛纔自己說的那些話,額頭忍不住開始冒出了汗來。
何東更是心亂如麻,原本他以爲夏若飛這回肯定要吃個大虧,得罪了這些權貴,那個小農場頃刻間就會倒閉,沒想到曹處長到場之後,事情卻出現了一個天大的翻轉。
何東現在心裡亂成了一團,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就這麼呆呆地看着夏若飛與曹廣智在那裡相談甚歡。
鄭總關於何峰則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兩人同時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這邊,曹廣智連忙擺手說道:“夏老弟,你這是罵我啊!我哪敢搶你夏老弟用的包廂啊?”
曹廣智這話一出口,楊建仁更是差點跌坐在地上,這個看起來有點土氣的年輕人這麼牛?連曹大秘都要對他這麼客氣?
他哪兒知道,曹廣智也是抱着與何峰一樣的心思,就想着怎麼交好夏若飛呢!
畢竟曹廣智是剛剛擔任宋啓明的秘書,完全沒有任何根基,而夏若飛卻是與宋啓明關係密切,兩者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
說句難聽的話,如果不是現在領導幹部調任不能將秘書一起隨調,這個機會怎麼也不可能落在曹廣智的頭上。
他僅僅是宋啓明隨意挑選的一個秘書而已,換句話說現在還在考察期內,毫不誇張地講,如果得罪了夏若飛,只要夏若飛跟宋啓明提一句,他這個秘書隨時都可能會被換掉。
畢竟現在曹廣智纔剛剛上任,根本沒有跟領導處出感情來。
而一個上任沒幾天就被換掉的秘書,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放在一個清水衙門閒置起來,只要宋啓明在三山一天,就根本沒有任何人會用他。
所以,現在曹廣智一心就是想着跟夏若飛交好,同時對於剛纔楊建仁那些刻薄的話,曹廣智也都是聽到了的,他現在對楊建仁充滿了惡感。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曹哥言重了啊!我一介平民百姓,你可是處級幹部啊!”
“夏老弟,你可別取笑老哥我了……”曹廣智苦笑着說道。
接着曹廣智又說道:“昨天我還說要請你喝酒呢!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借何區長的場子,我好好敬你幾杯吧!何區長,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曹處長可是我請都請不到的貴客呢!”何峰連忙說道。
他這話可一點都不誇張,曹廣智可是當下三山官場的大紅人,估計請他吃飯的人都排長隊了,如果不是借夏若飛的光,他這個排名靠後的副區長還真是請不到曹廣智。
既能跟夏若飛把酒言歡,又有機會跟曹大秘同桌喝酒,這樣的好事何峰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旁的楊建仁聽了,心裡也不禁暗暗着急,連忙說道:“曹……曹處長,我那邊也已經安排了午飯……”
他這是想提醒曹廣智,中午你可是赴我的約來的呀!
曹廣智淡淡地看了楊建仁一眼,語氣冷淡地說道:“楊總,不好意思啊!你也看到了,我剛好遇到老朋友了,中午我們還有重要的工作要談,咱們下次有機會再約吧!”
楊建仁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剛纔對夏若飛出言不遜,已經惹得這位書記大秘不高興了,也不知道這位夏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曹大秘書見了他跟見了宋書記一樣,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楊建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下意識地說道:“曹處長,我……”
“楊總,莫非你聽不懂我的話?”曹廣智的語氣更加冰冷了,“還是說你楊少想要強請我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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