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冥河船伕毫不客氣,冷酷無情地用船槳,將亡靈們一個個砸下了冥河,桀桀怪笑大罵道:“最近的窮鬼越來越多了。你們這點錢怎麼夠船費?都給我下去!自行遊到阿格隆河彼岸吧。嘿嘿。能否過去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杜預心中疑惑。
冥府地獄的殘酷,他早就見識過,但問題是,無論是地獄三頭犬,還是這冥河船伕,又是吞噬,又是戕害,如此兇厲狠毒,肆意荼毒靈魂。那麼投胎向世間的靈魂,豈不比死者少很多?再說,這裡的船伕,索要財物,那麼生前窮困的家庭,拿不出足夠陪葬品的窮人,豈不都要被消滅,自行泅渡這危險無比的阿格隆河?
但杜預隨即觀察到,有許多鬼魂把他們的船資放在了冥河船伕的手中上。有金幣、珠寶,也有首飾和獸皮,此外還有一些泛着微微光芒的東西。那些可不是值錢的東西!
但是也有一些可憐的靈魂什麼都沒有拿出來,等待他們的則是被佈滿荊棘的長鞭打入水中,被那些早已窺探在大船四周的怪物拉入河底。
那些被阿格隆河水鬼拖下去的亡靈滅頂之處,漸漸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綠色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蟲般,充滿了死亡的邪異恐怖之美。這些螢火蟲在半空中縈繞飛舞,然後便漸漸消失在阿格隆河上濃郁的死亡冥氣之中,彷彿與整個冥界,融爲一體。
“原來如此”杜預心中暗道:“這些可憐的孱弱的亡靈,在冥界再次死後,靈魂會被整個冥界分解吸收,化爲冥界的死氣冥氣。那麼,冥界有可能存在一處地方。憑空誕生出新的靈魂,前去投胎轉世,維持總體的靈魂數量平衡。但那些並非財物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杜預正在思索,冥河船伕已經到了他面前。
“嘿嘿,亡靈!船費!”冥河船伕惡狠狠瞪了杜預一眼。
好在杜預此時沉思。呆呆木木,與正常的亡靈很像。
冥河船伕一把將杜預手中的金幣奪走,用牙咬了兩下,卻沒有露出滿意的神色。
“這不夠”冥河船伕露出了貪婪的笑容:“你必須拿出更有價值的東西來,作爲過河的船資。”
杜預心中升起無明業火,有心要將這冥河船伕幹掉,但看着浩渺無垠、陰風習習的阿格隆河,還是先過河抵達嘆息之地爲妙。他裝出一副亡靈的癡呆裝,一攤手。示意自己沒錢了,看向冥河船伕。
冥河船伕桀桀而笑:“阿格隆河自有秩序和規矩!誰告訴你只有財寶才能作爲擺渡的船資呢?”
他一攤手,大手中那些閃爍的光圈對杜預說:“如果沒有財寶,任何在你心中覺得珍貴的東西都可以作爲船資。你的回憶,你的尊嚴,你的驕傲,你的才華……所有的一切,只要你覺得它足夠珍貴。”
杜預恍然大悟。
這阿格隆河。與其說是要剝奪過河人的財物,其實它索要的更多!
它要徹底斷絕亡靈們的一切回憶。包括親人含淚給的陪葬品,財物,甚至包括你生前的美德、尊嚴、回憶和才華!
一句話,它要讓陽世的靈魂亡靈,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變成冥界最馴服、最純粹、最呆滯的靈魂原生態。方便在冥界固定的秩序下,進行循環往復的轉生投胎!
杜預相信,這規矩和法則,甚至不是冥王哈迪斯能夠左右的。他就像這個世界的看門人,在冥界具有很高權威。但諸如這阿格隆河。在冥界誕生之初,出現生命的一刻,便已經誕生了。就連冥王哈迪斯,也無法干涉這冥河的秩序!
冥河船伕不耐煩了,揮動船槳,厲喝道:“我能看出來,你對陽世還有極多的記憶和牽掛,你身體中還有不少寶貝,給我統統拿出來!以一個沒有記憶和情感的亡靈身份過河!否則我會將你扔進這象徵死亡的阿格隆河中。”
杜預臉色平靜。
他確實有太多的美好回憶,激烈情懷,留在心中。
小龍女、甯中則、凱蘭崔爾等美人如玉,佳人盼歸。
凱瑟琳、特蕾茜、妾絲絲等冒險者嬌妻抱着兒女,香閨久望。
鹿、一真和尚、安華清、女媧娘娘等好友,期待着自己創造奇蹟。
還有侯神將、大唐皇帝、域外天魔等一張張可惡敵人的臉,在杜預眼前晃過。
他怎麼能放棄這些羈絆,成爲這冰冷地獄的一份子?
杜預再張開眼睛時,眼神已經清冽如水。
那冥河船伕被杜預直視,他空洞慘白的眼珠,彷彿被火灼燒一般,驚得向後倒退了兩步。
杜預的道心堅韌,修爲通神,他如此深深直視,瞬間就看穿了這冥河船伕的內心!
他並非人類,也並非怪物,非生非死,這怪物的內心,一片混沌,如同陰暗冰冷的阿格龍河中,身體裡面裝載的全是因果!
但就是這樣的因果怪物,被杜預直視一眼,竟然承受不住杜預的目光之力,倒退兩步。這讓他心中充滿了驚怒。
“你!”冥河船伕大怒:“你並非什麼亡靈。你身上與陽世的羈絆之力,非常強韌。你怎麼能到這裡來?”
杜預長身而起,一道飛劍,穿過了冥河船伕的身體!
“我有緣,所以來此。”杜預寒聲道,一腳將失去平衡的冥河船伕,踢下了冰寒的阿格隆河。
冥河船上的亡靈,呆呆木木,並未對杜預這乘客暴打船長的做法,有任何表示。
杜預看船隻平穩下來,拿過船伕的槳,便滑向了彼岸。
但阿格隆河實在太廣闊了,浩瀚如海,杜預撐着船槳,在河上航行了足足半日,卻見不到任何彼岸的光影。倒是阿格隆河上游不斷吹拂過來的陰風,將亡靈們單薄赤裸的身軀,吹拂地冰寒刺骨,連杜預都有些吃不消了。
這阿格隆河,真是邪門。
“桀桀”從幽暗的河水中,響起了一聲嗤笑。
杜預眼神如電,瞬息分辨出阿格隆河下,那冥河船伕溼漉漉地從河水中冒頭,被杜預刺穿的部分,已經恢復如初,他眼光油綠,目露兇光,嘴角向下淌着液體,讓人不寒而慄。
“在阿格隆河上,你永遠無法殺死我卡隆”冥河船伕幽幽道,站在河面上,如履平地,步步緊逼:“倒是你,膽大妄爲的活人,要被我活生生殺死,拋屍在這河水中。絕望吧?”
杜預斷喝一聲,萬鬼煉魂袋打開,一道綠光閃過,500厲鬼兇靈咆哮而出。他們在冥府中,彷彿回到了主場,兇厲血性大增,撲向了自稱卡隆的冥河船伕。
卡隆吃了一驚,被500厲鬼纏住,渾身上下噬咬。
但杜預吃驚地看到,只要卡隆的腳,踩着阿格隆河水面,無論厲鬼兇靈如何狠辣下口,給卡隆造成的傷害,都會在瞬間恢復如初。
“我也知道你並非凡人!”卡隆冷酷道:“雖然你一開始確實騙過了我。但在水底,我看清楚了。你居然是一位神祗!哈哈,很久沒有神祗來我這裡了。嗯除了前幾天的阿瑞斯和赫利俄斯。莫不成,你就是殺了他們、取而代之的人?”
“不過,這都沒有用!”?卡隆不待杜預回答,便冷笑着生硬道:“你看過我的身體虛實了。我不是生物,也並非亡靈,而是在這阿格隆河上自然產生的冥氣之體。只要在這阿格隆河上,沒有人能殺死我。連冥王哈迪斯也不行!”
杜預一顆心,漸漸沉下去。
果然,太小看冥界的難度了麼?
杜預冷哼一聲:“你打算如何?”
卡隆陰測測笑道:“你可知道,哈迪斯在一直找你?他專程來找過我,要我監視冥河上的動向。放心!我並沒有通知哈迪斯關於你的事情。但我也有個條件!你叫交出潘多拉魔盒。衆所周知,這可是成神的最大秘密。”
杜預心中一動:“你也想成神?”
卡隆眼中的綠光驟然升起,嘿嘿笑道:“當然,誰願意永久留在這冰寒刺骨的阿格隆河上,永遠當這該死的渡河船伕?就算能拿到一些死人的遺物,作爲船資,我也忍受不了這無盡的放逐和寂寞。總之,我必須擺脫哈迪斯的束縛,成爲新一代的冥神!”
杜預升起一個微妙的念頭,假意道:“成神除了獲得神格,還必須得到信仰的民衆。你體內可有神格?”
“如同地獄三頭犬一樣,我冥河船伕卡隆,雖然不被人作爲神祗祭祀,但被無數人敬畏,他們試圖賄賂我這個冥河船伕,向我獻上他們的恐懼和虔誠。因此,我的體內也有神格晶石。”卡隆冷冷笑道,臉上的表情十足的野心家。
杜預心中冷笑腹誹。
就這樣的人,也想與哈迪斯分庭抗禮,成爲神祗?
但卡隆彷彿看穿了杜預的心思,從河水中陡然竄出,他一把抄起船底部一隻碩大的船槳,橫掃過去。
杜預不躲不閃,任由卡隆發動攻擊。
卡隆如此暴力橫掃,將這艘船隻上的亡靈,全部掃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