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四車道大街,佈滿了巨大的坑洞和裂縫,堅硬的水泥路面已經不成樣子,路邊的路燈、樹木以及一些店鋪招牌,全都遭了殃,似乎這兒,剛剛刮過一場龍捲風。
行人們惶恐不安的爬起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海是個內陸城市,怎麼可能會有龍捲風?再說了,就算是龍捲風真來了,也不可能僅僅侷限於這條街上。
這樣大的動靜,鬧得江海市人盡皆知,無數閒得沒事的人都來看熱鬧,警方又有的忙了,交警要維持秩序,刑警要開始調查,不過附近所有監控都遭受無妄之災,完好的監控,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光芒,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同樣的也沒有一個目擊證人。
很快有無數版本開始流傳。
有人說是地震。
有人說是恐怖分子在這搞事,不過被政府隱瞞了。
還有人異想天開,說是有散仙在這渡劫……
還有人非常擔憂,一個專欄作家寫了一篇文,題目是:這一年,江海你究竟是怎麼了?
沒錯,自從陳鋒回來之後,這個平靜的小城,就幾乎沒有平靜過。
就在人們紛紛猜測的時候,一處幽靜山頭,一顆大樹下,天狼呈一個大字形躺在樹蔭裡,看着天空流動的白雲。
陳鋒坐在他對面的樹下,閉目調息。
這時,陳鋒睜開雙眼,問道:“毀了一條街,做出這樣的壯舉,你應該覺得很開心吧?”
天狼微笑着:“還好。”
他此刻的精氣神看起來還不錯,表情也很悠閒。然而不論是他自己還是陳鋒都知道,這只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陳鋒面無表情的問:“有什麼遺言?”
天狼說:“該說的,開打之前已經說完了。現在呢,我想靜靜。”
陳鋒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天狼懶懶的道:“沒有名字,從小就只有代號。不過呢,小時候我喜歡看武俠小說,特別喜歡其中一個人,便給自己取了一個同樣的名字。你猜猜我叫啥?”
知道他馬上就要死了,陳鋒便順着他的話題說道:“你是喜歡金庸還是古龍?”
“你猜。”
“我去年買了個表。”陳鋒翻了個白眼,接連不斷的問道:“郭靖?楊過?段譽?喬峰?小李飛刀?傅紅雪?西門吹雪?葉孤城?……”
“都錯了!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天狼得意笑道:“實話告訴你吧,是東方不敗。”
陳鋒忍住想要抽他的衝動,冷冷的道:“我現在覺得,天狼順耳多了。”
天狼鄙夷道:“你這個人,沒有一點幽默感。”
陳鋒站起來,隨後四處望了望,接着就在天狼三米外的地方開始用雙掌挖坑。
速度挺快,不一會兒就挖出了一個大坑來。
天狼驚奇的道:“你挖坑幹嘛?”
陳鋒道:“當然是用來埋你的。這不你馬上就要死了,相識一場,我不可能讓你暴屍荒野。”
天狼讚道:“果然夠朋友。不過,我不滿意這兒的風景。”
陳鋒停下挖坑的動作,回頭看着天狼問道:“那你想埋在哪兒?”
天狼說道:“當然要把我埋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陳鋒撇嘴道:“都要死了,還這麼多講究。沒辦法,咱江海是個小地方,沒什麼太好的風景,你還是將就一下算了。”
天狼愁眉苦臉道:“這樣啊,那還不如一把火把我燒了。然後呢,你把我的骨灰裝起來,放你家裡好了。”
“憑什麼放我家裡?”
“因爲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你真是個賤、人。”
“不知道現在流行搞基麼?”
“滾!”
“真是沒有一點幽默感啊。我怎麼會認識你這麼個沒情趣的傢伙?”天狼嘆道:“我沒有家,三歲的時候,不知道是被賣了,還是被拐了。總之很可憐的,你幫人幫到底,就把我燒了放你家吧。”
“你還記得老家是在哪麼?你被賣到哪了?我去找找,說不定能讓你葉落歸根。”
“真是個冷血動物啊。”天狼呵呵笑道:“到現在都不忘記套我的話,當我有你那麼傻呀?”
陳鋒慚愧說道:“不好意思。那你還是趕緊死吧。我還有一堆事呢。”
天狼道:“爲什麼我沒有早點認識你呢?跟你在一起,那日子一定相當精彩。”
“什麼叫跟我在一起?”陳鋒道:“你這話說得有點變味。不過呢,我確實可以帶你裝逼帶你飛。”
“再見了,朋友。”天狼微笑着,就這麼閉上了雙眼。
死了。
就這麼突然的死了。死得讓陳鋒措手不及。
這時候,天降大雪。
現在是秋末冬初,這場鵝毛大雪,下得太早了點,也太大了點。
陳鋒看着冰冷的雪花飄落在天狼的屍體上,沉默了許久。
是老天在爲他送別嗎?陳鋒想。
原本陳鋒還想跟他聊聊,不過他卻如此乾脆利落的死了,死得相當瀟灑。天狼最後一句話,口氣很輕鬆很隨意,就像是兩個好朋友聚會之後,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道別。
一滴熱淚,流在鋪滿白雪的山頭上。陳鋒喃喃的道:“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呢,你這麼就這樣死了?你怎麼就這麼急着趕去投胎呢?我的朋友……”
片刻之後,陳鋒抱起天狼冰冷的屍體,離開了。
他要去給他,尋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
突如其來的大雪,給了很多人驚喜。同樣也給很多人帶來了麻煩。
車禍接連不斷的發生,城區、外環、高速等等,各處路段都開始擁堵。
一輛黑色豐田凱美瑞正被堵在出城的路上。
開始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他想看看前方路口,剛剛打開車窗,雪花隨着一股冷風灌進來,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大漢罵罵咧咧的探出頭,只見前方是一眼玩不到頭的車流,隨後趕緊關上窗戶,不滿的道:“媽拉個巴子,看樣子沒幾個小時通不了車。這他媽的是啥鬼天氣?怎麼就下起雪來了?”
後座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個強壯男人,他旁邊躺着一個昏迷不醒五花大綁的年輕人。
強壯男人說道:“別抱怨了。這老天要下雪,誰能管得住?我下車去買條毯子,免得凍壞了這個身嬌肉貴的公子哥。”
“順便給我帶瓶酒,暖暖身子。”
強壯男人點點頭,下車走進了附近一個商店。
一個挺拔的年輕人與他擦肩而過。
正是剛剛安葬了天狼,徒步返回市區的陳鋒。
陳鋒快步走着,經過黑色凱美瑞的時候,眼角餘光瞟了一個人,正躺在車後座上。
車窗貼着膜,原本陳鋒是看不到什麼,不過剛剛開車的那位彪形大漢,關窗的時候太急了,沒有關得很嚴,露出了一絲小小的縫隙。
就是這麼一個小縫隙,陳鋒看到了那個被綁着的年輕人,正是秦朝。
陳鋒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
強壯男人很快買好了毯子,來到了凱美瑞旁邊,敲了敲窗戶。
駕駛席上的大漢給車門解鎖。
強壯男人剛想拉開車門,一隻強壯的手臂忽然從他身邊伸過來,搶先一步打開車門。
強壯男人驚訝的回頭看去。
陳鋒微笑着道:“哥們,搭個順風車,行不?”
說罷,陳鋒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直接就要往車子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