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藝中原腳跟無線如蓬轉,鐵硯磨穿才高難遂男兒願。遊遍了普救寺十里深院,參菩薩拜聖賢數過了羅漢。”
她的吟唱有着深厚的功底,唱完了合唱部分,接下來應該是男人來唱張生的唱詞。
似乎知道有人進來,她停住了繼續吟唱。
陳鋒接口哼唱道:“只聽得嚦嚦鶯聲花外囀,猛然見五百年風流孽冤。宜嗔宜喜春風面,翠鈿斜貼鬢雲邊。解舞腰肢嬌又軟,似垂柳在晚風前。庸脂粉見過了萬萬千,似這般美人兒幾曾見。我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空天。遊遍了梵王宮殿,誰想到這裡遇神仙。
陳鋒的嗓音醇厚而富有磁性,越劇他並不是很拿手,但有着一副好嗓子,加上師傅不知不覺的薰陶,陳鋒也有着比較高的水準。
她做出了迴應,輕啓朱脣,唱道:“人隨春色到蒲東,門掩重關蕭寺中。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徘徊無一語唯怨東風。”
“好!”陳鋒輕輕鼓掌。
女人的左手輕輕一動,藤椅轉了個圈,面向了陳鋒。
她看着陳鋒嫣然一笑,然而陳鋒沒有被她的五官吸引視線。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另外一隻玉手之上。
袖口下的手腕處,紋着一條小蛇。
活靈活現,隨時可能吐信傷人。
天下劇毒之物,這條小蛇能排在前列。
這是一條竹葉青。
“我來這裡,是爲了感謝你曾經救過糖糖一次。”
她的嗓音清清冷冷,說話也像是在唱着一首歌,吳儂軟語令人渾身舒暢。
她的笑容也是極美的,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並不太客氣。
“請你以後離糖糖遠一點,不然,你死定了。”
陳鋒沒有動氣,只是頗爲好奇的打量起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很漂亮,然而並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但見到她的男人,肯定不會忘了她,因爲她獨特的氣質。
一個女人,竟然有一種捭闔天下指點江山的霸道氣焰,實在讓人嘖嘖稱奇。
見陳鋒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專注的打量她,女人輕輕一笑,殺機四伏:“再看我?再看小心我挖出你一隻眼睛。”
陳鋒微笑道:“上海灘竹葉青。傳聞心狠手辣,專治各種不服。還有人說你是上海灘那片地界地下世界的皇后。我很好奇,你和糖糖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既然有皇后,那麼皇帝是誰?”
竹葉青的俏臉微寒,將左手夾着的香菸送到性感的紅脣邊,嫺熟的吐出幾個菸圈,這纔開口說道:“貪狼,我查過你。雪狼的隊長而已,沒什麼太了不起。像你這種小人物,不該知道的就不用知道.有些話,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我知道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從沒眼高於頂看不起人。”陳鋒淡然說道:“我只是在想,像你這麼不可一世的女人,如果哪天被我扔到牀上,是不是還能這麼威風?”
竹葉青嫵媚一笑,衝着陳鋒勾了勾小手指,挑釁中帶着挑逗說道:“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陳鋒繼續問:“你喜歡在上面,還是下面?我看你的性格,應該喜歡在上面佔據主動。不過呢,我大男子主義比較重,所以你還是呆在下面比較好。”
“真的想找死嗎?念在你救過糖糖一次,我原諒你這一次,下次,我會親手撕爛你這張嘴。”竹葉青看着陳鋒,見他雖然他嘴裡說着不乾不淨的葷話,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唐曉曦……莫非是唐龍象的女兒?”陳鋒自顧自的說道:“上海灘地下之王唐龍象,的確是一世梟雄,但是已經死了十年。如果是你接了他的班,你不過也只是依附於男人的寄生物而已,憑什麼讓我聽你的?”
竹葉青眼中寒芒大盛,“你沒資格提他的名字!我警告你,激怒我是一個相當愚蠢的決定。”
陳鋒不以爲然的道:“跟我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你犯得着嗎?”
竹葉青冷笑道:“原本爲了感謝你救了糖糖,想在江海找幾個人提攜你一把,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多謝。我在江海目前混得還算可以。不勞你費心。”
“不要以爲方唐鏡看重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當年他在上海灘混不下去,灰溜溜的走人,方唐鏡這種小角色,我只要一句話就能抹平他方家所有的勢力。”
陳鋒饒有興致的看着對面這個女人,忽然慢慢上前,慢條斯理的捲起衣袖,說道:“你什麼時候進了我的房間,我沒有察覺,說了這麼久,我也看不穿你的深淺。要不,我們還是過兩招吧,怎樣?”
竹葉青冷笑道:“你會死得很難看。”
陳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聽你這麼說,我真的很想試試。”
“如你所願。”竹葉青擡起紋着小蛇的芊芊玉手,衝着陳鋒的方向,動了動手指。
呼~!
一間臥室的房門被猛的打開,一個雄壯的身影,猶如閃電,攜帶刺耳的風聲,直撲陳鋒而來!
一記重拳,迎面砸來!
陳鋒右手握拳,迎了上去。
硬碰硬。
砰!
氣勁爆裂的聲音在客廳內炸響!
刺得人的耳膜隱隱作痛。
陳鋒後退一步,氣血翻涌。雄壯男人同樣後退一步,面不改色。
對面是一個光頭男人,一米九幾的大個,比陳鋒高了一個頭。如此雄壯的一個人,他的五官卻很小,彷彿全都擠在了一塊,根本不佔地方。
“痛快!”陳鋒眼前一亮,看着這個光頭男問道:“再來?”
“你這房子還要不要了?打的興起,收不住手的話,這房子可會塌了去。”光頭男細聲細氣的說道。
他的嗓子彷彿沒有經過變聲期,依然帶着孩童的稚嫩。如此雄壯的體魄對比他的嗓音,實在讓人覺得怪異。
“那換個地方?”
“還有事,下次吧。”
竹葉青站起身來,冷漠的看了陳鋒一眼,帶着光頭男離開了。
“哥們,留個名號。”陳鋒看着他們的背影說道。
“小貓。”房門被帶上,外面傳來光頭男細聲細氣的聲音。
一輛並不起眼的老式桑塔那離開了小區。
竹葉青慵懶的坐在後排,從車上拎起一瓶58度的白酒,擰開蓋子,醉人的醇香瞬間在車廂內瀰漫。
她仰起白皙的脖頸,妖豔的紅脣直接對着瓶口,往裡灌去,就幾口,這一大瓶白酒就只剩一小半。
當真豪邁。
開車的小貓鼻子動了動,並沒有回頭,一臉肉疼的說道:“這是那瓶86年的茅臺?給我留點啊。”
“你開車呢,還想着喝酒?”
“到了機場不就可以喝了?”
“你直接走高速,開回家。”
小貓吃驚道:“有飛機不坐,幹嘛要開車回去呢?”
竹葉青沉默了一會兒,神情有些恍惚,她彷彿看到了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正在朝她微笑。
她望着窗外,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有一個青澀年紀的少年,正在外面的大街上行走。
良久之後,她才輕聲呢喃道:“我想多看一眼,看看他的老家,如今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