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五月,天氣漸漸有些熱,外頭的陽光有些刺目,徐氏穿了一件蔥綠鎖銀邊的比甲,下面系一條淡黃色的月白裙,被那綠油油的葉子一襯,顯的既年輕又嬌嫩,她站在廊下的陰影處,斑駁的光影打在她的身上,這個時辰正值正午,周圍毫無人影,只有院子裡那顆大槐樹上的知了不停的發出刺耳的叫聲,吵的人頭疼,她往右面走了幾步,看了一眼虛掩着的一扇門,側耳仔細聽了聽,裡面好像沒有什麼動靜,她的手正要觸碰到那扇門的時候,突然聽到從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徐氏嚇了一跳,回過頭。
“大太太,你可是要見大老爺。。”
“哦,”徐氏強裝作鎮定,脣角彎出一個幅度,站直身子,端莊嫺雅的說道,“正是,大老爺在書房嗎。”
那小廝心裡覺的疑惑,大老爺沐休的日子在哪天全府的人都知道,難道大太太不知道嗎,怎麼現在來找大老爺,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大老爺今日上朝還沒回來,大太太有事情不如晚上再來。”
徐氏眼皮跳了跳笑道,“這些日子,我閒的無聊,便想到老爺書房裡找本遊記看看,你自去忙吧,我心裡有數。”徐氏和善的說了幾句話,就要打發那小廝推開門走過去。
“太太,這可不妥,等老爺回來了,你再來找,也是一樣的。”那小廝見徐氏伸出手就要推那扇門,急忙勸阻道。
“怎麼不妥。我是太太還是你是這府裡的主人,等老爺回來之後,我自去跟他說。難道他還會責怪我。”徐氏回過頭別有意味的看他一眼,冷冷的說道。
“太太心善,還請體諒奴才,老爺出門時,囑咐過奴才,只怕倒時候會怪罪奴才。”那小廝跪在地上哀求道。
“我跟老爺說,不關你的事。”徐氏目光一閃,語氣柔和下來,徐徐勸導道。“我就進去一會兒,拿一半書就出來了,又不會耽誤你的事,你又何必這麼攔着我呢。好了這裡有幾兩銀子。你拿着去吃酒吧。”
徐氏半威脅半誘惑,那小廝卻是個心實的,磕頭說道,“還請太太晚上再來吧。”
真是不識好歹,徐氏冷笑一聲,把銀子扔在地上,瞪了他一眼,越過他上前。推開門,就進去。
那小廝跪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等徐氏進去後,他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院子裡已經有了人,他心裡慌的不得了,心裡想着等老爺回來了,他要怎麼措辭,他眼睛巴巴的看着那道門,希望徐氏快些出來。
時間只過了一會兒,他卻感覺像過了一個時辰,頭上急的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突然門邊響起“吱呀”的聲音,聽在他的耳邊又如天籟之聲,他迅速的回過頭,只見徐氏從書房裡走出來,她左手拿着一本淡黃封面的書,嘴角噙着一抹舒心的笑容,像放下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見到那小廝緊張兮兮的樣子,也不生氣,笑笑道,“瞧你,緊張成這個樣子,我又不是去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就是一本書嗎,回頭見到老爺我自會替你說話。”那親切柔和的話都隨着那一陣陣知了的叫聲消散在風中。
那小廝低眉垂首的站在一邊,等徐氏走遠了纔敢擡起頭來,愁眉苦臉的嘆口氣,要說這平常不是他守書房,只是順子跟老爺出去了,他好不容易纔等到這個機會,原本想在老也面前露露臉,可是他第一天,他就出了個這麼大的紕漏,這頓教訓想必他是免不了的,他越想越覺得喪氣,整張臉都皺成一個苦瓜。
到了晚間的時候,沈齊安終於回來,那小廝就戰戰兢兢的跟他稟告這件事情,沈齊安聽罷,擡眸把目光飄向那個書架,不知再想些什麼,那小廝緊張的身子都顫抖了,末了,他聽到老爺淡淡的說了句,“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小廝一楞,原本以爲要受到責罰,沒想到老爺這麼快就放過了他,本來想好的解釋就這麼噎在喉嚨裡,隨即很快回過神,恭下身子笑道,“老爺,那奴才就下去了,有什麼事,老爺就吩咐奴才一聲。”
沈齊安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呵呵,找書,真是好主意,沈齊安走到那架紫檀木的書架子上,果然這上面有翻動的痕跡,他脣邊慢慢揚起一股冷漠的笑容。
隨後,沈齊安輕輕的拍了一下手掌。
隨後從門簾後面走進來一個相貌尋常的中年人,隱在陰影之下,“主子。”
“太太拿了那封信。”沈齊安揹着身子問道。
“是的,老爺。”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在寂靜的房間裡顯的十分突兀。
沈齊安似早已經習慣了,斯條慢理的說道,“她拿的是哪封信。”
“正是主子你寫給吳大人的。”
“哦,”沈齊安輕輕的說,“那這封信她送到哪裡去了。”
“屬下查到,送到禮部尚書府上。”
沈齊安眼神閃過一道冷光,徐氏啊,徐氏,若你能本本分分的呆在府裡,他也能替沈幼瑩找到一個好人家,只是你就那麼想讓沈幼瑩攀到權貴嗎,既然這樣,那就讓你如意,沈齊安,慢慢合上眼,在心裡下定決心。
自從梅太太同徐氏說了那番話之後,立刻就有人報到了他的耳裡,他特意寫了兩封不同的信,李暄託他寫了早就送到三皇子手上,而這一封,是寫給四皇子看的,禮部尚書,四皇子消息倒是靈通。
“好了,你下去吧。”沈齊安徐徐說道,“繼續盯着太太。”
“是。”他拖着刺耳的聲音答道,身影隱在門簾之下。
而此時,四皇子府上,李瑜正拿着禮部尚書鄒源送過來的信。
“你說這封信是沈齊安要送過去給江州知府的,”李瑜手裡拿着信,目光在那上面移動。
“正是,是拙荊從沈齊安的夫人那裡拿過來的,殿下你知道,沈家有位七姑娘,是沈齊安的幼女,他夫人正在滿京城的相看人家,殿下你知道,”鄒源恭謹的笑笑,“臣拙荊借了殿下的名聲,才把這信拿到手裡的。”
“哦,”李瑜眉頭一挑,饒有興致的問道,“是怎麼說的。”
“臣拙荊說,娘娘正在給殿下選側妃,要是拿到這封信,側妃的位置那位七姑娘就綽手可得了,那沈夫人一聽就心動不已,立刻就答應下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借着孤的名聲在外邊行事,”李瑜冷着臉訓斥道。
“殿下恕罪。”皺源立刻緊張的跪了下來,解釋道,“那位沈夫人已經認定殿下以後會成爲大興朝最尊貴的人,所以才怕錯過這個機會。”
李瑜冷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沈齊安沒想到哪有這麼一位識趣的夫人,不錯,不錯,她的女兒,”李瑜回過頭問他,“可是那一位被崔夫人鬧的京城皆知的大名的沈七姑娘。”
“正是,殿下好記性。”皺源小心的擦擦頭上冒出來的細汗說道。
“名聲倒是不怎麼好,”李瑜斂眉想了一會兒,“若孤能辦成這件事情,那就給她一個庶妃吧。”
鄒源惹不住在心裡想了想,這一側一庶,地位是天差地別,不知那位心氣高的沈夫人會不會願意,不過若四皇子真的能登上大位,那可就不同了。
“好了,你起來吧。”李瑜的視線在信上掃動,不曾擡頭,最後他定在那幾個字上,神情一下子就變了,他的聲音就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咬牙切齒的說道,““三皇子玖頗得當今重視,賢德仁善,可爲仁君,望賢弟告知江淮兩地,事實的真相”好個可爲仁君。”李瑜捏緊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面目變的猙獰起來,眼中閃過一道殺意,“沈齊安,本殿下一定不會放過你。”
李瑜完全沉浸在沈齊安寫的這幾句話上,周身散發着暴虐的氣息。
“殿下,”鄒源見李瑜的臉色一下子變的這麼差,不由往後面退了一步。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們給孤等着,你支持李玖,好好,好,到時候孤要看看你怎麼後悔。”李瑜冷冷笑道。
“正是,殿下雄才大略,當可當明君。”鄒源垂下頭恭維道,“他們只是一羣小丑,那沈齊安連自己的夫人都看不住,能有什麼本事,殿下何必當心他們。”
“呵呵,他可不是李玖那個蠢貨,”李瑜瞥了鄒源一眼,淡淡的道,比起鄒源,沈齊安明顯更有本事,他當初也想拉攏過沈齊安,原以爲沈齊安是個純臣,沒想到他竟然暗自投靠了李玖,難道在他的眼裡,他就比不上李玖嗎,他一定要讓沈齊安爲他今日的決定做出教訓的。
“殿下,”鄒源正欲在勸。
李瑜一擡手製止了他,道,“你不用說了,這件事情我自有主張,你出去吧。”
鄒源恭身,施了一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