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逐漸被烏雲掩蓋,漆黑的夜空又開始飄落下鵝毛般的雪花。
在格吉爾回來之前,或者是說沒法確定他會不會回來之前,伊恩就已經趁着夜色返回了沙盾城中。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一處屋檐下,守着回城的必經之路,腦袋中好像空白一片,很多東西都一閃而過,而他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還守在這裡要於什麼,是打算等格吉爾回來後向他質問？還是單純的想確認一下他會不會回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伊恩帶着茫然的目光才現前方不遠處的巷道上,一個身影在大雪中一閃而過,然後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毫無疑問,那就是格吉爾,他又回來了。
伊恩深吸了一口帶着寒意的空氣,喉嚨跟胸口的刺痛讓他精神一振,然後邁開腳步緊追上去。
又是茫然而無序的行走,在狹隘混亂的巷道中隨意穿梭着,但跟之前不同,格吉爾的度放慢了很多,沒有再用那種奔跑一樣的高行動。
伊恩的頭腦一向跟靈光搭不上邊,但今夜他卻出奇的冷靜,很快就現到異樣——格吉爾似乎正在同一個地方繞圈子。
換句話說,他已經現了自己正在跟蹤？
這個答案沒有讓伊恩感到驚慌跟失措,他非常冷靜的停下了跟蹤,然後順着巷道離開,來到一條長街上面等待着
這樣的雪夜很少會有居民出來,但少不代表沒有,很快伊恩就看到了一個人影急匆匆從長街的另外一頭走來。
伊恩毫不猶豫,直接衝出去將人影攔住。
對方是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鼻子被凍得通紅,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明顯是個酒鬼,正用害怕跟疑惑的眼神看着伊恩：“你、你要於什麼。”
伊恩很慶幸這個酒鬼沒有處在喝醉的狀態,他沒有太多的廢話,直接從身上掏出賣馬的錢,足足有一小袋。
他從其中倒出一半放回身上,另外的一半遞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在這裡等我半刻時,這些錢就都是你的,但我現在只能給你一半,半刻時後如果我出現,就會給你另外一半。如果半刻時後我沒有出現,你就到伯裡克長街那間三層旅館找一個叫埃爾文的人,跟他說我叫伊恩,讓他到這裡來,他會給你剩下的錢,明白嗎？”
中年男人盯着伊恩看了一會,然後又看了看袋子裡面的錢,從體積來看足夠他不工作而喝上一個月的酒。
“我、我知道了。”中年男人伸手接過了伊恩手上的錢袋,然後飛快藏到懷裡面,生怕伊恩反悔似的。
伊恩點了點頭,然後吐了口氣,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進入了巷道中。
天空落下的雪似乎有越來越大的跡象,伊恩的腳踩在積雪上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不再掩飾自己的痕跡,因爲沒有這個必要。
他想要見格吉爾,而格吉爾也一定會出來見他的。
“我沒想到跟蹤我的人會是你。”
從背後響起的聲音讓伊恩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這聲音很熟悉,但其中卻又帶着非常陌生的感覺。
伊恩低頭眨了眨眼睛,然後才慢慢轉過身來,透過不停飄落的雪花,他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色罩袍的人,就站在自己背後不遠處的地方。
黑暗讓伊恩難以看清對方的面容,但熟悉的聲音,還有眼前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確確實實就是格吉爾,自己的表弟,還在世的唯一親人。
“格吉爾。”伊恩的聲音哽了一下,他現在的情緒很複雜,憤怒,悲傷,痛苦跟失望透頂,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糾結在一起,讓他有種想要打人的衝動,甚至連聲音都帶上了一點點哭腔,“我也沒想到會是你。”
“哦？你指的是什麼？”格吉爾的聲音卻很平靜,好像無波的古井,沒有任何情緒在話語中表現出來,再也沒有那種跟親人交談時淡淡的溫情。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伊恩的語氣激動起來,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不,早在昨天晚上看到你渾身是傷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
“可你沒有揭我不是嗎？在維護弟弟上面,你可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哥哥。”格吉爾出淡薄卻不帶感情的笑聲,“那時候你要是說真話,我可就麻煩了,那傢伙可是好幾次想找個理由殺掉我呢。”
伊恩的呼吸頓時一滯,心臟好像被手掌用力掐中一樣痛苦起來。
“對,沒錯,我就是殺人狂,我殺了很多人,多到連我自己都數不清的程度,有上千個人了吧？我現在還能回想起他們被我折斷四肢後絕望的哀嚎跟慘叫,也許你可以體驗一下,這種感覺非常的美妙。”格吉爾用類似於在推薦探討一道美味菜餚一樣的語氣訴說着,“我有時候甚至還會把他們按照不同的類型分開,小孩,老人,男人,女人,然後看看他們誰叫得比誰更大聲,最大聲的那個我就會提前結束他的性命,這好像一種賞賜。你知道嗎表哥,他們可是
“夠了”
伊恩一聲怒吼打斷了正在興致勃勃講述的格吉爾,猛地抽出自己的長劍對準了他：“告訴我格吉爾,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
看着聲嘶力竭叫喊着的伊恩,格吉爾興致勃勃的表情也慢慢收斂起來,重新變成了平淡冷靜的模樣。
“是啊？爲什麼呢？我到底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難道是在羅裡姦殺米婭的時候？還是我殺掉了羅裡的時候？又或者是米婭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已經搞不清楚了。不過,我不討厭現在這樣啊。”格吉爾的語氣淡漠得好像在說一些跟他完全不相於的事情。
“你、你說什麼？”伊恩瞪大着眼睛,滿臉不敢相信。
他當然知道羅裡跟米婭是誰,一個是格吉爾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他最喜歡的姑娘,就是因爲米婭,格吉爾纔多次拒絕了伊恩收養他的要求。
但是……羅裡姦殺米婭……格吉爾殺掉了羅裡……這怎麼可能,你們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嗎？
伊恩的腦袋一時間混亂到了極點,這驚人的消息讓他啞口無言,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沙盾城遇上了格吉爾之後,似乎有好幾次想要詢問羅裡跟米婭怎麼樣了,但每一次都被格吉爾用其他話題糊弄過去。
“你知道嗎表哥,那時候我差不多崩潰了,我殺掉了整個西邱村的人,那些人平時看不起我,只會欺負我,但是被我扭斷手腳之後竟然還會痛哭流涕的給我求饒呢,那時候起我就愛上這種感覺了。”
格吉爾又開始講述起來,這些話他憋在心中已經很久了,可惜從來就沒有誰能夠聽到他的傾訴。
“後來我遇上了艾茜麗雅,你知道嗎,就是車隊那個小姐。”格吉爾臉上浮現出迷醉的神情,“她長得跟米婭多像啊我喜歡她,她也一定是喜歡我的,她就是我的希望,我的全部,我一定會得到她,帶着她遠遠離開這裡,倒一個沒人的地方去……”
“你瘋了格吉爾,那位小姐不會喜歡你的,沒人會喜歡一個殺人狂。”伊恩打斷了格吉爾的話,“不管你經歷過什麼,不管你有多麼痛苦,也不能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更不用說你已經殺掉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難道我不無辜嗎？那爲什麼米婭會被殺？我不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難道別人就不會危害到無辜的人？就說現在鐵蹄平原上這場戰爭吧,有多少個無辜的人被殺,你有替他們想過嗎伊恩？你爲什麼不去譴責那些施暴者,而專門盯着我一個人呢？”格吉爾嘿嘿一笑。
“這不是你能夠肆意殺人的理由,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剛纔去北森德蘭的軍營,到底去於什麼？”伊恩向前迫近了一步,鋒利的劍尖距離格吉爾不過幾步遠。
“你剛纔跟蹤我？”格吉爾有些驚訝了,他是進城之後才現伊恩的跟蹤,而在出城之前並沒有現。
“對,我親眼看見你進入北森德蘭的軍隊營地,你究竟去做什麼？難道你是北森德蘭的間諜？”伊恩無法忍受格吉爾變成一個殺人狂,也同樣無法忍受他會成爲一個敵國的間諜。
“做什麼？當然是打算給他們開門啦,不開們的話怎麼攻佔這座城市？至於我是不是間諜,你可以猜猜看,猜對了我就告訴你。”格吉爾露出一個笑容,但眼睛中卻開始閃爍着寒光。
“你真的瘋了格吉爾。”伊恩深吸一口氣,然後沉聲說道,“我不能繼續留你在這個世界上。”
“哦？你想殺了我？”格吉爾瞪大了眼睛,“就因爲我殺掉一些毫不相關的人,你就打算殺了我？我是你唯一的親人,我是你的弟弟,你竟然也想跟其他人一樣殺了我？”
“對”伊恩顫抖着聲音回答道,“這是懺悔,也是贖罪”
話聲剛落,伊恩手中的長劍就猛地向格吉爾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