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翔凝視着着父親的臉龐,看到他臉色愈顯蒼白,聽到他嗓子愈爲嘶啞,似乎經受了萬載的煎熬,再也承受不了一丁點的痛苦一般!
“經過幾次三番的研究推理,某個恐怖組織的核心人物得出了一個結論,要想讓趙氏一族每個人的體質都保持最佳狀態,那隻能一脈單傳,而且身體在四十歲至五十歲之間最爲強健,由此煉製出的肉身,才擁有更爲恐怖更爲強大的防禦攻擊能力!”
“從趙家村趙氏第一代祖先開始,趙氏一族便延續着這同一幕血淚斑斑的歷史!”
趙翔身體搖晃得更爲劇烈!
他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不願去想!
他彷彿抓住了什麼,但是他拼命地捶着自己的頭顱!
他要讓自己麻木,讓自己沉睡,甚至想讓自己就在下一刻死去!
他天真幼稚地想着,也許這就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了吧?!
可惜,當父親那凝重森寒、嘶啞悽絕的話,再次刺激着他所有的聽覺神經的時候,他才朦朦朧朧麻麻木木地知道——
這一切都是真的,它不是夢,不是幻,它是真實的存在,是存在的真實!
組成這種真、這種幻的每一部分每個地方,都無一例外地往下奔涌滔滔血液!
奔涌着仇恨!奔涌着絕望!奔涌着抗爭!奔涌着沖天的憤怒!奔涌着焚海的怨恨!
“那個恐怖組織,每次都派來一個神通高絕的女子,與趙家人成親,幾乎每代趙家夫妻,大概都在五十歲之前死亡,其實如果挖開趙家祖墳,裡面沒有任何屍骸,因爲那個女子,已經將趙家人帶走,進入了某個組織,被他們煉製,被他們製成仙奴、神奴,或是別的什麼神丹、靈鼎、藥爐、傀儡之類的商品,去販賣,去交換,甚至於讓他們去拼命,當槍使當馬騎……”
嗷——,
嗷——,嗷——
趙翔接連大吼了幾聲!
他嘴角溢出了鮮血,他憤怒得大叫: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殺,殺!”
他眼睛赤紅,胸口劇烈起伏,雙拳握得嘎嘣嘎嘣直響!
羣山轟然迴音,似乎也忍不住憤怒,呼應着趙翔沖天的殺氣!
此刻,玉簡第四區域的趙翔,仿若成了一尊殺神,一個即將走火入魔的邪神!
就在他心神失守,全身靈氣暴走亂動之際,無名老人射入他識海的那團靈氣,驟然間暴散開來,像極了一把奇妙無比的靈氣梳子,轉瞬之間便理順了趙翔暴走的靈氣,將他從成魔變邪的邊緣之上,刷地一下,給拖拽了回來。
隨之關注着趙翔冬天發展的環叔,大爲緊張地自語道:“好在方纔竭盡所能地煉化、提純了無名老人射入主人識海的這團靈氣,否則,一旦不能將隱含其中的那縷陰毒神識剔除並禁錮的話,主人肯定要被這個狡猾狠辣的僞君子給一下子控制的!真的控制住的話,主人從此就成爲了一具行屍走肉,成爲了這個老傢伙的一杆槍一匹馬了!”
緩過神來的趙翔自然也馬上明白了一切!
他曉得自己從死亡的邊緣再次地撿回了一條小命!
幾乎同時地對煉製神環、玉簡的無名老人爆發出了通天的仇恨!
哼,老不死的,我趙氏一族萬年的悲劇,縱然你不是主謀,跟你也有莫大幹系!
我趙翔在此發誓,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會弄清楚背後究竟是誰主宰着一切,我就會將這個組織組成這個組織的所有人一個一個地親自手刃,對你,我趙翔更會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處於暴怒邊緣的趙翔,耳中再次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翔兒,經過你大媽華蘭香的殫精竭慮苦思冥想,她與胡金山共同設計了一條計策,那便是再生兩個兒子,以降低古神血脈的氣息,讓某個恐怖組織針對趙家的行動收手!爲保險起見,她建議我再娶一個凡人做妻子,也許如此更能降低古神血脈氣息,於是我娶了藍小蝶也就是你的母親爲二房……”
趙銘的聲音充滿了一種柔情,眼神裡似乎充滿了甜蜜的回憶。
趙翔也狠狠地長吸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滔天憤怒與無盡悲傷,凝神諦聽父親敘說。
“你大媽本來以爲,也許一個凡人女子跟我結婚,會生出凡人孩子,這也就可以爲趙家留下了一條血脈,但是令我們想不到的是,生下的你,古神氣息竟然要比我們任何一個都要強盛,尤其在到了兩歲時,你身上發出的這種氣息好像會生長似地,數量居然與日俱增!”
“我們都慌張起來,不得不與你母親商議,並不得不將趙家秘密向她和盤托出!”
“你母親驚呆了,但是當她瞭解這一切之後,便毫不猶豫地贊同了你大媽的做法!”
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做法?趙翔不知道,他如今更不想知道!
因爲他深深明白,母親的同意,那肯定是極度無奈的選擇,痛苦罕匹的決定!
不知爲什麼,方纔的憤怒好像飛掉了,包括剛剛升起的悲傷,似乎也一下消聲躡跡!
他那麼真切地感覺到,父親所說的一切,好像與他趙翔沒有什麼關係,半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父親的聲音,爲何還是像錐子一樣,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耳朵,鑽入了他的心底呢?而且就像狂風任意地橫掃,就像刀片殘忍地切割呢?!
他仰着麻木的頭,木然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趙翔感到很奇怪,自己怎麼連一點點的痛都沒有了呢?!
“你兩歲那年三月,一個早晨,你大媽藉故狠狠打了你一個巴掌,並用指甲狠狠地從你額頭划向下巴,一條長長的疤痕出現了!翔兒啊,那不是你大媽狠心,那是她用自己畢生的修爲,以血祭的方式,爲你做了一個封印!”
“這個封印,只有在臉上,經過絲竹空、球后、迎香、大迎四個穴位,才能完全封閉你散發的古神氣息,百年左右的古神氣息啊!”
趙翔摸摸臉上的疤痕,手開始輕微地顫抖!
他嗅着鼻子,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五次……
木然地擡首,望向自己的父親,覺得他很近,但是突然之間,又覺得他很遠,仿若站在雲霧中,那麼不真實,那麼讓他想抓也抓不住,想推也推不走!
他不要再聽,不想再聽,他沒有了再聽下去的勇氣!再聽下去,他也許就會死掉!
然而,他父親的聲音,還是那麼不由他的自主,就這麼仿若一根根犀利無比的銀針,穿破了他的耳膜,直抵他所有的痛感神經,沒有一個遺漏!一個也沒有!
“你大媽花了畢生修爲封印了你所有古神氣息之後,身體是一天不比一天,她已經與凡人無異,她知道,她的那個魔鬼般的組織用不了十年,就會發現這一切,到時,她會死,我們趙氏一族更可能會由此而滅絕。”
“從那時開始,我們便對你愈加冷眼相看,你三個哥哥也是如此,他們雖然知道了自己避無可避的悽慘結局,躲無可躲的必然命運,但是爲了你,不得不苟且偷生,更要裝出虐待打罵的狠毒模樣!我們這麼做,爲的只是鍛鍊你在這個冷酷世界裡獨自生存下去的能力,直到將你逼得與胡金山一道,去五嶽派修真!”
“我們都覺得,也許你去修真,纔可能找到一條活路,真正的活路,或許還是拯救我們趙氏一族的活路……”
趙翔雙手捂起了耳朵,咆哮道:“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羣山迴音——
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天地迴音——
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他淚流滿面地趴在大地之上。
雙手不停揚起落下地捶着青石地面!
他使出了全身最爲強大最爲浩瀚的力氣!
他那堅逾金剛的指尖,終於承受不住地沁出了鮮血!
一滴,兩滴,三滴……
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上!
仿若鮮紅的悲傷,悽豔的絕望!
就這麼無情而冷酷地濺起了他搖晃顫慄、波詭雲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