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在黑霧之外,陸含煙身軀亦是微震,而後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
無火自燃,一層赤白之焰,從身上燃起。
又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心臟猛力地跳動,強有力的把血液,灌注向身軀中每一個角落。
那血脈之力,分明是在增強純化,更有無數的陸氏傳承封印,被一層層的破開。
是血脈進階?
莫名其妙,卻能感覺這洶涌澎湃之力。
無修無止一般,浩瀚莫測——
是血脈追溯!
說起來,前幾年之時,她就經歷過一次。
感應也是極強,卻遠不及今日。
大約是某族中的某位,登入聖境。
然則今日,又是哪一位,能有如此動靜?
仰頭再看那灰色蒼空,可覺這裡整個世界,都在輕微震盪着。
因血脈之力,她能感覺,這一界中,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看不見的火焰在燃燒着。
在耗動着這冥獄的根基本源——
是焚世之炎,陸家中最高等級的血脈!
莫非又是族中哪一位尊者,踏入至境了不成?
不對!這個人,應當就是在冥獄之內。
正以焚世之炎,衝擊燒灼着此世!
胸中驚悸,陸含煙幾乎下意識的,看向了那黑霧方向。
這黑霧之中,倒是有一位聖尊在。可這使她血脈純化之力,絕非是絕焰。
能得聖尊如此看重。難道是他?
感覺也好生親近,分明尚未晉階,完成真正的焚世之炎。這血脈逆溯之力,就已經如此強勁。
莫非是守兒?
這念頭一起,陸含煙就覺腦內一陣昏沉。再醒過來時,目中是一陣迷茫,已經記不起來。剛纔自己在想些什麼。
黑霧淵門之側,罡勁四震中,絕焰倒吸了一口寒氣。
當那血色劍光刺來。身前的巨大罡輪,就應身而破。
萬法爲一,海納千河。
百川異源,而險歸於海!
那歸一劍意。使一劍之上,融匯着十數種不同的道。
穿鑿而至,劍意凌人!
絕焰在最後時刻,反應了過來,手中又是幾個印法結出。
須臾間,又是幾個轉輪現出在身前。或大或小,或正或逆。
宗守臉色木然,全不曾去理會。眸中的血色更盛,那符文也不斷的變幻跳躍,彷彿火焰。
只知揮動手中之劍。斬!刺!削!切!
無所不用其及,不放過每一個可趁之機。
把那些大小轉輪,一個個的斬碎,一個個的衝潰。
勢如惡虎,以一往無前之勢。往前瘋狂猛烈的衝擊!
一步,兩步,三步!
漸漸的,靠近那淵門所在。然則此時,也不知爲何,身周整個空間都開始浮動了起來。
居然隱隱現出崩離之兆。無數的靈能,因法則結構破滅,而釋放了出來。
巨大之能衝擊,毀滅着所有一切。
直至淵門之時,宗守纔有所覺。不禁怔然失神,忖道緣何會如此?
隱隱感覺與自己有關,然後下一剎那,目瞳中的痛苦,就再一次爆發開來。
被壓制已久的劇烈疼痛,瞬間就沖垮了所有堤防,匯至他到腦海之中,幾乎呈淹沒之勢。一時再無法細思其他——
旋即就聽那絕焰,又是一嘆:“好一個歸一劍意,三千大道,俱合爲一。可惜呢,你實在不該在這時分神!”
就在宗守意念被劇痛擊散,手中的劍再難以爲繼之時。
一隻手指忽然穿入,破開那重重劍光,直擊宗守的眉心所在。
宗守微微蹙眉,卻因這劇痛之故,難以應對。
千鈞一髮間,把那元一魂劍,攔在了自己的身前。
‘叮’的一聲輕響,先是第二元魂震盪,然後直接就衝擊到元魂正體。
宗守在巨力衝擊之下,身影拋飛,意念也再一次昏昏沉沉。
好在此時那目中劇痛,也是隨之消退。絕焰的身影,更未追擊而至。
恍惚中,宗守以幻心鏡,看向眼前。發現自己,已經再次被擊退出黑霧之外,而旁邊也正是那株妖樹,那個女子。
不禁苦笑出聲,然後意識就又一次陷入黑暗中。
“你方纔犯規了!”
黑色的濃霧之中,一團赤火,再一次騰起。只一瞬間,就凝聚出一個少女的身影。
“對一個晚輩,也要用上這樣的手段,就不感覺羞恥?”
絕焰依然是維持着一指點出的姿勢,這時聞言,卻毫不在乎的一笑。
“怎麼能說是犯規?我說過他若能闖入淵門,就可釋陸含煙剩餘之刑。既然他辦到了,自然不會食言。只是推遲幾日而已——”
說話之時,絕焰正是目望着下方。其實嚴格說來,宗守已經算是踏入了淵門之內。
免去陸含冤刑責之事,早幾日之前,就已決定,也早不放在他心上。
故此眼下,他真正在意的,是方纔最後那幾件。
無一點多餘,簡練之至,卻又霸道無比,精妙之至,讓人驚歎。
若非方纔,動用了那麼點小手段,還真是要被這宗守,把這化身逼退。
“此子方纔劍術,倒是有當年我絕焰七分風采。”
說完之後絕焰又笑:“再說方纔,總不能看着他把這冥獄給毀了。此時陸天青不在,卻是不好處置——”
那名喚凰兒的少女,皺了皺瑤鼻,似是不屑於絕焰的厚顏無恥。接着就道:“這有何難?把這宗守移到其他世界便是。”
絕焰眼眯眯的笑着,不曾答話。
這話說得倒是輕巧。可宗守的血脈異變,分明是與這冥獄有關。
若是移走後,出現了其他的變故,血脈異變中止怎辦?
得不償失!
在他而言,哪怕這九絕死獄,全數毀了。
也不及宗守此時,哪怕一根手指頭。
那凰兒說出移走宗守這一句。就知此法不妥,當下又微微搖頭:“可你們陸家之血,焚世之瞳。一旦爆發,絕難壓控。除非是在域外虛空,又或者你這般聖尊看護。否則終將毀滅一界。這層冥獄,本就不是正常時空,只怕倒時支撐不住。”
絕焰微微頷首,深以爲然:“所以需得等天青回來,本尊有些想他了——”
紅衣少女一楞,半晌之後纔回過了神。
“你是準備讓此人背這黑鍋?”
見絕焰一臉孺子可教的神色,少女不禁又氣又笑。
“你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卑鄙無恥。”
“凰兒,你隨我這麼久,又不是第一次知曉老夫爲人。”
那絕焰也輕笑出聲。淡淡道:“總不能讓晚輩笑話,我這聖尊無能,連一個死獄都看不住。”
那‘凰兒’一陣搖頭,卻知絕焰,就是這般的心情。只心中爲那陸天青默哀。
絕焰這時,手中又一團赤焰燃起。
目光專注地,看着手中的火焰,絕焰語音幽然道:“你可知,他方纔‘聚瞳’之時,我感應到什麼?”
‘凰兒’挑眉。她也覺那時的絕焰,情形有些不對勁。
對宗守的血脈進階,覺醒焚世血瞳,應該早有準備。
然則那個時,卻無論是絕焰的本體,還是化身,都處在失神狀況。
似是因宗守的變化,而太過震驚所致。
www _ttκǎ n _℃O 若非如此,絕焰這具化身,也不至於被宗守的劍,逼到那般狼狽的地步。
即便是歸一之劍,劍意魂境的中段,絕焰也有的是辦法應付。
“是顛覆!”
那絕焰一笑:“真有意思,居然不是融合,是顛覆呢!怎不令人驚喜——”
聽到‘顛覆’二字,少女只覺魂海之中,有如一口洪鐘擊撞,鎮鳴不絕。
以至於後面的言語,完全不曾聽聞。
不是她想象中的融合麼?以焚空之血,融合九尾玄狐,雷鸞與水麒麟三種血脈。
而是顛覆——
顛覆?何言顛倒,倒翻,是從血脈根本中逆轉,
目中微光盪漾,轉而注視着絕焰。
血脈之力,在至境之前,是難得的助力。有強絕神通,亦有血脈印記之助,以常人百十倍的速度修行。
可對與已經至境的聖尊而言,卻絕非助益,而是束縛。
對於絕焰而言,同樣如是。
無物焚空之火,那輪轉之法,就已足可傲視此域千萬世界。
然則卻也受焚空之血束縛,進展艱難。
一般而言,只有兩種解脫之法,一種是在焚空之血層次上,超越突破血脈的源頭。
另一種就的是從血脈本源上,徹底顛覆,徹底逆轉,重構血脈。
絕焰卻微一搖頭,啞然失笑:“他自己都還差得遠,只是有這麼一線預兆而已。又如何能幫得上老夫?”
紅衣少女目光微黯,似乎微覺失望。
這時絕焰,也笑意漸消。目望虛空,神情莫測:“那個傢伙,總算來了。”
‘凰兒’瞬時就反應了過來,同樣是蹙着眉,神情戒備的目望虛空。
那個傢伙,若不出意料,必定是焚空陸家,另一位至境——焱元聖尊!
算算時間,距離宗守,觸及那血瞳異變的臨界之時,已有一刻時光。
這一位血脈距離宗守最近的聖尊,也早該有所反應。
狂風掀起,瞬時把那黑霧,吹散了大半。
那時空界障,無聲無息的被撕開了一線,又悄然復原。
一個聲音,冷冷的傳至。
“絕焰!”
那絕焰脣角上挑,無聲一笑:“焱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