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宗守語音放落,那青衫儒者,就已經呵斥出聲。
“你不過是小小一個蠻國君主,也敢威脅大國君主?當真是狂妄無禮!國君之意,莫非是要挑起兩國戰端?”
又冷冷道:“金不悔爲陛下臣子,且不說其一切所爲,都是自願。即便是陛下授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豈是你能置喙?不悔爲民謀利,爲國獻身,正合我儒家之道。哪怕是死,也是求仁得仁,捨身取義。爾既爲他友人,就不該在旁作梗!”
宗守心中殺意頓起,看了這人一眼。而後直接詢問重玄:“這老頭是誰?”
“翰林院直學士左信!”
那重玄淡淡出言解釋,神情莊重:“是我朝大儒之一,理學門人。也是金御史的座師。”
所謂座師,也就是科舉之時,主考與及第舉子間的關係。
宗守並不放在心上,毫無溫度的一笑:“原來如此!那麼我在此殺了他,可有什麼妨礙?”
言語之間,是毫不掩殺意,森冷無比。
那重玄與左信,聞言明顯怔了怔,似乎是意外之至。
重玄卻反映極快,搖了搖頭,一聲苦笑:“左學士乃是我家陛下屬意的相臣之選。朱子聖尊,亦每每讚賞有加。學士脾氣一向耿直,若言語有什麼得罪處,還請國君看在重玄的面上,莫要見怪。”
若單只是一個大乾國君,自然是不用放在眼中。也不值的他如此。
可這人背後,此時卻佔着一位至境。
而云界之中,總共也不過七位聖尊而已。大商不是沒力量對抗,是實在沒必要,豎此強敵。
宗守以一人之力,滅去道門數十宗派時,就已經是令人忌憚。
此時此刻。則更有勝之!
那左玄則是身軀氣的顫抖,他這一生,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妄大膽之人。
在大商國內。皇京城周圍兩千裡地域,居然也敢對他這大商重臣,喊打喊殺。
若非是對方。也是一國之君的身份。既未入貢,也未稱臣。否則他立時便要罵一聲亂臣賊子!
雖是被宗守殺意鎖定,左信卻是夷然不懼,一聲冷笑:“都說國君暴戾,還真是不錯。道理辨不過,就要殺人?左信就在此間,你若想殺,這人頭便任你取去便是!”
宗守氣息一窒,對這等人,他反而是無可奈何。簡直無語了。自認是理直氣壯一方,更不畏死。他若動手,就是坐實了邪魔之名、
於是搖了搖頭:“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爾等眼裡,是理所當然之事。在我而言。哪怕是一國之主,也無隨意定人生死之權。其實若臣子都是這般,對國君而言,纔是真正悲哀之事。爲民固然是好,可若是受人利用,最後反而落到被人出賣。身敗名裂的下場,,那就不妥了。存天理,滅人慾,呵——”
不願與這老頭糾纏分辨,也不容其反駁。宗守長身站起,轉而看重玄:“那句話,還請國師帶給元辰陛下!我宗守一言九鼎,絕無虛語。說出的話,必定會辦到!”
說完之後,便已遁空而起,往懸在高空中的闢魔神梭疾飛而去。
那左信的臉上,已是鐵青一片,忽然又再次高聲大喝着問道:“國君且慢!有一事,還請國君爲外臣解惑。外臣聽聞,貴國境內,如今是太阿倒懸,奸細掌政,士大夫皆受制於蟻民之手,體統不存。不知可是真?又是何因故?據說國君三年不曾問政,不曾上朝,權柄任由把持。居然還有閒心,理會我大商之事。就不懼,他日國滅身亡之世?”
宗守皺眉,本不願答。最後卻又心中微動,這理學一脈,最看重的就是禮教。便存心噁心一番這位左學士,一聲大笑:“確有其事!是孤太懶,不願理會國政。不知這理由,可夠麼?你說體統不存,我卻偏要如此,爾能奈我何?那些什麼權貴士大夫,難到就天生高人一等?此時大商內亂,子民流離失所。我東臨境內,卻是一片平安樂土。爾身爲大臣,不去自省。有何顏面來指責孤?”
再懶得搭理,駕馭着那闢魔神梭,直接衝出了界域之外。
左信還想問,卻已不見宗守的身影,神情不由更是難看。冷哼了一聲:“此人果真是一如傳言,是位外道妖邪之君!一應行事,與蒼生道雖略有不同,卻也差相彷彿。二者之間,必有關聯。若是陛下,能在十載之後平定國內世家。我必勸陛下,儘快征伐東臨!滅此妖邪之國。若是放任不管,必定有一日,會禍亂中土。真是不解,那是愚昧蠻民,爲何會擁戴這等樣的邪魔?”
重玄則是皺眉不語,若有所思。
方纔那一刻,他竟然看不透,這宗守的氣運命數。
彷彿是看着一片白紙,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痕跡,都無法察覺。
明顯是有人,施法遮掩過這術數天機。另有法器鎮壓,應該是宗守胸前,那個項墜——
那龍影雖強,是至人聖尊,卻沒這樣的本事。
唯一可能的,便只有孔睿。
那位曾經的大商司天少監,到底是想要掩飾何事?
下意識的感覺,此事對他重玄與大商,皆是重要之至。
可是此刻,對那宗守,卻偏無法可想。
難道還能動手?即便是不去在意龍影,此人若不入皇京城,他也無有十足把握,將之留在此間。
不由一嘆,陛下逐走孔睿孔瑤父女,當是這些年來,大商最大的損失。
只是這件事,他重玄在其中,也是居功至偉,實是令人抱憾。
出了雲界,到了界河之中。宗守先是把那些丹方,發回給了乾天山。
果然不過片刻。軒轅依人就有信符返回,是滿含着歡喜之意。符中言語,簡直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
宗守看的是脣角略挑,這些丹方發回之後,估計軒轅依人,又得呆在丹房之內,幾個月內不得出來。
不禁有些擔心,軒轅依人肚子裡的寶寶。
看來稍後,還是要發信給自家的老丈人與岳母。
軒轅依人煉丹之時,也只有軒轅通能夠制的住他。
最後依人的信符末了,還言道要他在外域,替她收集各種丹方。
若是還有更好的,可以等宗守回來之後,好好慰勞夫君。那個時候,無論何種姿勢都可以,任他擺佈。只要他喜歡,怎麼樣都可以。
宗守的鼻內,立時兩行鼻血橫流。
什麼姿勢都可以?任他擺佈?
這還是那個仁義妞?再說什麼胡話?
腦中卻不自禁的,遐想翩翩。無數或齷蹉,或香豔的念頭畫面,從心裡冒出來。
不由一聲呻吟,他的依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了?
明知此時,他返回不得雲界,將之立時法辦。卻偏偏發這種勾引人慾唸的符來。這是有峙無恐麼?
將軒轅依人的符鄭重收起,準備待日後,當做證據。
是暗暗磨牙,這仁義小妞,遲早要爲今日之事後悔!
又在虛空之中等待了片刻,果然不久之後,就望見水凌波的遁光,疾飛而至。
二人之間,此時也無多餘話說,把那些功法秘術的抄本交割之後,就再次分別。
只當水凌波離去之時,是欲言又止,神情怪異的看着宗守。
似乎想問,爲何他好端端的,能得這等特權。將這些寶貴抄本,都盡皆取去?
宗守自然是不會言,自己不久之前,纔在秦皇副冢,得了整整百枚天元造生丹之事。
倒不是不信任水凌波,只是這等機密之事,少一人知道便安全一分。
那些至境聖境的大能,神通莫測。一些修有特殊秘術之人,更可推測過往,洞察因果,判知未來。
且誰都不知,這處附近,是否安全,有無聖境的神念在。
此事牽扯越多,則越是兇險。
送走了水凌波,宗守又四下望了一眼。
以他修爲,還不能洞徹雲界,只能望見這幽深界河,滿目靈光。
這一刻,也是感覺異常的孤單,孑然一身。
旋即又失笑,雖是離去。弱水卻會陪在他身邊,還有六艘空艦,以及六艘空艦,整整三十萬大乾大軍。
因時間太倉促,此時還未準備妥當,要一個月後,纔會離開雲界,與他會合。
至於弱水,此時還不到靈境,不能長時間行走虛空界外。宗守即便有闢魔神梭,也未必能護持的住。
跟着雲艦船隊走,才最是妥當。
將那些書全數收起,宗守便又駕起了神梭,往遠處飛遁。
堪堪穿行出了兩個世界,就感覺是渾身一鬆。
那幾道來自雲界之內,一直隱隱在感應着他神念,都紛紛退回。
宗守一聲冷哂,知曉這些人,不親自看他離開,是絕不肯放心。
想來此時,爲那秦皇副冢,必定有一場龍爭虎鬥。
也就在這時,一道神念自虛空傳至,正是明玉。
只短短兩字,說道是無恙。
宗守的脣角微挑,如此一來,這雲界之內的一切紛爭,都已與他無關。
當下便又加快了遁速,據宗門典籍記載,離此不遠,就有一個修者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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