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重光一身血氣,也貫入到那爆裂開凋零劍中。
那歲月流光,也猛地擴大了十數倍。在這界河之中,化作了浩蕩潮汐,往龍影立身之處,衝擊流淌。
而在重光之中,玄虛子則是信手取出了一個小鐘,滴溜溜的飛在空中,當空罩下,將周圍的時光,都盡皆定鎖。
“歲月之法,凋零,定宇鍾,原來如此!”
望見此景,那秋景是脣角微挑,露出幾分瞭然之意。
既然是此二物,那麼這龍影老人,昔日的劍聖,真是沒有了半分生機。
在他對面,道凌宗的楓雲子,則是一陣輕哂,目透冷芒。
既然明知龍影會親自此間,這道靈穹境,豈能沒有應付之法?
歲月,凋零,還真是煞費苦心,真捨得下本錢——
一口凋零劍,加上重玄在重傷之下,爆出全數氣力潛能,將那歲月打發催動。卻不知這龍影,會如何應對?
這人乃宗守之師,也同樣劍術強極。能夠自創出九九龍影劍這般第十等聖靈級別的絕世劍術,可見其天賦之高。
只是可惜,此人已在聖境這一階,停留萬載。只有三十載的壽元,在這歲月之法的侵襲之下,哪怕劍術通天,神通蓋世,也是無可奈何。
這一次,怕是多半要身殞在此間。
更多的心神,已經在關注雲界。
只需這龍影亡,那麼便是這宗守,爲破天老人償命之時。
那元始魔宗的那位豔骷魔,卻是在滿足的笑,興致盎然。
聖境之滅,這可是萬載難遇之景。
而旁邊的血衣,則是再次舔了舔脣角,眼透着嗜血之意。
看龍影的目光,就仿似在看食物。
諸人之中,只唯獨問虛的神情。是複雜之至。看重光的目光,竟隱隱含着惋惜憐憫之意。
而那敖坤,卻也是在笑,笑聲詭異無比。
諸人不知其意,只覺是莫名其妙。不過只瞬息之後,所有人注意力,就重新返回到了龍影身上。
即便那歲月之河,已衝臨到身前。龍影面上。也無多少變化。
只啞然一笑,然後把右手伸出。
而後一個彈指之間,就聽一陣陣靈能的爆裂震響。那歲月之河,竟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全數收束在了一處。返本歸源,大半都化爲靈能元力散去。
而那些金屬碎片,也驀地聚合。重新構造,只須臾功夫,就是一口長劍。現在龍影的手中。
正是先前那口素白長劍的摸樣,毫無異狀,一點變化也無。劍身平滑。光澤閃耀。根本就看不出,這口劍,之前曾經爆開過——
“好一口凋零劍!”
龍影將劍握在手中,細細觀看,嘖嘖讚歎了一聲,而後好奇的問:“這可是爲無墟所鑄?多半是那清玄道君,親手煉成可對?”
只是這句話問出,卻無人答言。這一整片界河之內,都是寂靜如死。
此地所有人。包括斬出這一劍的重光在內,都是神情怔怔,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腦子裡幾乎都是同樣的念頭。
怎會如此?
這歲月之劍,聖境真元爆開後的全力一擊。這龍影老頭,怎麼就輕輕鬆鬆將之接下?
那明明已碎散開的凋零劍。一眨眼時光就重新聚合煉成,看起來還是完好如初,分毫未損,這是開什麼玩笑?
沉默了半晌,那重光突有所悟。直覺是口中發苦,語音乾澀的問:“聖尊莫非已是至境?”
“你說?”
龍影老人笑,一股如潮般的靈能再次涌回,灌入到了凋零劍中,面上則是神情淡淡:“我與清玄道君,本來多少有些香火情面,按說是該以和爲上。只是那位,既然一定要對我那徒兒,每日裡喊打喊殺,使盡了諸般手段。我龍影若無反應,旁人怕是要笑我龍影無能!歲月凋零,呵!爾等這是欲取老夫之命?欺老朽壽元不足?此事就更不能不計較——”
只凝思了片刻,就有了決斷:“這樣!你今日斬我這一劍,我也回原樣還你。若能接下,便可饒過。免得旁人說我龍影,以大欺小,不講道理!”
聲音溫和,可此處幾人聽着,卻是滿頭滿臉的冷汗。
那股至境修者,近乎於世界源頭的勢壓,漸漸是瀰漫此間,充斥於界河之中。
使此處諸人,都是呼吸不暢。
而那重光,更是面上血色褪盡。
接下至境一劍?他重光,可沒有當初龍影,那般的劍術神通——
華雲也同樣是蒼白着臉,心臟跌入到谷底。
張口欲言,卻又終究未能發出一語。知曉此刻,即便是他開口求情,也是無用。
他們幾人,處心積慮,要將這龍影老頭斬落。
這時要想讓這位對他們手下留情,豈非是可笑?無異於癡人說夢——
至境威嚴,豈容輕犯?
可難道就這麼眼見着重光身死?有心阻止,卻只見對面,那敖坤冰寒的視線,正注目過來。頓時胸中涼透,把龍玄那如冰玉般的小手握在掌心。往日裡可讓人心暖,這時卻只覺是不安,心驚肉跳,想要放開。
而就在下一眨眼,龍影已是信手把那凋零劍甩出,素白銀芒揮動,無形無質般穿透了虛空。光影紛灑,朝着那重光,沖刷而去。
那重光目光一縮,一聲怒吼。整個人宛如彈弓,向後飛退。身前虛空扭曲,一連十張靈符,排列身前。
符上靈紋,竟是隱隱也有與龍影類似的氣息,接近大道之源,宇宙根本。
猛地炸開,使那素白劍影,微微一窒。而後一件件仙器靈物,布在了身前。
卻都被那銀白劍光,勢如破竹的洞穿。
最後是‘叮’的一聲輕響,那凋零劍終被止住。
只見那劍身,與重光最後阻擋住這劍器的重盾,都齊齊碎裂。
可此間衆人,還來不及輕鬆一口氣。隨即就見那凋零之劍,也同樣化作了一條歲月之河,繼續奔涌往前。
卻比之先前,重光御使的歲月之力,強了不知多少倍。
那重光眸如死灰,拼了命在抵擋,卻仍是隻將不到一成的灰白之氣擊散。
而後那身形,又再次在虛空定住,眼神怨毒絕望的,看着龍影。
那身青色道裳,赫然片片碎裂。
問虛看了眼,而後是輕聲一嘆,微微搖頭。
知曉這重光,此刻看似是毫髮未損,卻是壽元全毀。
此時衣裳碎裂,分明已是進入了天人五衰的過程——
所謂五衰之兆,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
修者到了聖境之時,身軀早可一塵不染,片羽不落。衣服垢穢,是因力量衰歇,再護不住身軀之故。
此處是界河之內,無有塵泥污垢。卻因方纔那一劍,虛空之力動盪,才致重光,衣飾損壞。
此人如今,怕是隻有半個時辰可活——
近兩千載的歲壽,被龍影信手一劍斬去。
至境之威,竟至如斯!
華雲龍玄與玄微子三人,明顯也已知重光情形,面上頓時是變幻不定,陰沉如水。
界河之中,也依然是寂靜如故。
不過也只僅僅數息,那太靈宗秋華,就又笑着開口:“秋華恭賀龍影聖尊,從此得享長生,永世不滅!說來我太靈宗,與聖尊弟子,其實也無什麼深仇大恨。今日之事,秋華細細思來,也確實有些不妥。不如就此了結如何?待秋華返回,我太靈宗,必有大禮獻上,以賀聖尊進階之喜!”
這句話說出,周圍幾人,都是目帶異色的看來了過來。
尤其華雲龍玄,目中更是怒焰狂然,死死的盯着。
這個人,當真是無恥!
秋雲卻毫不在意,說完之後,又看了眼龍影臉色。見龍影並無不悅,也無什麼言語,這才心神一鬆。
再次施了一禮,秋雲就直接撕開了虛空壁障,踏入其內。
這個地方,他已是不願多留片刻。
此人一走,那豔骷魔也是目光一轉,不敢在龍影面前,再矯揉作態。也神情凝肅道:“豔骷魔見過聖尊!之前言語不當,有得罪處,還請聖尊莫要見怪!我元始神宗與聖尊嫡徒,確有些恩怨。可仔細想來,那件事也不是無法彌補。羅明與密陀羅二人,更是挑釁在先,該是我宗的過錯。今日豔骷魔若能生還,我元始魔宗,必定會盡力補償乾天山一應損失。也有厚禮,賀聖尊至境之喜!”
龍影聽的一笑,隨意的揮了揮手,他是懶得與這等人計較。
那豔骷魔頓時也長出一口氣,毫不猶豫,就一個閃身,遁入到一條靈河之內。光影閃爍,比秋雲離去之時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
在場的三位神境,轉眼就只餘楓雲子一人,此人也是果斷,同樣稽首一禮:“恭祝聖尊,得享長生!今日之事,是因我見事不明,受人矇蔽。若聖尊肯高擡貴手,使我楓雲子能安然得歸。則我道凌宗,必有厚報!”
龍影這次卻雙目微微一眯,目中銳光微閃。
“依你之意,是就這麼算了?貴宗那位破天老人,可是亡在我徒手中——”
那楓雲子心中頓時一涼,暗暗一嘆。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能計較這個?尋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