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真的隕落了!”
乾天山巔,祭天台上。孔睿此時,正是遙望夜空。
可見那片璀璨星辰中,一抹血光閃現,許多星光,都微微黯淡了些許。
這變化普通人覺不可見,即便那是仙境神境的修士,也絕難察覺。
孔睿以文王銅錢觀望,卻絕無半分遺漏。
“道門血劫——”
雖是微小,也不足以重創道門元氣。可這等星景,自他接觸數術之學以來,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孔監正!”
旁邊傳來了宗凌的聲音,打斷了孔睿的思緒。言語間,是滿含着苦笑焦灼之意。
“此時天色已晚,你我還是早點回去爲好!這道靈穹境之人,近日雖未再對我乾天山下手。可其靈境修士衆多,神出鬼沒,說不定還有人在城內潛伏。還是需小心爲上——”
若非是也擔憂宗守的安危,若非是也想知中央雲陸此時的情形。他是絕不會同意,陪同孔睿來這祭天台,觀這星象。
此人不止是司天監正,更是國舅。乃是左軍都檢點,如今正主持乾天山大局的孔瑤之父。
若是有什麼閃失,他可怎麼交代?
孔睿卻搖了搖頭。
“無妨的!”
依舊是以文王刀錢觀天,神情專注。
“人主已隕!已經結束了——”
宗凌‘咦’的一聲,滿眼不解之意。人主已隕?這是什麼意思?
對了,前幾天他曾聽孔睿說起過。這人主,是指無墟?
“——道門血劫,無墟身死!此時的道靈穹境,後院尚且不保。哪裡還有餘力。來攻東臨?估計今日之後,就會退走!”
孔睿的言語,還在繼續。宗凌的眼卻睜了睜。滿目都是不信之色。
道門血劫,無墟身死?這怎麼可能?
可看孔睿的神情,卻也似乎是認真之極。
忖道要麼是這位司天監正瘋了。要麼就是真有其事。
心中略定,反正只需等到明天,就可知結果。
穹境之主隕落,這樣的大事,是瞞不住的。
道靈穹境,無墟此時正是定定的,立在那法陣之上。
周圍數十個道人,都紛紛閃動身形,遁空而至。看了一眼無墟之後,都是神情默默,靜立無言。
俱乃穹境中。頗有些身份地位之人。無極也在衆人之內。看着無墟,心中是唏噓一嘆。
在他那次復生之後。二人間就已翻臉。可此時當望見無墟,落至如此悽慘的形狀心中,卻也不禁是一陣悽切悲涼。
周圍更多的人匯攏而來,都是穹境弟子。無一靠近,在百丈之外肅立。許多人,都是神情凝肅,跪伏在地,這是曾經受過無墟恩惠的後輩弟子。
整整十息,無墟的身軀,終是一絲絲劍氣透出。
只是餘勁而已,卻已能查知那一劍,是如何的凌厲浩大。
百丈之內,一時全是劍痕。
無墟面色灰敗,一絲鮮血,自脣角涌出。
手中長劍入鞘,而後一聲苦笑。
“對不住!召回,太初,曇花,三年——”
衆人微微一怔,對不住,應該是因未曾擋住宗守那一劍而抱歉。
召回二字,應該是要召回在東臨雲陸的靈境門人。
至於太初,或者是指宗守掌握的,是太初劍意?
其實方纔從那劍氣餘勁,諸人就能感知幾分。
那麼這曇花又是指什麼?三年又是何意?
衆人心中疑惑,正欲開口問。就見眼前,那無墟的體內,是一絲絲銳利劍氣,衝擊了出來。
初時極少,到後來卻是千百餘道,疾射而出。而無墟的身軀,也在這剎那,化作了飛灰,飄散於空。
於是這穹境之內,是再一次死寂,無人說話。諸人之中,哪怕是無墟以前的對手的四敵,此刻也透出了幾分悲切,傷感之意。
瀟湘子此刻,更恨不得怒聲嘶吼,宣泄心中的憤恨與不信。
秋華死了,師尊無墟也同樣身隕,怎會如此?一定是自己在做夢——
雙拳緊捏,指甲刺入骨肉之內。那陣陣刺痛,卻又提醒着他眼前,確然是真實!
目中頓時是兩道血淚流下,至今日起,他與那宗守,必定不共戴天!
忽然間,瀟湘子又感覺幾道視線,冷冷注目了過來。
他心中一驚,低頭望去。而後心中是徹底冷透,人死茶涼。師尊纔剛走,這些就已準備向他發難了麼?
再又看身後,只見那數萬穹境修士,無不面色灰敗,神情陰沉。
瀟湘子不由微微一哂,這些人多半也是在怨他師尊。
也與他一般,被那個人,徹底磨滅了身爲道門精英的傲氣。
這一戰,也幾乎打斷了道靈穹境的脊樑——
在道靈穹境,氣氛仍一片沉凝之時。宗守正立在禹嵐山上,閉目存想。
下方整座山,都已經是大半不存。故而他此刻,也只能是凌空而立。
“方纔那天障,似乎是破了?”
宗守的口中一聲呢喃,而後睜開眼,目中是星芒閃現。
以第三朵黑暗曇花,數萬人之魂力血元。施展元一之太初劍的那一剎那,不禁是使他心念暢達,鬱氣盡除。也清晰感覺,那層阻隔他靈念,與天地交通的‘薄膜’。被他劍意,強行撕開了幾道裂痕,
也沒見有什麼恢復的跡象,彷彿再加一把力,就可將這層膜,徹底破去。
隱隱感覺,自己的劫數,也是蠢蠢欲動。只需再有一次方纔,似方纔施展太初劍那樣的動靜,只怕立時就有劫雷降下。
宗守“嘿”的一笑,收回了神念。現在還不是時候。即便有十成十的把握。衝擊靈境,也不能在道門腹地之內。
又想起無墟,方纔那一劍。眸中一絲異色微閃。
這個人,宗守雖惱恨,卻不能不承認他的出色。
若非是今日以一國之勢。又藉助此間種種有利之勢。
他絕難一劍,將之斬落。
那歲月劍意,也當真了得——
僅僅一劍,被他以太初劍意牢牢壓制住的一劍,就剝奪了他至少十年的壽命。
如今的壽元,是隻剩下三載。
不過這只是正常而言,宗守轉過頭,眼含異色的看了那‘晗曦’一眼。
就在此刻,他體內的生命真元。竟是又開始了回覆。
這眨眼之間,又恢復到了十年左右的壽命。
這時纔想起,他與這聖火蟻后。乃是生死之契。
自己生則晗曦生。自己死則晗曦死,反之若晗曦亡。自己則同樣要元魂重創。
生死一體,壽元共享,在他生命將盡之時,終起了作用。
宗守不由是一陣異想天開,即是如此。那麼他豈不是可毫無顧忌,去翻看那本宙書?
反正有晗曦的生命真元撐着,不愁身隕——
這念頭才起,宗守就又搖了搖頭。真要如此,這隻天生異種,不立時造反殺了自己纔怪!
正胡思亂想之即,那邊晗曦,已經是完全撐過了那劫雷轟擊。渾身上下,是安然無恙。
宗守心念間,也感覺到小金,正是妒忌無比。
——從頭至尾,只有三道劫雷而已,而且威力遠小於小金渡劫之時。
天生異種,是稟天地之怨力殺意所生,殺戮再多,也仍受天地之庇。
這就是差距,後孃與親孃的區別——
這小金,明顯要比晗曦,不受待見一些。
當那白芒散去,晗曦的身軀,卻又再次一屢屢銀絲散出,化成了繭狀。
而其餘六隻銀蟻,這時也飛空而至。依附在那蟲繭之上,被那些銀色絲線包裹。
宗守正不知所以時,就又見那隻小土狗兒,從下方土層裡鑽了出來。
然後飛奔到他身前,把口中銜着的一樣東西,吐在他手中。還有另一樣,卻是繼續含在口裡,不肯吐出。
“混元一氣珠?”
其中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珠,色呈土黃。
此物宗守是早有聽聞,乃是混元一氣通元陣的真正樞紐,大陣的支柱,能吸收反彈真力靈法的關鍵。
傳聞此物,乃是雲荒時代,生成的一件地階上品的靈物。
平安道祖師的本意,是欲將之煉成仙寶。可惜無數次嘗試,都無法以魂念將之煉化,又或熔鍊。
最後無奈,乾脆以此珠爲基,佈下混元一氣通元陣。
宗守不禁一笑,正好乾天山的護城靈陣,還在建造之中。
以此珠爲基,佈一個混元一氣陣,乾天山城以後都可穩如泰山,再不愁有修士在此城作亂。
自然這陣,也需改易一番,充實一番。乾天山的家底,可遠非平安道這一個小小宗派可以比擬。
嘯日口裡的另一件,卻也同樣是一顆玉珠。同樣是黃色,較那混元一氣柱淡了許多,色澤也略有些不純。
“這是,土沉珠?”
玄階上品的靈物,若是再細分,就是玄階八品。
宗守意念稍轉,就知這是引起嘯日興趣的那件寶物。
心中卻微覺奇怪,此物孕育,難道這平安道從未察覺?
下一刻,就又搖頭失笑。這土沉珠距離混元一氣珠不過咫尺之距,應該是因後者而生。
這平安道的打算,多半是欲待此物,被孕育到更進一階之時再取用。
只是這嘯日,不是一頭血脈變異的火麒麟麼?要這東西做甚?
疑惑的,看了一眼嘯日。只見後者,一陣輕嗚,宗守啞然失笑,拍了拍它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