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瑤遲疑之時,宗守又只聽是無數喧譁聲,在耳旁響起。
“——是國君!真是國君在車上——”
“看這面相,當真是長的好。古人說什麼天生麗質,應該就是如此了,看起來比女人,還要俊俏些。”
“原來我們家君上,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十六歲的娃娃——”
“嗯,看起來比我家還小些!”
宗守頓時大怒,這是什麼亂七八糟?這些人不該是讚譽議論他在上霄山的大勝麼?那可是接近聖地實力的第三靈府大宗!
還有即將一統東臨,自五陸分離之後,便連東臨雲陸立時上的幾個王朝,也沒能辦到過——
好在後面,就有人出言訓斥了。
“胡說什麼?這可是千百年難見的聖君!我東臨戰亂不休,這等樣的日子,以前可曾想過。”
“自然!亂世之人不如狗,似我乾天山這樣的興盛,不可想象。君上父子二代,都是少有的英主!”
“據說再需數日,那東邊最後幾座大城,也要被攻下邱庭柱與宗庭柱攻下來。切!這下可讓東面那些土包子沾了光!”
“我如今只求少幾個直轄——”
“正是!凡直轄之城,生有所依,老有所養。最近還聽說農稅全免。以前哪有這樣的好事?”
“可惜只是農稅,這商稅若是能免些就好了——”
宗守聽得是暗覺心慰,這纔是他治下良民。不過免稅?你們就別想了!
僅僅須臾,又聽人議論着:“我們君上,什麼都好。就是太好色,這車子女子,居然坐了五六位。”
“可不是?據說連那中央雲陸的大商皇帝,對君上也無可奈何。乾脆把那姓孔的女子,嫁給君上爲妃。這女人,開始還不情願。可半月之前,還不是被君上降服?據說還曾代君上統帥大軍征戰——”
孔瑤本來還能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理會。此時卻是委屈的,把一雙秀手揪在了一處。
“嗯,我聽說這次,還帶回來一個尼姑。已經還俗了,不過以前似乎是淨土宗的人?”
“淨土宗?難道是清音靈境,宗守果然豔福不淺。居然能令清音靈境的女子還俗,這可真不凡?聽說那裡的女子,都個個美若天仙,可惜卻無都一心向佛。這青燈古佛,又有什麼好——”
淨音也不淡定了,連忙低頭,不斷口唸着‘元始古佛’與大清淨經。
早知如此,就不敢受趙嫣然的要挾,登上這玉輦。
趙嫣然是笑的打跌,不過後面就有人,議論到她。
“還有七靈宗的人,是這一代的首席弟子。這奼魔宗的女子,最擅牀事與男女合修之術,也不知君上能否制的住?”
怔了一怔,趙嫣然目裡微現殺機。接着又一聲輕笑,轉而挑釁的看了宗守一眼。
宗守是脖子一縮,渾身一凜,向後面靠了靠。他對這女人,真沒什麼興趣。不過這一退,卻是令趙嫣然真正是惱羞成怒。
輦車緩緩而過,走入了另一條道陸之中。
屋頂之上,那青年秀士,卻依然神情呆愣,滿眼都是不可思議之色,口裡更喃喃自語。
“聖王之氣,聖王?怎麼可能?至清至純,至宏至偉,居然無一絲雜質——”
他旁邊的魁偉大漢,沒能聽清楚,濃眉一挑:“師弟,你方纔說什麼?”
“沒什麼!”
青年秀士被他言語驚醒,忙搖了搖頭,自己方纔看到的東西,只怕說出來旁人也是不信。
何況這種事情,實在是事關重大,放在心內不言於他人,才最是安全。
事涉天機,一個不慎,就可能禍及自身。
“只是發覺了一個熟人而已,孔家的那位小姐,你可見過?”
“孔瑤?”那魁偉大漢一笑:“聽說最近,這位孔家小姐。已經被那大商皇帝,嫁於此地國君爲妃。其實她一介女子,嫁人相夫教子纔好。在戰場上與男人一起廝殺,像什麼話?”
秀士一笑,知曉這師兄,一向看不起女子。
“其實方纔,我用了一張師傅賜下的天視符——”
“哦?”那魁偉大漢,這才神情鎮重了下來,含着詫異之色。
天視符據說能觀人氣運命格變化,不過他知這秀士手中,總共也不過才三張。
是師尊讓其選擇天命之主,而賜下之物。
居然在這裡,就用掉了一張。
難道師弟,是發覺這孔瑤,有什麼異常。
未待他問出,青年秀士,就已經是微微頷首:“我觀她命格,此時有如蒼鷹之翔。氣息銳烈難當,白光直衝鬥牛,聚萬千星辰,有如搖光之落——”
魁偉大漢再次皺了皺濃眉,也同樣滿眼的驚色:“怎會如此?”
因師尊之故,他知道這位大商國師,曾對此女,有過批語。
所是此女命格普通,治世之中,不過是一普通良將而已,用在邊疆一隅即可。
若是太過重用,氣運熾烈,反而是承受不住,必定要早早隕落。
他師尊與孔家上幾輩交好,又因孔家執掌大商司天監,也曾有觀察命格氣運的傳承秘術,覺得重玄真人是有意排斥,此言多半不實,故此特意去看過。
結果回來之後,一直是嘆息不語。
後來聽說此女在北方,頗打過幾個勝仗。他喜好兵事,也分析過,也不過普普通通而已。以多擊少,任何一良將,都可勝的輕輕鬆鬆。
自信自己,在戰場上可輕易敗之。
可按自己以前,在師尊那裡看過的一些相書記敘。鷹翔之兆,分明是崛起之勢。白光沖天,必主兵戈,
聚萬千星辰,這是要執掌大軍。
而所謂搖光,這北斗第七星,其實還有別名,是破軍——
“可是師弟你看錯了?”
半信半疑的問着,卻見那青年秀士,忽然恍悟,輕聲笑道:“原來如此!此女爲將時平平無奇,最多出色一些,卻是帥才。比不得你這等名將之資,卻是將將之人。大商朝中,那十幾萬軍權,都顯不出她的本事。重玄真人,還有我們師尊,只怕都走了眼了——”
魁偉大漢眨了眨眼,只覺是難以置信。將將之人?帥才?這女人,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心中不信,連師尊與重玄那等人物,都看不清楚。你這藉助旁人天視符,才能窺人命機的傢伙,又怎麼能知?
那青年秀士,也無意糾纏此事,一定要這大漢相信纔可。
非是事涉君主龍習,關係大勢變動。似孔瑤這樣,議論一番,也無太多不妥。不過,還是需得顧忌一二。
可惜這所有能觀氣運之道的人,都無法自觀。也變數極多,一處有變,則連鎖之下,處處生變,無法把握。
若然能夠,一張天視符照向自己,不就能知未來如何?趨吉避凶?
轉而望向這屋檐下方,那些還在歡呼之人。即便是那餘玉輦,早已經離去消失,仍舊是興奮不已。紛紛議論着,不願離去。
而秀士的眸中,也現出了幾分深思之色。
“師兄,在你看來,這乾天山到底如何?”
“確實是國富民安,不對!是國強民富纔是。此地之人,對其國君,是真心愛戴!”
那粗豪壯漢,是答的毫不猶豫。同樣是望着下方街道,只見那滿街之上,幾乎全是肌肉虯結的武人。甚至連女子,也頗有勇力,彪悍無比。其中大多數,都是穿着上好的錦綢衣裳。
“而且是武風極盛!此處招兵,必定戰力強絕於世。”
青年秀士微微頷首,注意力卻並不在此。
“這裡不禁兵,強弓大弩,人人可攜——”
壯漢微微愣神,仔細注目,果然如此。幾乎所有人,都是身帶着兵刃,弓弩也隨隨便便,都揹負在身上,甚至不乏靈兵靈器。
他知曉大商朝,已經多年禁武,儘管是屢禁不絕。也知那邊,是禁止長兵弓弩。所有靈兵靈器,也需有特殊身份,纔是佩戴珍藏。
這是爲防範子民械鬥,以及地方豪強的舉措,乃是良政。也不知他這師弟,特意提及此事作甚?
那青年秀士,接着又說了一句:“此地也不禁言!”
“嗯?”
壯漢仍然是一頭霧水,確是如此不錯。若是換在中央雲陸,大商朝內。臣民敢出此不敬之言,這般議論,早就被衙役打散抓住,安一個大不敬之罪。
能否安然脫身,就看上面的心情,還有交納的銀子,夠不夠多。
不過這事,與他們何干?
青年秀士說完,卻不加解釋。轉而再問:“師兄的意思,是準備投效這乾天山?”
“不錯!師尊說我命格不對,若在中央雲陸,必然身死。反而在邊地,可能成就一番功業。我叔父任博,此時正在這乾天爲相,正好投靠。至少此處,是政通人和,那位少年君主,固然行事有些荒唐,可其治下,卻是漸漸強盛,子民安泰。對部屬聽說也極其寬和,賞罰分明!”
說到此處,壯漢也自嘲一笑:“至少這裡。沒有橫徵暴斂,沒有我任天行看不慣的事情。也就懶得去其他地方,受那腌臢氣了。”
青年秀士頓時微笑頷首:“正好!我也想在這留下看看?”
壯漢頓時詫異,忖道這師弟,不知早已相中了中央雲陸的幾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