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想也不想,黑霧人影就欲遁身而去,卻又聽呵呵一聲輕笑,一股無邊巨力忽然籠罩。使他的身影,也驟然頓在了原地。
“既知是易天幻地的手段,你以爲自己能走到哪裡去?”
隨着話音,黑霧人影只覺是一股股異力憑空而生。天空中那烈陽,也彷彿燃燒了起來。一絲絲陽光,轉爲熾熱,不斷燒灼着他身周的黑霧。
初時這人影還意欲抗拒,卻只不過須臾,就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吼聲。
那黑色霧氣,被全數撕開。露出裡面一個身着青衣的瘦削人影,面上青白,十字疤痕交錯。把本就醜陋的五官,劈的四分五裂,顯得更是難看。
“果然是魔葵殘劍!已經練到第七重——”
就在那青衣人面現絕望之際,那魏旭卻又將那纏束住他的氣勁,全數鬆開。“放心,本座還不至於以大欺小!你叫什麼名字?”
宗守心神纔剛平復,聞得此言,不由是立時翻了翻白眼。不懂這位蒼生道座尊,到底是什麼意思。
以蒼生道類似魔宗的手段,居然還講什麼道義,什麼不以大欺小,本身就是很奇異。
青衣人也明顯是有些不信,小心翼翼又心有餘悸的,看着魏旭。片刻之後,大約是知曉自己,根本就沒拒絕餘地,才凝然開口:“魔山宗座下弟子,葵棄!”
“葵棄?那麼是否還有葵八葵九?”
魏旭聞言一笑,天上那輪太陽,也在這瞬間收斂了不少,使此地炎熱稍解。目光則是閃爍着戲謔光澤:“我給你個機會。今日我不出手,若你能從我這師弟的劍下逃生,到百里之外。那麼就可任你離去,自然,我這師弟性命珍貴,可不許你傷他——”
宗守又是一陣錯愕,即便後面幾句,也沒能令他心情好多少。
這是開玩笑吧?眼前此人。雖是天位初脈,卻也非是他能應付得來的。
哪怕拿出夜遊境界,哪怕使用出第五重的帝風,又或那四招劍式,也不可能。
雲界之中。無論武修靈師,還是精獸鬼魅,第六階與第七階,是地與天的差距。
修爲沒至還陽又或玄武宗師之前,他絕無挑戰這天位武宗的資格。
讓他與這一位戰,這不是明擺着要放縱對方逃走?
忽然之間,宗守又有了些明悟,這位魏旭看似溫和正派。彷彿淳厚君子。其實究其根底,只怕還是類似於趙嫣然那樣的瘋子,行事隨心所欲,無拘無束。
反正入了蒼生道的人,除了那輕音們性情還算好之外,只怕其餘都不算正常。話說回來,在青樓妓院中修行,本身就很奇怪了。
葵棄那邊明顯也是有些迷惑。狐疑地把視線移向宗守:“他?不信!”心中卻更是驚異,爲何這位至少也是仙境之上的高手,會稱這武道最多不過二脈先天武師的小子爲師弟?莫非此子,是某位隕落的大能轉生?
“就他!”魏旭點了點頭,再次拍了拍宗守的肩膀:“我蒼生道的名聲雖是不好聽,不比你們魔門差到哪去。不過你又可曾聽說,我蒼生道弟子。可曾有過說話不算數的時候?你如不信,我可立心誓,今日絕不加一指於你身!”
見葵棄目中,漸漸閃現希望光澤。魏旭隨即卻又一笑,脣角處。又冷冽異常:“自然,你要逃生,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可曾聽說過狐假虎威?我允他借我之勢!”
聽到狐假虎威一句,宗守與葵棄的眉頭,都俱是一跳,後者先是一驚,接着是一聲哂笑,再不說話,直接轉身而遁,揚長而去。
他雖是擔憂這宗守,是隕落的高人轉世。卻明顯可覺,這二人所習,絕非是同一種功法。武道意念,也是迥異,即便那再強,不能向他出手,他又有何懼?
至於那位乾天山世子,無論是轉世高人也好,天賦絕頂也罷,以此刻那丁點修爲,他都不放在眼中。
有這位身份神秘的蒼生道強者護着,他自問是再奈何不得這宗守,自然是早走爲佳,不願再多留片刻,
那個人,也太看輕他葵棄!
宗守卻是腦仁發疼,也不管遠處已經遁走的人影,而是陷入了沉思。所謂的‘狐假虎威’與借勢,顧名思義,就是借他人之勢爲己用。融合他人的武道意念,甚至真氣靈力,用以傷人克敵。
不過與聚一國一軍之勢不同,一國之中億萬餘人,念頭雜亂無比。身爲君王,無需去理會,只需緊抓住子民對君對國的那絲心念就可。不求純亦不求淨,只求強只求廣!碾壓一切——
而這借他人之勢,狐假虎威。卻是貴在一詞——‘同調’!無論功法也好,武道意念也罷。都需有着基礎,才能夠借!而若是不純不淨,即便強行借來又有何用?
那些宗門之中的陣勢,原理之一就是基於此。
手按着腰間的劍柄,宗守幾次意欲拔起,又復再壓下。
胸中怒火,仍舊狂燃。這魔山宗,既有意算計依人,他又豈容此人,在他眼前逃生?
可這‘借勢’,固然是與那王道武學不同。身側的魏旭,就彷彿一輪太陽,懸於當空。熾烈酷熱,又圓融完美。
若與他人戰,魏旭也無需出手,只要在旁站着,就可對對手造成絕大壓力,成爲他的‘勢’。不過卻只與天地人和,天氣風力地形權勢這類東西,一般無二。而若只是如此,卻還遠遠不足以使他,與天位武宗級的高手抗衡,更別說是斬殺。
“是大日刀意麼?”
心神遙感虛空,分明可覺那空中太陽,是一口彎刀,在那盤旋環繞。化作太陽之形。
這魏旭明顯也有着指點之意,並不阻攔他觀想這東西。不過這卻是他以前,從未參悟過的武道意念。雖有過接觸,卻無處借鑑,未能深研。
也不知是前世的劍道積累足夠深厚,還是此刻那出劍的意念太過強烈之故,又或者是那‘運’字天符還在起着作用。
宗守的意識,就在這劍勢將出未出之際,再次進入那玄秘之境。念中無我,唯有一輪大日獨存。
而遠處那葵棄,已經逃出了三十里外。剩下的七十里距離,以他的修爲,全速遁行,也不過十數息。頓時冷然厲笑:“今日之約,是我葵棄贏了,還請閣下守諾!我魔山宗與貴宗恩怨,葵棄必定會啓稟幾位魔尊處置!”
那聲音裡,帶着說不盡的譏嘲之意。聲音落時,整個人也彷彿化成了一團青光,那遁行之速,驟然增長了近乎十倍!
魏旭本是神情淡淡,這時見狀卻又‘哦’一聲道:“原來是提前兩階,練成了葵靈秘遁。怪不得有如此底氣。不妙,這一次,可真是有些託大了——”
宗守正心念間,無數意識有如河流濤涌,觀察領悟着心中那大日幻景。
此刻被這二人語音打斷,而後滿是不悅的睜開了眼。接着下一瞬,才意識到此刻,不是參悟武道的時候。
那小金的身軀,再次沉入九麟劍中。體內的魂力,也開始沸騰激盪,一絲絲衝入劍內。而宗守本身,則是回思着方纔的所得。
“大日劍意!身即大日,光耀四海——”
那金黃色九麟劍,還未等宗守心中生念,就已經臨空躍起。
而頭頂處的那輪太陽,在這一刻,也彷彿是一分爲二一般。只是後面分出來的那一輪,不但是淡不可見,大小也縮水了許多。
卻仍有一屢屢陽光,照射在那九麟劍上。宗守的氣息,也只這一刻,與天空烈日,融而爲一。
宗守卻全心全意,全無所覺。當他雙眼睜開,兩隻眸子裡也似乎是一團太陽,光輝奪目。
眼前已幾乎望不到那葵棄的身影,宗守卻毫不在意,只需他意念還鎖定得住就可。
手再次握住了劍柄,殺心一起。宗守整個人,也彷彿是化作了一縷流光,往五十里外穿刺而去。
竟是較之那青影。更快數倍!所謂大日,既是光源,而這光,本就是這世間,速度最快的東西。
僅僅須臾,就已追至那葵棄的身後。
“怎麼可能?你修的不是山河劍意?山河大日,迥然而異,兩道殊途。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你這等人?
隨着那話音,宗守的魂念,甚至能夠遙感,這葵棄霎那間生出的不敢置信,與冷厲殺念。
接着下一瞬,又是無數的劍影,從後方穿梭而至。一道道銳利劍影,在空氣中切割穿梭,發出一連串‘嗤嗤’的聲響。葵棄逃得的果斷,反撲之時,也是毫無猶豫,凌厲至極!
宗守卻都懶得理會,幾乎所有魂識,都只聚於一點。他的劍,也只需終於這一點!
“四十七裡,殺!”
金色的劍光,驀地一個轉折加速,就義無反顧地穿入這重重劍影之中。視那千萬劍影,俱都無物。
而後如光如絲般的劍氣,就在內中游走穿梭。下一瞬,便是一絲絲血線濺出,一個人影,赫然在虛空中被切割成千百碎片。
宗守驀地車間回鞘,回頭看這魏旭。而對面那儒服青年,也是神情異樣地,眺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