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剜心剔骨的痛。
緋紅之霧縈繞全身，皮膚如同被針紮了一般，楚明臉色痛苦，支撐不住身體，滑跪在了地上。
“雷恩大人，你不要有事。”
綠幕揭開，綠湖一臉慌張地進入到密室，想要靠近他，卻被洶涌的緋紅血霧給格擋住了。
楚明顫抖着身體，喘着氣道：“把…把我的本體帶到這裡來，麻煩……”
他話還沒說完，召喚物身軀直接爆炸，散作滿天血霧。
“好…好的。”
綠湖掀起綠幕消失在原地，十幾秒後，帶着身穿鎧甲，騎士打扮的楚明本體來到了密室中。
“咳…咳……”
楚明此時全身縈繞着詭異的紅霧，臉色痛苦，努力維持着清醒。
“法…陣核心。”
他顫抖着伸出右手，按壓在了漂浮半空中的法陣核心。
“噔！”
剎那間，綠芒如花朵綻放，充滿生命的生機驅散紅霧，填滿了整間密室。
楚明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許，他將全部精神力傾瀉進入法陣核心中，用生命力量將鑽入體內的緋紅霧團包裹了起來，試圖將它消滅。
正當他在專心對付緋紅霧團時，他鎧甲下散發着冰寒之氣的銅懷錶飛了出來，落在了茫然的綠湖手上。
冰寒之氣飄出，凝結成了艾琳娜的身軀。
“謝謝。”
女人微笑着感謝一句，收回了她手上的銅懷錶。
她瞥了一眼正在專心對付緋紅霧團的楚明，似乎並不是很擔心，很快她便收回目光，雙手捧起銅懷錶，嘴上唸唸有詞。
“嗡嗡……”
銅懷錶在女人手心中震動了幾下，隨後發出淡淡白光，自動打開銅表蓋，一些遊離在半空中的白絲竟然紛紛向懷錶匯聚，像是某種神秘的儀式開場了一樣。
綠湖轉頭看了一眼艾琳娜，又把視線放回到楚明身上，她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法術將楚明包裹起來，試圖減少他的痛苦。
法陣中央處，楚明臉上的痛苦緩和了許多。
但他並未因此就放鬆了，反而臉色還難看了不少。
他發現了，無論自己怎麼使用法術去消滅驅趕進入身體內的緋紅霧團，都對它沒有太大的效果，緋紅力量猶如跗骨之蛆一樣，死死地寄生在他身上。
“生命力量對它也沒效果嗎……”
楚明沒有放棄，他內心一橫，瘋狂壓榨腦海中的每一分精神力量，手心的綠光散發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
“給我消滅！”
內心怒喊一聲，他用盡全身力氣，將生命力量納入百匯，流向了緋紅霧團所在處。
“啊！”
生命力量與緋紅血霧互相泯滅，縈繞在他體表上詭異的紅霧緩緩退散，劇烈的痛感再次迴歸他的身體。
“堅持住。”
楚明踉蹡後退了幾步，最終他還是站穩了身體。
“我給消失！”
他雙眼睜大，強烈的願景似乎驚動了身體的某些存在，他右手手背上，綠光流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凝聚出來了一樣。
“雷恩大人，加油！”
“雷恩，堅持住。”
綠湖和綠藤爲他加油打氣。
楚明隔着朦朧的綠光，聽到了兩人的呼喊，他雙手用力握在法陣核心上，像是要把它按出指印來。
“啊！”
綠光瞬間綻放在整間密室中，耀眼無比，濃郁的生機彷彿凝聚成了實質，落在牆壁裂縫，木板縫隙……長出了野草芳花。
恍惚之間，楚明感知不到了身軀的存在，疼痛感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沒有任何重量般漂浮了起來，溫暖的生命將他包裹，他彷彿回到了生命初開的那一刻。
泥土的清新，花草的芳香，樹林的幽靜……他仿若遨遊在無盡的自然中，視野變得無比廣闊。
不知過去了多久，楚明逐漸從沉浸中甦醒過來。
他若有所感，下意識擡起右手，往手背上看去。
只見臂鎧之下，凝實的綠色光芒遮掩不住，在他眼底下，逐漸勾勒出了熟悉的紋路。
“這是…生命聖痕……”
“這力量竟然又迴歸到我身上。”
楚明臉色驚奇不已，他沒想過自己竟然還能再次獲得生命的青睞。
“莫非祂已經知道了我轉世的身份了嗎？”
楚明心神微動，他在腦海中快速搭建法術模型，想要借用生命神力將法術使用出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意識勾動聖痕的那一刻，生命神力並未出現，反而他腦海傳來了劇烈疼痛。
楚明臉色一白，癱倒在地上。
“雷恩大人……”
綠湖正想靠近。
“等等，綠湖，綠藤，你們先別過來。”
楚明扶着漂浮在半空中的法陣核心站了起來。
他目光不經意瞥到了左手手臂上流動的緋紅血霧，這才意識到，原來那團緋紅霧團並未被消滅乾淨。
沒等他有任何動作，緋紅力量在生命聖痕的逼迫下，變得越發凝實，並在左手手背上凝結出了紅色的紋路。
楚明看到這一幕，愣在了原地。
“這是緋紅聖痕？！”
“我能夠使用邪神權柄了？！”
開什麼玩笑！
楚明臉色陰晴不定，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實際上，他對於邪神的瞭解也不多。
“生命聖痕是怎麼能夠容許邪神聖痕的存在的。”
他想到這裡，臉色變得怪異起來。
正神與邪神的戰爭已經持續了數萬年，別說正神神力與邪神神力共存了，就連邪神神力與邪神神力之間都會互相排斥。
到底是怎麼做到讓兩種完全不同性質的聖痕在同一個身軀裡共存的，他本人也覺得很迷茫。
這兩種不一樣的力量竟然沒有爲了爭搶地盤而把他的身體撕碎，他是不是該感到慶幸……
沉思片刻，楚明回過神來，迎着綠湖擔憂的眼神，他沒有將聖痕的事說出，以免讓她們兩個擔心，只是鬆了口氣，微笑道：“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太好了！”
綠藤雀躍的聲音從綠湖體內響起，綠湖臉上也掛滿了笑容。
楚明正色道：“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刻，你們要消滅的灰霧根鬚說不定沒有完全被凱蒂吸收，還會有殘留，要是被它通過地脈逃走就糟糕了。”
“對喔。”
兩人驚呼一聲，她們向楚明道了聲歉，急匆匆離開了密室。
目送兩人離開後，楚明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依靠在書架旁，閉目眼神的艾琳娜，還有漂浮在半空中吸收白光的銅懷錶。
楚明問道：“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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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問一下，也沒想着艾琳娜回答，誰知女人完全不在意，聳了聳肩解釋道：“當然是在拯救我親愛的凱蒂公主。”
楚明內心一動，“你能夠收集亡者靈魂，復活亡者？”
艾琳娜白了他一眼，輕笑道：“想什麼呢，死了就是死了，我當然不可能復活亡者。”
“不過嘛，公主殿下作爲神明權柄的擁有者，哪怕死亡了，靈魂也能夠存活好長的時間。”
她話說到一半，漂浮在半空中銅懷錶變得暗淡，像是失去動力了一般，掉落在她手中。
“收集完成了。”
艾琳娜抓着鏈條，將銅懷錶在楚明面前晃了晃。
惡趣道：“師弟，你想要凱蒂公主的靈魂嗎，想要的話，也不是不能給你喲。”
“畢竟玩弄靈魂，你應該很心動吧。”
楚明沒好氣道：“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他突然話鋒一轉，“既然你知道凱蒂擁有邪神權柄，那爲何還要復活她。”
他目光緊緊盯在艾琳娜身上，想要知道她的回答。
艾琳娜將懷錶收起，笑道：“凱蒂的悲劇皆由神孽而起，褻瀆魔女的意識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她。”
“人們都說神孽是天生的邪神，但在我和老師看來，她們也不過是一羣可憐的傢伙罷了，無法自己做出選擇，因爲她們一生都將和戲幕下的人偶一樣，受人擺弄。”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凱蒂這次算是因禍得福，不僅獲得了褻瀆之外的權柄，還通過死亡徹底擺脫了褻瀆魔女的控制。”
女人輕聲道：“作爲她的朋友，我很高興。”
楚明神情微動，繼續問道：“你和凱蒂認識？”
他盯着女人滿是笑意的目光，“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們安排好的。”
艾琳娜捂着嘴巴偷笑道：“謝謝你師弟，我沒想到我在你的印象裡是這麼聰明的人。”
“這種涉及邪神的事件，怎麼可能是我能安排的，這簡直和神明博弈差不多。”
女人嘆了口氣，“其實原本我以爲，克林頓王國的覆滅是避免不了的，凱蒂也將在褻瀆魔女的操控下，獻祭自身，成就新神。”
“不過師弟你是一個變數。”
艾琳娜滿臉笑意，楚明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這麼真誠。
“我嗎？”
“沒錯。”
艾琳娜起身，圍繞着楚明轉了一圈。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畢竟誰也想不到，在距離豐壤帝國遙遠的南疆之地竟然會出現被生命眷顧的人。”
楚明臉色不變，“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就知道這個了。”
“不過你放心，我可不像克洛諾那個大嘴巴，我會替你守住這個秘密的。”
楚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直覺告訴他，艾琳娜身上似乎隱藏有許多秘密，但只要女人不說，他也沒辦法知道。
艾琳娜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輕聲道：“你別亂猜，反正我又不能吃了你。”
楚明深吸一口氣，將亂七八糟的思緒甩出腦袋。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艾琳娜右手做出請的姿勢。
“請說吧。”
楚明目光落在她的口袋上，“你憑什麼相信一個擁有邪神權柄的人，在復活後不會墮入黑暗。”
艾琳娜忍不住笑道：“能夠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你對於邪神不夠了解。”
“當然了，這並不能怪你，畢竟邪神神秘詭異，難以接觸，邪神相關的研究文獻也殘缺不全，人們對於邪神知之甚少。”
“你只需要知道，哪怕是邪神，也是存在不同的陣營的。”
楚明心頭震動，這句話仿若醍醐灌頂，一下子打開了他的思路。
早在之前他就覺得很奇怪了，他所知道的邪神就不少於三位——紫羅蘭公國中操控黃金怪物的神秘邪神。
經常混跡於各國，目的不明確的褻瀆魔女。
存在於大陸之外，黑暗世界之中，與妖精糾纏不休的災源禍根。
顯露在水面的邪神已經有三位之多了，在深水下還不知道隱藏着多少虎視眈眈的邪神。
然而在正神僅復甦一位，還存在着戰爭與荒蕪之神這位狂神的情況下，邪神竟然沒有任何舉動，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若是邪神真如艾琳娜所說，存在不同陣營，那麼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艾琳娜等待楚明思考，過了好一會她才繼續開口道：“我很瞭解凱蒂。”
“很瞭解這名可憐的女孩。”
“她聰明勇敢，但有自己的底線，不然她也不可能在褻瀆魔女的蠱惑下，堅持到現在。”
“不過很可惜，王族將她逼向了黑暗，讓褻瀆魔女找到了機會。”
楚明疑惑道：“爲什麼王族在明知道凱蒂是神孽的情況下，還要把她放在身邊。”
艾琳娜嘴角微微翹起，“王族的自大和高傲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們自認爲能夠掌控一切，殊不知是在玩火。”
“我能感受到，凱蒂渴望認可，希望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融入正常人中，所以她一直在努力扮演着公主的角色。”
“只是她完全沒想到的是，王族竟然會把她嫁去遙遠的賀恩王國，更加有趣的是，賀恩王國的國王曾經處死過一名八歲大的神孽。”
“她很聰明，她自然明白嫁去賀恩王國意味着什麼。”
楚明沉默了一下，腦海中出現了關於賀恩王國的記憶。
賀恩王國確實處死了一名八歲大的孩童，但他並不是被火燒死的，而是被王室分屍做成晚宴吃掉了。
爲此其他王國紛紛還譴責過，只是事件在王室道歉後，很快就平息下來了。
艾琳娜舒展腰枝，打了個哈欠。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的話，我回去找克洛諾玩了。”
楚明點了點頭。
“幫我向克洛諾問聲好，我得處理完王城的事情纔有時間回去。”
艾琳娜化作冰寒之氣向外飛去，離開之前她還不忘提醒：
“對了，王國的其他家族已經來人了，你們家族的人正在交涉，不過進展好像不是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