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陸心遙從李勇屍體上摸槍以及藏槍的過程十分隱秘,要不是我恰好看見,絕不會懷疑她的身份,我這麼說只不過是在故意氣她。
陸心遙冷着臉道:“你連我的身份都沒弄清楚就拆穿我,你不怕我跟伊藤明川是一夥兒的嗎?”
我笑着迴應道:“如果你是伊藤明川的同夥,刀疤不會用你的形象騙我。同夥之間應該互相隱瞞,而不是暴露身份。我想,那時候葉尋眼裡應該也出現了同樣的幻覺。”
葉尋淡淡地說道:“沒錯。”
我看向陸心遙:“刀疤也在懷疑你的身份,他只不過是在故意提醒伊藤明川而已。對了,你還沒說自己的身份。”
陸心遙道:“我隸屬於國家安全部門。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
我微微愣神的工夫,陸心遙白了我一眼:“你當安全部門的人都是吃乾飯的?伊藤家族這麼多人忽然進入東北,我們會毫無察覺嗎?我這次過來,就是爲了弄清伊藤家的目的。如果他們僅僅是過來旅遊或者投資,我的角色永遠都是翻譯;如果他們做出危害國家安全的事情,我們自然會採取手段。”
我不動聲色地瞄了葉尋一眼才說道:“你們現在打算怎麼做?”
“在平天海沒法跟外界聯繫,我們現在只能靠自己。”陸心遙說話時我一直沒有吭聲,她卻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是不是在想怎麼擺脫我?”
“嘿嘿……”我只能用乾笑去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剛纔確實是在想怎麼擺脫陸心遙,畢竟,我還有一屁股的屎沒擦乾淨。
陸心遙及時岔開了話題:“你跟伊藤明川的決鬥有把握嗎?”
“誰說我要跟他決鬥?”我微笑道,“我是準備趁機脫身。跟他們決鬥去爭奪黃金面具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趕緊從這裡出去纔是正經事兒。”
“你……好吧!”陸心遙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們在這裡連續搜尋了好多天都沒找到出口,你想從哪兒出去?”
“跟我來。”我和陸心遙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伊藤明川的視線之外。我向背後瞄了一眼,立刻加快腳步穿過聚義廳衝向了山寨背後的山崖。
這時,天色已經臨近深夜,平天海沒有被工業污染過的天空顯得異常明朗,半邊弦月猶如彎刀壓在石崖的尖峰之上,冰冷的月光順着山石傾瀉而下,給半截石壁塗上了一層詭異的冷輝,乍看之下,好似萬年玄冰雕成的玉璧樹立在天地之間。
我飛快地走到石崖邊緣:“找找看這裡有沒有暗道之類的東西。”
“你說這裡有機關?”陸心遙詫異道,“可是這裡……”
“現在沒時間解釋,快點找。”我沿着石崖的縫隙來回摸索了半天,卻沒發現半點異常。
葉尋也微微搖頭道:“什麼都沒有,你是不是看錯了?”
“應該不會。”我指着找到過六子衣服的石縫道,“你看這個位置。當初,我在這裡找到六子殘留的衣服。那時,我們還在猜測六子是不是鑽進了石頭縫裡。”
“而且,你看……”我伸手指向石崖頂端,“白天的時候,太陽正立在石崖正上方;到了晚上,月亮也在同樣的位置……”
“不對!”葉尋急聲道,“你弄錯了。太陽、月亮都會移動,不可能永無止境地固定在一個地方。那天我們看見太陽的時候是在中午,現在是什麼時間?”
我猛然醒悟道:“往邊上找。”
我和葉尋分別散開之後,很快就在附近山壁上找到了幾個人臉形狀的石槽。陸心遙用手撫摸着凹槽道:“這是安放黃金面具的地方?”
“應該是。”我皺眉道,“如果我沒弄錯,黃金面具就是打開秘境的鑰匙。”
陸心遙反問道:“既然伊藤明川手裡有鑰匙,他爲什麼不進去,反而要在山寨的外圍打轉兒?”
“不知道。”我沉聲道,“我試試,你們兩個往後退。”
葉尋和陸心遙小心翼翼地退到一邊兒時,我抓起面具往凹槽中壓了過去。
黃金面具剛剛嵌入石槽,照在石崖的月光忽然沉落數米,與面具上流動的金輝連成了一線。面具上的光芒像是被融化的金水順着石紋向四面八法涌動而去,僅僅片刻之後,半邊山壁上就掀起了一層蛛網似的黃金色紋路,貼在石崖中間的黃金面具卻毫無徵兆地從眉心開始裂成了兩半,驀然摔落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兒?”我驚呼未落,炸開的面具卻像是一聲信號,金芒所覆蓋的石粉在面具落地之後紛紛炸裂,巴掌大的石塊一層層從山壁上崩飛之間,一隻漆黑的隧道也赫然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只有毀掉一副黃金面具,才能打開通往平天海深處的入口?難怪所有持有黃金面具的人都在山寨附近徘徊不定;難怪伊藤明川明知道決鬥有詐,也會放心讓我離去;難怪六子要在石壁的縫隙裡塞上自己的衣服……原來他們都是在等着有人開啓通道。
我打着手電往山洞裡照了一下,遲疑了幾秒鐘才說道:“先進去再說。葉尋,你先進去探路,我和陸心遙斷後。”
我不知道隧道究竟有多長,從我手電照過去的距離上看,隧道前段一直都是一條直線,寬窄也只能容許一人通過。如果讓伊藤明川守住了隧道入口,他們不需要使用什麼先進武器,只要幾支三八大蓋同時開槍,就足夠把我們幾個全部洞穿。
我們全部進入隧道等於自尋死路。
我把陸心遙留下,讓葉尋過去探路,不是因爲她是女生,而是因爲陸心遙是我們當中槍法最好的人,只有我們兩個配合,纔有可能跟伊藤明川繼續周旋。
我抽出盒子炮檢查子彈的當口,山寨的方向也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響,我心中頓時一凜然——聽腳步聲,趕過來的人數遠遠超出了二十之數,至少也有五十人往上。
我幾步搶到山洞不遠處的石碓背後才急聲問道:“陸心遙,伊藤家到底來了多少武士?”
陸心遙也懵了:“我們最初的情報只有三十人。難道,他們又有人悄悄入境了?”
陸心遙的推測未必不對,可那時能給我們答案的只有蜂擁而至的對手。
這座山寨的結構外寬內窄,從寨門到山寨背後的山崖就像是一個倒放着的葫蘆。從外面攻殺過來伊藤家武士有足夠的空間閃躲騰挪,而我和陸心遙卻只能被壓制在隧道入口附近。地理上,我已經失去了優勢,如果對方的人數再超過五十,我和陸心遙能拖住他們多久?
僅僅片刻之間,黑壓壓的人影就從四面八方集中了過來,一支支挑着刺刀的槍口殺氣騰騰地指向洞口之間,我和陸心遙同時從石塊背後站起身來,向伊藤武士連連開火。帶着熱氣的彈殼從我眼前崩飛的瞬間,三八式步槍噴射的火蛇呼嘯而至。子彈擦在我身邊嗖嗖飛過之間,陸心遙側向一腳踹在了我的腿上,我不受控制地跪在地面上時,幾顆子彈從我頭上飛掠而過。
我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陸心遙手中雙槍爆出的火蛇卻在那一瞬之間排空而去,交叉飛舞的火線如雨傾落之下,陸心遙反身向石堆背後倒躍了過去。她的身軀剛一着地就厲聲喊道:“你傻呀!站在那兒給人當靶子嗎?”
我雖然打過固定靶,卻從沒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槍戰。剛纔我鎖定了目標之後,目光就隨着對方移動,差點忘了的自己身邊危機四伏。要不是陸心遙給了我一腳,我現在應該已經死於非命了。
我對着陸心遙一挑拇指,後者卻開口道:“他們人數太多,咱們打不贏。我拖住他們,你先走。”
陸心遙話一說完,再次挺身而起,腳下碎步連連挪動之間,雙手持槍不斷點射,對面慘叫此起彼伏,陸心遙附近也是土石紛飛。漫天呼嘯的子彈緊貼着陸心遙身邊狂舞,她卻像是在槍林彈雨中信步閒庭,面無懼色。
可我知道,陸心遙看似輕鬆,實際身邊危機四伏,稍有不慎就會中彈倒地。我正要舉槍去幫陸心遙分擔火力的瞬間,****劃破長空的聲響陡然隔空而來,炮彈落去的方向剛好就在陸心遙的身邊的。
“小心——”我怒吼之間縱身而起,如同猛虎越澗,在幾米開外撲向了陸心遙。我在凌空飛縱那一瞬之間清清楚楚地感到幾顆子彈從我身邊飛掠而過。子彈的呼嘯還沒在我耳邊散去,我已經將陸心遙撲倒在地,緊緊將她壓在了身下。
我按住陸心遙的剎那之間,耳邊響起了“咚”的一聲爆響,一個掉在地上的****在我眼角的餘光當中直奔我身邊滾動了過來。
再下一刻,我和陸心遙就得被炮彈掀上半空,炸得粉身碎骨。
千鈞一髮之間,我腦海中只閃過了一個念頭:能跑一個算一個。
我雙手抓住陸心遙的衣服,狠命將她拋向遠處,自己翻身壓住了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