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這時,停了下來。
那個教士顯然是在極力的否認,自己在困境之中所表現出來的人性,可是某些東西並不會因爲你的否定而消失。
我順手掀開了蒙在教士屍體附近的一塊帆布,那下面果然藏着一具被刀刮過屍體,對方屍骨上到處都能看見用小刀一點點剮蹭的痕跡,那個教士哪怕是在吃人的時候都保持了優雅。
我冷笑之間又重新翻開了筆記,那上面繼續寫道:
我們拋棄了,上帝不會救贖我們這些分食同類的罪人,哪怕我們心中仍舊保持着無比的虔誠。
我仍舊相信,我能夠得到救贖,可是魔鬼咒詛,不允許我們走出這座巖洞。是我們親手給自己挖掘了墳墓,我們不該去觸碰那些禁忌。
後來的兄弟,你們趕快退走,趁着你們還沒觸碰到詛咒之前,不要再往前走了,那裡是永遠無法得到救贖的地獄。
對方的筆記寫到這兒時戛然而止。
我合上筆記站了起來:“葉尋,我們……”
我話沒說完就是凜然一驚:“葉尋,你的頭髮……”
“我頭髮怎麼了?”葉尋下意識的摸向自己頭髮時臉色隨之一變。
葉尋雖然留着長髮,但是髮梢僅僅搭在了自己肩部以下。我只是幾分鐘沒有看到對方,葉尋的頭髮就已經垂到了腰間,誰的頭髮也不可能長得如此迅速。
葉尋身上的變化可能只是發生在短短几分鐘之間,也可能是從我們剛一進入巖洞就開始悄然改變,只不過我們一直都沒有發覺。
我看向葉尋瞬間,後者也指向了我頭頂:“你的頭髮,小心!”
我伸手摸向自己腦後時,卻摸到了一層蓬鬆髮髻。
我的頭髮……
我心中震驚未起,披在我身後的長髮驀然揚上半空,如同羣蛇亂舞般在我身後肆意飛揚,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一下被抽去大半的血液,好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眼前跟着金星四起,兩腳像是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踉踉蹌蹌向後連退了兩步纔算是站穩了身子。
等我手扶着牆壁擡頭看向葉尋之間,對方的上半身已經被他身後繞起的長髮給捆了個結結實實,整張面孔就只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葉尋眼睛裡已經露出了失血似的慘白,他的雙臂雖然在不斷掙扎,卻像是無從發力一樣,怎麼也掙脫不開發絲的禁錮。
於此同時,兩束髮絲也從我身後圍繞而來,瞬間卡住了我的肩膀,將我雙臂緊緊纏在了身後,我剛想發力如同妖蛇般的髮絲就從我身體兩側狂涌而起,連續扣住了我的雙臂關節,大量髮絲更從我袖口當中長驅直入,逼近了我的心口,形同鋼針般的扎進了我的皮膚。
“開——”我趁着髮絲還沒捆上我雙腿的當口,往後倒退一步,挺身而起,刑天斬的鋒刃隨即從我眉心之上迸射而出,將纏在我額頭上髮絲一斬數段,又攜帶呼嘯勁風斬向葉尋脖頸兩側。
刑天斬連續崩斷葉尋肩頭長髮之後,又在葉尋背後會合一處。兩道刑天斬的勁氣猶如鋼刀在葉尋身後碰撞一處之間,葉尋滿頭詭異的長髮也被從中截斷,散落身後。
葉尋趁機震臂而起,一雙鐵臂高揚半空,無數斷髮隨之漫天崩飛。
葉尋不等短髮落地,就抓起身邊雙手大劍飛步前衝向我身邊急掠而來,對方還沒貼近我的身前,劍上勁氣已經暴漲數尺,劍芒如刀的向我頭上飛旋而來,我只覺得冰涼的勁氣在頭上絲絲亂轉之間,成片長髮就順着我身軀兩側紛紜而落。
葉尋拄着長劍推向一邊,頭上汗出如漿,面孔上明顯帶起一陣失血過多似的慘白。
我伸手往自己頭上一摸,我的腦袋已經被葉尋給剃了個精光。他頭上的長髮卻還在不斷瘋長。
我操起地上長劍,想要衝向葉尋的當口,後者蒼白着面孔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你敢剃我頭髮,我弄死你!”
“臥槽,都什麼時候了!”我被葉尋給氣得七竅生煙當口,我忽然覺得頭上一緊,那種像是被抽出血液般的眩暈,又在瞬間襲來。
我下意識的往自己頭上抓過去時,竟然在自己頭上能摸到一小撮像是韭菜一樣豎起了髮絲。我想都沒想的,抓住髮絲猛地向上拔了起來。
我手掌擡起的瞬間,就覺得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我頭皮裡向外抽出幾寸左右,可是那種東西還沒被我完全抽出體外,我就覺得頭皮裡面像是被什麼無數鋼針勾住骨頭,怎麼也扯不出來。
“開——”我咬牙之間猛一用力,生生把撮頭髮給拽了下來,鮮血也順着臉頰四周撲面而下,等我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段頭髮時“頭髮”之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被我攥在手裡的“頭髮”在髮根的部位,分明生着一塊兒像是頭皮一樣身軀,再往下去就是鐵線一樣鮮紅色帶鉤的觸角。它在我們不知不覺之間扎進了我的頭皮,不斷吸食我們的血液,來催動髮絲的生長。難怪每次髮絲出現時,我都會感到頭上的血液在飛快的流失,甚至出現眼冒金星,頭暈目眩的感覺。
我僅僅看了那撮頭髮幾眼,心中頓時跟着涼了半截——髮絲雖然被我給生生的拔了下來,但是,連在髮絲下面那血紅色鉤子也被崩斷了大半,被我連根抽起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那些斷掉髮根哪兒去了?
我心裡剛剛冒出一股涼意,就覺得頭皮上又是一陣陣的發麻,好像有無數的鬚根在我頭皮之下不斷蔓延的當口,一縷頭髮又從我的頭頂長了出來。
等我伸手去摸時,頭上髮絲已經長出了幾寸,髮絲之下倒鉤生根一樣死死的抓着我頭皮不放,我連續兩次發力之間除了把自己疼得頭暈目眩,頭上髮髻卻是紋絲不動。
“王歡別動!”葉尋也看出蹊蹺,他想要阻止我繼續動手。我卻連退了兩步:“不行,老子今天就算是活揭了頭皮也得把他弄出來。”
我在怒吼之間雙手一齊向頭頂抓去,一上一下的握住頭頂髮束,猛然向上發力而起。
讓我沒有沒想到是,我竟然一下就把詭異的頭髮給拔了出來,等我重新把頭髮拎在眼前時,髮束下面血色鬚根,竟然像是死蛇一樣軟綿綿的垂向了地面一動不動。
我隨手扔掉了手裡的髮束,幾步搶到葉尋身邊,快速分開了他的頭髮,在裡面好一通亂找,纔算找到了一塊像是筋包一樣突起的頭皮,紮根在葉尋頭上怪發就在這裡。
我剛想伸手去拔葉尋的頭髮,猶豫了一下之後把手換了一個方向,將我印着反五芒星的右手放在底下,貼近髮根的位置上雙手發力向上提了起來,果然輕而易舉的抽出了紮在葉尋頭上的怪發。
葉尋詫異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是我手上的五芒星!”我說話之間把拎在空中的髮束,換到了另外一隻手裡。連在髮根下面紅色鬚根立刻倒卷而起,垂在我手邊上長髮像是從冬眠中復甦的毒蛇,直奔我的手腕上纏了過來。
我趕緊又一換手,怪發又乖乖的垂了下去,我拎着那束頭髮說道:“這些毛髮應該是也來自於某個惡魔。艾倫的等級要高於那個傢伙,他纔會懼怕艾倫的契約。咱們往前試試。”
我拎着頭髮快步走到水邊,揚手把髮束給摔在對面牆上,那團頭發就像是一條被生生摔在牆上的章魚,伸展觸手緊抓住了牆壁之後,又慢慢落向了水裡。
那束頭髮剛一入水,猶如水草一樣的髮絲就在我們腳下蔓延而起,一蓬蓬髮絲好似海浪在水中瘋狂翻涌,一波波的衝向我和葉尋腳下,僅僅眨眼之間就我們身邊聚集成片,像是成羣竄跳的毒蛇向我們兩人昂首逼近。
我示意葉尋向後,自己舉起了反五芒星印記往髮束上貼了過去,剛剛還像毒蛇般往我們腳下而來的髮束,在接觸我手掌的一刻,忽然像是撞上了火焰的野獸,在嘶叫聲中一竄數米,潛進水中轉身就逃,速度之快讓人歎爲觀止。
“追!”我抓住雙手大劍,踏着地上污水飛奔向前,一路追出幾百米開外,面前纔出現一座用屍骨混合泥漿岩石堆砌的高牆。
當年,進入這座地道的騎士團,像是連人帶着盔甲被扔進了攪拌池裡,合着泥漿與石塊攪在了一起,又被一塊塊的堆積在地道背後,砌成一座滿是殘肢斷臂,鎧甲兵器的牆壁。
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騎士,雖然已經化成了枯骨,他們臨死前的絕望與掙扎卻絲毫未減,時至今日,嵌進牆裡的枯骨仍舊像是在嘶聲哀嚎。
距離牆壁越緊,絕望的情緒就越爲濃烈,我接近牆壁三步之後,心中絕望忽然爆開,整個人像是落進了無盡的深淵當中,眼前除了漆黑,身上除了陰冷,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就連我的空間都像是在一瞬間向中間崩塌擠壓了過來。想逃,無從可逃;想躲,無處可躲,只能眼睜睜等着死亡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