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說話這會兒,老刁已經再也找不到能咬開的菸頭了。
我眯着眼睛道:“送飯的時間是不是到了,任天晴看你的了。”
任天晴點頭離去不久,負責送飯的獄警就走進了禁閉室,老刁嬉皮笑臉的道:“長官,長官,能不能給幾根菸抽?我有了精神,也好想想怎麼交待不是?”
那個獄警掏出半盒煙來,自己點上一根剩下都扔給了對方:“好好想自己的問題,別整那些沒用的。”
“一定,一定……”老刁點頭哈腰送走了獄警,第一件事兒,不是吃飯而是趕緊抽菸。沒過一會兒,老刁就站起了起來一隻手掐着嗓子,一邊使勁的想要往出咳痰。
我冷笑道:“小晴天,你在那煙里加了多少料?”
任天晴道:“他只要抽下去半支嗓子就能出血,放心,一會兒就見效果了。”
任天晴不會用毒,但是手裡整人的東西卻不少。她下手不能要人命,但是準能讓人難受上幾天。
沒過一會兒的工夫,老刁就跪在了地上,一口一口的往出咳着血痰,嘴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監獄長擔心道:“王組長,這樣能行麼?要不……”
“放心,我們心裡有撇兒。”我擺手道:“老刁剛纔一直拼命抽菸,不是因爲他心裡慌了,而是在用煙壓制嗓子裡的不適。”
我不清楚把菸葉子嚼碎了可以消炎,殺菌的說法,究竟有沒有科學依據。但是,我能看明白老刁肯定是在壓制自己的喉病。
短短片刻之後,我就看見老刁往禁閉室門口爬,拼了命的往門上捶了兩下,人也跟在栽倒在了地上。
“不好!”我臉色頓時一遍:“快點救人。”
我趕過去時,老刁已經在禁閉室裡昏迷不醒,嘴角上血跡潺潺外流。
任天晴嚇得臉色發白:“我沒下重手,這不是……”
“先搶救!”我直接把老刁從禁閉室裡給拽出來,送上了監獄的救護車。
任天晴從上車開始就不停的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手裡沒有毒藥,我……”
我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任天晴,救護車已經開進了戈壁灘深處。汽車還在戈壁灘上飛馳之間,我用腳踢了踢躺在車裡老刁:“別裝死了,起來吧!”
剛纔還緊張兮兮的任天晴,馬上也平靜了下來,從身上抽出了匕首壓在了老刁腳下,將刀刃對準了老刁的腳筋:“給我起來。”
老刁到了現在還是一動不動,我卻冷聲說道:“這裡是戈壁灘,我能殺你,也能放你。你再敢跟我裝死,我馬上讓你真死。”
我話音剛落,臉色蠟黃的老刁就睜開了眼睛,向我比出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你們到底是誰?
我冷聲道:“別用無鬼宗那套玩意了,我們不是無鬼宗的人。我的證件,你已經看過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是屬於官方的探神手。”
老刁遲疑道:“你們是神鬼雙刀?”
老刁一直都待在監獄裡,消息卻無比靈通,看樣子,他那個兒子,並不是僅僅過來送吃喝那麼簡單。
我眼帶殺機的看向老刁:“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就省得我介紹了。招與不招全看你的一句話。”
我說話之間伸手推開了馬格南,老刁思索了半晌才說道:“你明確告訴我一件事兒,我就說!”
我強壓怒火道:“說出來聽聽!”
老刁道:“範崇義是不是真的變成了不成人不鬼的樣子?”
“是!”我點頭道:“我親眼所見!”
老刁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道:“果然如此,等我把話說完,你再把我送回監獄去行麼?隨便哪個監獄,只要不在戈壁灘上就行。離戈壁灘越遠越好。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求能在監獄裡度過餘生就行了。”
“可以!”我點頭道:“只要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老刁微微點頭道:“這件事兒,還得從四十多年說起。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我被義父收養加入了無鬼宗……”
老刁一開始的故事非常簡單,那就是無鬼宗給他準備了一個雙重身份,他一邊像是普通孩子一樣上學,考試,參加工作。一邊又在偷學無鬼宗的盜墓技巧。
他畢業之後,以全市第一的高分考入了文物局。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朝氣蓬勃,爲人憨厚的青年,竟然是已經在墓地裡進出了四年的盜墓老手。
老刁潛藏在文化局的時候,着實過了幾年的平靜的日子,也娶妻生子。直到他奉命加入了敦煌科考隊,一切都因此發生了改變。
無鬼宗早就打敦煌莫高窟的主意,但因爲敦煌始終在官方的嚴密保護之下,所以一直沒有成功,培養老刁只不過是爲了給敦煌盜寶做好準備。
老刁跟着科考隊深入敦煌的目的就是尋找失蹤的樂尊密室,可是考古隊的目的卻與老刁截然不同。老刁的行動自然受到了不小的限制。就在老刁絞盡腦汁的想要尋找機會脫離考古隊時,他遇見了範崇義,一個堅信敦煌隱藏着驚天之謎的人。
老刁不斷把自己從無鬼宗得到消息,當成傳說講給範崇義。範崇義果然按照他所提到的線索,踏遍了敦煌莫高窟的每一個角落。也終於發現了隱藏在敦煌之下密室。
老刁自己說:時至今日,他都無法脫離那個噩夢。
那時,老刁被範崇義帶着鑽進了一條只有一米高矮密道,憑着他的經驗,那是一條盜墓高手打出來盜洞,可是他卻沒去提醒範崇義這一點,一直跟着範崇義落進盜洞之下的地宮才發覺不對——他們幾個人進入的地宮,並不是那種常規上方形的建築,而是三道巨大的階梯狀斜坡。
老刁他們所在那層是空無一物,只有一條向兩邊不斷延伸的青石大道。
大道上方的斜坡之上滿是神佛,一尊尊神佛寶相**,雙掌合十,雙目低垂看向大道中間,眼中隱隱流動的精光宛如實質,就算刻意轉過身去不看天上神佛,也會覺得正在被千百雙眼睛隔空注視,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戰慄。
老刁下意識轉身向下時,卻看到藏在大道之下無盡妖魔。難以計數鬼怪、亡靈伏在斜坡之下,向上拼命攀爬,傾盡全力的想要衝破青石大道的阻擋,衝上天際,鬥戰神佛。大道之下的鬼怪雕像雖是死物,卻讓人覺得殺氣騰騰,似乎隨時都能躍身而起,直衝道頂。
老刁只覺得自己的往哪兒去看都是不對:“我說,範博士,咱們應該往哪兒走哇!”
範崇義顯得極爲興奮:“往前,往前……前面就是終點。”
老刁嚥了咽口水道:“範博士,你怎麼知道應該是往前?”
老刁他們進來的那個盜洞正好懸在大道上方,他們可以往前,也可以往後。
範博士興奮道:“按照佛家過去,現在,未來的理論。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現在,不往未來,還能往過去走嗎?聽我,肯定沒錯。”
“哦……哦!”老刁含含糊糊的答應了兩聲,悄悄扣緊了自己的手*槍。
那時候,一共下來八個人,範崇義除了帶着一個助手之外,剩下的人全都是老刁秘密招來的無鬼宗弟子。他不怕範崇義耍出什麼花招,他怕的是這座不知名的地宮。
範崇義打着手電快步往前之間,老刁忍不住的往後看了過去,可他着一眼卻差點把自己嚇掉了魂兒:“範博士,咱們……咱們後面的東西怎麼全都沒了?”
範崇義回過頭道:“過去就代表着消失和遺忘,我們已經走出了過去,後面的事物肯定要消失。”
老刁終於繃不住了:“範崇義,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討論什麼過去未來?我是問,我們後面東西怎麼沒了?那麼多神佛魔怪,全都上哪兒去了?還有,地上大道呢?怎麼也沒了 !”
範崇義笑道:“我說了,過去就代表着消失。他們站在我們背後,就是我們過去,我走過來,他們就會消失。快點走吧!要是有人從我們前面走過去,我們就成了他的過去,肯定會被抹掉。”
老刁的臉色頓時一白,幾步走到範崇義眼前:“你特麼的放屁呢吧?我現在走過來了,後面……”
老刁的話沒說完就差點兩腿一軟跪到地上,負責殿後的無鬼宗弟子沒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黑漆漆陰影。可是那無盡的黑暗當中卻像是有一雙眼睛,隔着重重黑影看向老刁。
直覺在告訴老刁, 那個消失的弟子肯定是站在原地,站在了那片黑影裡。可是他卻不敢去看那人是死是活。
老刁雙腿戰慄範崇義身邊挪了兩步:“你先別走,你先別走……咱們一起……一起往前走!”
老刁是想讓所有人都併成一排一齊往前去,可是那條青石大道哪有那種寬度?並排前進就得有人踩在跳下大道,踩在滿地妖魔的身上跟着他們一塊前行;如果,分散行動,總得有人被甩在後面,成爲被抹擦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