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法冷笑道:“無名宗什麼時候變得畏首畏尾了?白衣長老屍骨未寒,你們倒是……”
任天晴不等對方說完就厲聲打斷道:“你敢詆譭無名宗?”
“我……”覺法正想反脣相譏,卻被白巖強行打斷:“夠了,王歡現在誰也不能動。不想他死的人,你們明心宗惹不起。”
覺法冷笑道:“我還真想知道知道,那位我們明心宗都惹不起的大菩薩是誰?”
白巖不知道做了什麼,覺法很快就不在說話了。
過了許久之後,任天晴纔打破了沉默:“白師兄,你說,王歡他們爲什麼忽然出現在天沙口的民居里?”
白巖沉聲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們從入口開始佈置了四處暗哨,以王歡的功力,不可能繞過所有暗哨悄無聲息的進入天沙口。況且……”
白巖微微一頓道:“王歡既然會無聲無息的回來,又爲什麼會大張旗鼓的現身?這不符合常理!”
覺法冷笑道:“還能爲什麼?他們是在示威,是在挑釁,是在告訴我們,他們有本事,不用畏懼探神手!”
尹清泉也贊同道:“王歡仗着官方身份,飛揚跋扈慣了,他忽然出現絕對是在挑釁,我們就算不和王歡正面衝突,也得給他點顏色看看,免得對方過於囂張。”
探神手四個領頭人,兩個針對我們並不讓我覺得意外。讓我意外的是白巖竟然反對道:“王歡沒有那麼無聊!他並不善於挑釁,只善於進攻。”
白巖不等有人反對就岔開了話題:“我們抓住的三個俘虜怎麼樣了?”
尹清泉道:“剛纔已經有了結果,要不是王歡打擾了一下,負責審訊的兄弟應該已經過來報告了。要不要讓他進來?”
“進來吧!”白巖聲落不久,屋裡就響起了第五個人的聲音:“統領,那三個……那三個人全是乾屍!”
“你說什麼?”尹清泉大怒道:“你喝多了說胡話吧?”
那個人顫聲道:“一開始,我們也沒發現異常,等到我們想要用刑的時候,才發現……才發現他們從脖子以下都是乾屍。”
那人怕尹清泉不信,趕緊補充道:“尹統領,你要是不信,我馬上把屍體擡進來,三具屍體就在門口!”
“擡進來!”尹清泉聲落不久,我就聽見有人尖叫道:“屍體呢?到哪兒去了?你們兩個是幹什麼吃的?三具屍體就在眼皮底下,你們也能給看丟了?”
“你……”
我剛猛然聽見院子裡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有人破窗而出的聲音,打鬥聲混成了一片。刺耳哨聲隨之而起。
我正想抽身後退之間,卻忽然聽見牆裡傳來一聲利刃穿透土層的聲響,我下意識稍一偏頭,一把雪亮的狹鋒長刀就從我身邊破牆而出,帶着摩擦餘溫的刀鋒瞬間穿透了我的衣袖,又緊貼着我的胳膊反向抽回。刀鋒縮進牆裡的瞬間,我瞬時抽出馬格南頂住牆壁扣動了扳機。槍管中噴射火光穿牆而過之間,我也抽身急退。
就在我槍響一刻,十多個探神手也從四面八方向我圍攏而來。
我趁着對方還沒合攏陣型,手搭着牆頭跳進了附近院落,正對院牆房門就從裡向外的怦然開啓,我本能的側身撲倒,就地滾出了三米開外。
我挺身而起的瞬間,院落的大門也被人一腳踹開,兩個探神手一前一後奪門而入時,屋內燈光忽然暴漲數尺,兩個像是在某種力量驅使之下,擡頭看向了門裡。
那兩個人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同聲驚叫當中扔掉了手中武器轉身就往外跑,正好與後面的同伴撞了個滿懷,四五個人在門口裝成了一團時,大批人馬也向院子正門圍攏而來,我當即一矮身形繞過了民房正門,從後牆翻出了院外,在小鎮當中亂繞了幾圈才趕回了屋裡。
我這邊還沒坐穩,就聽見覺法在門外喊道:“王歡,滾出來見我!我……”
我想都沒想擡手一槍打了出去,馬格南的子*彈穿透房門瞬間, 我順着外面人聲移動方向連續開了三槍,三顆子*彈一次次穿透牆壁之後,銀白色的月光也從被馬格南打穿的牆上投進了屋裡,我也隔着一道黃土牆看見了外面晃動的人影。
我輕輕用槍敲着桌面道:“覺法,你特麼跟老子蹬鼻子上臉是不是?”
“我……”覺法剛想說話,鎮子中心裡忽然傳來一聲長嘯,覺法狠狠一跺腳,立刻往轉嘯聲傳來的方向飛身而去,圍在外面的探神手短短片刻之間就走得一乾二淨。
“探神手遇襲了!”葉尋隔窗看向了遠處:“所有人都在往那邊聚集。”
我剛想說話,陶晞羽忽然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往地上指了指。我這才發現陶晞羽是光着一隻腳踩在地上,我莫名其妙的看向對方時,陶晞羽把手按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有人!
陶晞羽的意思是:地下藏着人。
我用手比了一下,意思問她:人在什麼地方?
陶晞羽伸手指了指桌子,又往地上比了一下。她是在告訴我:那人就藏在桌子底下。
我像是漫不經心的走道桌子旁邊,把馬格南倒豎了起來,用槍口頂住桌子猝然扣動了扳機,已經年久失修的木桌頓時在馬格南的轟擊之下四分五裂,狂怒的子*彈猶自去勢不打進了地面。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地下竟然傳來一聲金屬被子*彈打碎的聲響,我和葉尋對視了一眼,同時抽出工兵鏟在地面上連挖了幾下,那下面很快就露出了一片被擊碎的銅片,我再向下挖動之後,一尊被槍打碎了腦袋銅像也漸漸被我挖了出來。
陶晞羽的臉色不由得一片慘白:“我剛纔……剛纔明明感覺到下面有人!”
狐媽以前跟我說過空門,空門高手有一個本事,那就是光腳踩在地上時,可以跟地面上傳來震動頻率感覺到附近有沒有機關,陶晞羽如果沒有感到地面顫動也不會脫下一隻鞋來。可是地底下卻明明只有一尊黃銅澆築神像。
我站起身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揚聲喊道:“白巖,我想找你談談!”
“明天一早,鎮口那張桌子上見面!”白巖僅僅兩息之後就給了我回音。
我這才重新坐下來道:“葉尋,你還沒告訴我,天沙口裡究竟有什麼?”
葉尋看向我道:“我師父說,天沙口裡埋着神魔屍體!”
我雙眼不由得猛然一縮:“你確定自己沒說錯?”
葉尋點頭道:“當初我也這麼問過我師父。他說:天上的星辰就是神魔,星辰隕落化作黃沙就是爲了給神魔埋骨。天沙口下面不是葬着神明,就是埋着魔星。”
我沉默了片刻才猶豫着問道:“那你師父沒說,他怎麼會知道天沙口下面的秘密?”
“沒說!”葉尋搖頭道:“他甚至不願意去提及天沙口的事情,只是草草敷衍了我兩句就什麼都不說了!”
“這樣……先休息吧!離天亮還有三四個小時。天亮咱們去會會探神手。”我第一次覺得葉尋是在故意瞞着我什麼,這種感覺很不舒服。雖然,我明知道葉尋不肯說出實情,必然有他的理由,可我卻怎麼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
好像不止葉尋,狐媽,陶晞羽,他們知道的都比我多,可是誰都沒有跟我交過實底兒。
這是怎麼了?
難道他們是聯起手來瞞着我什麼事情不成?
按理來說,不應該是這樣,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我連把我爸失蹤的事情都跟葉尋說了,他還有什麼可瞞着我的?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工夫,我身後地面卻忽然傳來一陣顫。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銅像活了,我身後除了那尊被埋在土裡黃銅人像就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我想要回頭看時,身子又像是剛纔一樣猶如陷入了夢魘,周圍的事物明明清清楚楚,可我從頭到腳卻怎麼都挪動不了。
短短片刻之間,我就覺得地上沙土在一層層的向外翻起,好像是那個銅像在扭動着身子一點點把自己從沙子裡往外拔,帶着溼氣的砂礫在他推動之下,正在成團的涌向我身後。
僅僅一會兒的工夫,我就覺得溼乎乎的沙子,灌進了我腰裡——在我身後堆積起來沙子已經湮到了我的脊樑,從地底下鑽出來的銅像卻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我拼命的轉動眼珠之間,一隻沾着沙子腳掌驀然落在了我的身邊,那隻腳上分明穿着一雙波斯人的尖頭錦鞋,從他鞋幫裡露出來腳踝上卻蓋着那一層蠟黃色的皮膚。
我剛剛看清身邊的情景,頭頂上就被按上了一隻枯瘦的手掌,一股像是臘肉般腥氣瞬間鑽進了我鼻孔。
乾屍!
鑄着金頭的乾屍!
我剛纔只是挖出了那人頭頂,就沒繼續再往下挖,如果我再挖幾寸說不定就能看見一具盤坐在黃沙下的屍體。
古時,往來西域的商人不計其數,安葬亡者的習俗也不盡相同,有些商人會讓遺體迴歸大地,有些胡商則講究身軀完整,一旦身體缺失就要將其補齊,也就出現了所謂的“金頭”“金身”,實際上,胡商並不會用黃金去補齊屍體,一般使用都是黃銅,美其名曰“金頭”,最爲昂貴也不過是用白銀鑄造的人頭。
剛纔被我一槍打碎的就是那麼一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