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問道:“你不恨王戰麼?”
女妖苦澀搖頭道:“狐族的情裡只有怨,沒有恨。既然當初選錯了人,我們也不會恨,最多會怨自己識人不明。當初選擇的是我們自己。我們又何必去恨。”
我聲音一沉道:“王戰去找了別的女人,你也不恨?”
“你說什麼?”
妖女猛然擡頭之間,我忽然被一股猶如重錘似的念力擊上了半空,向後飛出了五米才摔進了遍地的骨骸當中。
夏輕盈正要拔劍反擊時,女妖卻幽幽道:“就算你不願意相信我,又何必這樣試探我?”
我的確是在試探對方,現在結果有了,可我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會從心底,爲那隻女妖涌出了難以壓制的傷感,似乎是在替王戰覺得愧疚。
我正要說話的時候,忽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力給卡住了脖子,驀然拽向了鳥籠旁邊。
念力!
我沒想到女妖發出念力竟然會如此之強。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到了鐵籠旁邊。
籠中女妖飛身而起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等到她再和我四目相對時,兩隻眼睛已經變成了血糊糊的窟窿。
“你……”我僅僅說了一個字,兩個剛剛挖出來的眼珠就被接連彈了我的嘴裡。
女妖也在這時挺直了身形,猶如遲暮高手仰頭看向了遠方,雖然仍舊保持着挺拔的腰身,卻已經難掩她日薄西山之兆。
女妖淡然開口道:“無論你處於什麼考慮,而不願意接受的我饋贈。但是,我想送的東西就必須送出去。哪怕那是無法挽回的錯誤,我也要把我認爲最好的東西交到對方的手裡。”
我顫聲道:“就像……就像當年……”
“對!就像當年我把《鬼瞳秘術》交給了王戰。”女妖的聲音一沉:“不想讓我白白犧牲一雙眸子,就給我乖乖坐下修煉鬼瞳秘術。”
我坐下身道:“可我不知道怎麼修煉《惡鬼睜眼》。”
《鬼瞳術》我只練過前四層。
我爸交給我“睜眼剎那”、“蛛絲馬跡”一個是練眼速,一個是練觀察力,嚴格意義上只能算是眼功,算不上是瞳術。
只有,我後來學的“生死凝眸”“洞若觀火”纔是真正的《鬼瞳秘術》
可是,我沒記得《鬼瞳秘術》記載過“惡鬼睜眼”還能睜眼殺人,自然也就無從練起。
女妖嘆息道:“看來,王戰是不想讓後人行走江湖,才抹掉了惡鬼睜眼。你聽我說……”
女妖一句一句的說出了秘籍之後,我也開始不斷運轉功力。
女妖說道:“按我說的辦法,把功力運轉三個周天,就能連練成惡鬼睜眼了。”
“那邊的女娃,你來!”
我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也能聽出那個女妖是在喊夏輕盈。
夏輕盈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前輩有什麼吩咐!”
女妖道:“他現在聽不見聲音,有些事情我得告訴你。你們見到狐王的時候,最好什麼不要想。狐王能看透人心,你想什麼,她全都一清二楚。你心裡想的事情,就等於是在跟她交流,所以最好什麼都別想。”
夏輕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可能麼?”
思考是人的一種本能,尤其是在面臨危險的時候,人會控制不住的想要思考。
況且,我們面對是狐族,是狐王,當他想要看穿心中所想時,即使你放空了思維,她也會引導你去思考。
想要憑藉本能跟狐王周旋,除非你能跟她站在同一個高度。
女妖說道:“我能告訴你們的就只有這麼多,至於怎麼應對狐王,呵呵……我也不就知道。狐王在族人的心目中就是神祗般的存在,沒人能在她面前加以反抗。或許……”
“算了!”女妖欲言又止道:“我知道阻止不了你們,不見狐王,你們不會死心。”
夏輕盈再次說道:“被關在籠子裡女妖是怎麼回事兒?”
女妖說道:“曾經狐王的寵物。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是狐族,只不過被狐王變成了美人鷹。我同樣不知道狐王怎麼做到了這一點,又是爲什麼要如此殘忍。直到我看見其他八隻美人鷹脫殼而出,我才明白。狐王已經不信任狐族了。他需要是絕對忠誠於它的屬下。”
夏輕盈道:“你是說那些美人鷹?”
“對!”女妖說道:“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沒能跟她們一樣。但是,我推測那些美人鷹應該是受到了狐王的召喚,纔會忽然脫殼。”
夏輕盈聽到這時,曾經往仍舊站在鳥籠上方的魑魅雙驕臉上看了一眼,蘇子墨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意思是,她能憑藉氣味追蹤美人鷹。
夏輕盈這纔看向女妖:“這裡的屍體是怎麼回事兒,我記得……”
夏輕盈把壁畫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女妖哈哈笑道:“原來狐王還是這麼虛僞。”
女妖的聲音忽然一沉道:“狐王在人前人後,絕對是兩個人。人前,她是寬宏大度的賢王;人後,她就是睚眥必報,殘忍好殺的暴君。”
女妖沉聲道:“這些人不是當年反叛過他的人族,而是他們的後代。她把那些人養在地宮深處,就是爲了給她寵物作爲口糧。”
女妖聲帶恨意道:“她的寵物,可不止美人鷹這麼一種。如果把它們全都放逐世間,妖魔鬼怪也就被她給佔全了。”
“原來是這樣!”夏輕盈低聲自語之後才說道:“這個地方能出去麼?”
女妖笑道:“你們回到地面上,重新讓鳥籠升起來就能出去。”
“這……”夏輕盈顯然是不敢相信對方所說的話。
女妖苦澀道:“我已經說了。美人鷹都是狐王寵物,這裡只不過是狐王用來觀賞飛禽的地方,說清楚點,就是她的遛鳥場。”
“美人鷹雖然豔美絕倫,但是也有生老病死。當某一個美人鷹老到無法給狐王帶來歡愉的時候,狐王就會看一場鷹舞彩焰好戲。”
女妖的聲音淒涼道:“你不會想象得到一隻美人鷹,帶着渾身火焰在夜空中飛翔的場面是多麼的悽美。”
“狐王爲了觀賞火焰,才設計了這種密閉的地宮,等到囚籠再次升起,你們自然可以出去。”
女妖說話之間,我已經將內息運行了三個周天,站起了身來:“前輩……”
女妖貼近囚籠邊緣:“你過來,我有話要悄悄對你說。”
夏輕盈自動的退出了幾步開外,我也半跪在地上把耳朵貼近了囚籠。
女妖將帶着血腥的面孔貼着我耳邊時,她的一滴鮮血不知道怎麼弄到了我臉上,我還沒來得及去擦拭血跡,女妖已經輕聲道:“其實,我恨王戰,所以我要你死!”
我凜然一驚之間本能拔出匕首向女妖身上刺去,可是我的匕首沒到中途,就被一隻鳥爪握住了刀刃,等我想要發力抽刀的瞬間,胸口又被毫無徵兆的一擊給打飛了出去。
我的人還沒落地,就見女妖把匕首彈上半空,驀然抓住刀柄,狠狠一刀刺進了自己胸口。女妖帶着一把匕首連退了幾步之後才倚在了囚籠上:“我騙了你,在這裡只有自殺的人,纔不會重生。永遠不會。我不想撞死在籠子上,沒了眼睛,已經夠難看了,如果再……”
女妖帶着一絲笑意道:“我美麼?”
“美!”我顫聲說出了一個字時,女妖的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但是帶起了一絲遺憾:“你的聲音好像王戰,能再聽到他的聲音真好。可惜你不是他,如果你是他就好了……”
女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倒在了血泊當中。
我重新走到鳥籠跟前,對着女妖的屍體深鞠一躬:“前輩安息。”
夏輕盈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嘆息道:“女人總會自己騙自己,無論她是人,是妖。”
“你說什麼?”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了夏輕盈,她卻先我一步跳上了鳥籠:“沒什麼,走吧!”
我隨後甩出飛爪重新爬回了地宮,再次轉動了機關槓桿,就像女妖所說的一樣,地下鳥籠再次升起時,看似無可挪動的千鈞石閘,竟然緩緩升起挪回了原位。
我順着那幾只美人鷹追殺探神手的方向,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蘇子墨才吸了吸鼻子道:“有幾個人氣味在這裡消失了。”
蘇子墨指的一面毫無縫隙的牆壁,我伸手在上面連續敲擊了幾下纔看向夏輕盈:“這裡有機關麼?”
“沒有!”夏輕盈說話之間也在牆上摸索了起來,可她找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麼線索:“這裡連一道暗門都沒有,那些人是怎麼消失的?穿牆入室不成?”
穿牆入室的事情,我也不信,美人鷹又不是鬼魂怎麼可能穿牆而過。
“麼的,難道是上天入地了!”我說話之間下意識的擡頭看向棚頂:“那裡,他們從棚頂上鑽過去了。”
我手電光束停留的地方,明顯帶着石板被挪動過的跡象:“我上去看看!”
我用飛爪把自己吊在半空,伸手託向那塊石板時,一米見方的石板被我輕而易舉的挪到了一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