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駭然看向狐山的方向時,竟然看見代表着狐首的丘陵正在慢慢轉動,不對,不只是狐首,是整座狐山都在轉動。
“狐……狐山是活的?”包若涵震驚得目瞪口呆,連話都說不利索。
陶晞羽低聲道:“我明白了,狐山是一座大型機關?它一開始不動,是因爲狐山背後的水道在地表下面形成了暗河,難以想象的水流通過河道卡住了狐山下面的機會中樞,讓狐山保持着平衡。一旦炸斷了某個節點,就等於打破了狐山下面的平衡,狐山自然會隨之轉動。”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包若涵結結巴巴的道:“這真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麼?”
“別說話!”我向包若涵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之後,原本還在旋轉的狐山卻已經停了下來,狐首位置對準了我和夏輕盈聊天時所在那座山丘。
“狐死首丘!”我忍不住說出了四個字時,足有數米高的巨巖竟然從下向上的炸起是漁網似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石皮猶如風中暴雪,從山體上飛落而下,原本近似半圓形巨巖,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岩石中心消減。
僅僅幾分鐘之後,那座巨巖就變成了一座矗立在石屑當中的立方形石塊。
“那是棺材?”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暗紅色的岩石實在太像紅木棺材。
夏輕盈低聲道:“別急,還沒結束,你再等等看?”
那塊方形巨石果然還沒停止變形,還在轟隆巨響當中不斷開裂。只不過,這次炸裂不是整體崩塌,而是在局部上慢慢的炸出大大小小空洞。
乍見之間,就像是一尊無形的魔神,一手持着巨錘,一手握着鐵鑿,在石塊上慢慢開鑿着門窗。沒過多久,石塊正面就呈現出了大門的形狀。
宮殿?
我敢確定,我看到的就是一座正在不斷成形的宮殿。
古今中外的宮殿都是越接近於現代,修築得越爲恢宏,美觀,越是古老的宮殿結構則越爲簡單。上古的宮殿,實際上跟現代大型倉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只不過是座寬敞而空曠的建築而已。
那座不斷從巨巖中分裂出來大殿,正是這種結構,四根圓柱之後就是黑暗深邃的空間,就算我拿着望遠鏡也一樣看不清大殿中的情形。
我低聲向夏輕盈問道:“你對那座大殿有印象麼?”
夏輕盈的臉色顯得異常蒼白:“沒……沒有……我覺得……那座宮殿很可怕,那裡……那裡有好多的冤魂……他們在哭?”
我側着耳朵聽了好一會兒,卻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我耳朵比夏輕盈好使,她能聽見的東西,我沒有理由聽不見,除非那哭聲是來自夏輕盈靈魂的深處,來自於狐族的傳承。
我輕輕握住夏輕盈的手:“別怕!”
夏輕盈原本還在顫動身軀,總算是平靜了不少,但是仍舊沒有擺脫那種來自靈魂中的戰慄。
我和夏輕盈正在說話時,包若涵忽然低聲道:“那個秦白衣說話了,她說要佈置什麼結界,等到把大殿裡面清理乾淨再進去。”
我看向山下時,秦白衣帶領的探神手已經從揹包裡拿出可以連接的插杆,以五米爲間距在大殿四周圍繞了一圈之後,又用吊着銅鈴的紅繩在插杆之間橫攔了三道,在大殿外圍拉起了一道看上去毫無防禦力可言的屏障。
“他們在幹什麼?”我看向葉尋道:“這些人不會真是在做什麼結界吧?”
葉尋還沒開口,陶晞羽已經說道:“你仔細看那些探神手的服飾,他們都是無名宗的正式弟子。無名宗是純正的道門傳人,最善於使用陣法和道術,他們大概是佈置什麼陣法?”
我差異道:“無名宗不全都是女人麼?”
“不對!”陶晞羽道:“你沒跟無名宗正式打過交道,實際上無名宗有七成以上弟子是男性。但是無名宗的高層當中,女性的人數卻佔了九成。這也是無名宗最爲奇怪的地方。”
我微微點頭之間,葉尋卻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這纔是真正的探神手。”
“我們以前遇上的探神手清風,全都是依靠武功和經驗,強行突破神話禁區,就算有人使用秘術,也僅僅是邊邊角角的東西。無名宗動用的纔是真正的道術。”
探神手!
探神秘術?
陳文一直沒法徹底清理探神手的最根本原因,就在於他們掌握着探神秘術。有些禁區只有真正的探神手纔有資格觸碰,並不是僅憑武力就能可以通關探神。
我眯起了眼睛道:“葉尋,你說世上真有鬼魂和道術麼?”
葉尋低聲道:“鬼魂和道術,其實都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解釋。比如,刑天禁區裡的狐族意念,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就是鬼魂,還有我們的結義大哥耶律德光,也是最好例子。”
“世上既然有意念的存在,就有打散意念的辦法,就像是無名宗現在佈置的鎮魂鈴。”
葉尋頓了一下道:“我不知道科學上應該怎麼解釋這種現象,所以我也沒辦法給你解釋的太多。我只能說,所謂的鬼魂殺人,多數都是被害者,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
我和葉尋正在說話的當口,無名宗已經完成了大殿外面的陣法,秦白衣沉默了半晌再次揮手,又讓無名宗弟子重新把陣法加固了一遍,直到她覺得萬無一失,才指揮着無名宗弟子列成了一座半月形在軍陣,用重弩守住了大殿的正門。
“要開始了!”葉尋屏住了呼吸之間,五宗後衛弟子同時取出了三十六面圓形銅鏡,將鏡面對準大殿大門之後,又用手電向鏡子上照了過去。
“照妖鏡麼?”我忍不住冷笑之間,手電黃色的光束經過鏡面的反射,化成了青白色的冷芒,匯聚在一處照向大殿中心。
我趕緊壓低了身形,盡我所能的看向了大殿,可我看到的,卻只有翻騰滾動的黑霧。
鏡中冷光就像是驚醒了沉睡了無數歲月的妖王,從他睜眼的一刻,被收斂的妖氣就在瞬間洶涌爆發,從他沉睡地宮當中衝向人間,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還沒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像是江河決堤般的黑霧就衝出門外,在大殿跟前拔地而起,乍看之下就像是鬼神之力在星宿海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漆黑煙霧猶如不斷向空中拔起的高牆,以沖天之勢節節攀升,終於在達到頂峰瞬間轟然頹落,以江河倒衝之形,萬馬奔騰之勢,向遠處的法陣奔涌而去。
眨眼之後,滾動的妖氣就與法陣撞在了一處,長達數十米的紅繩震盪如弦,成百上千只銅鈴也在黑霧當中齊聲狂震,紅光暴起。
一瞬,僅僅是在一瞬之後,潛藏在妖霧當中的紅光就連成熊熊烈焰,狂熾天宇。
黑,紅兩種顏色在即將降臨的夜幕當中此消彼長之間,半座星宿海也在怪異的光影當中不斷轉換着色彩,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泊當中慢慢浮現出了各種妖異光影,天女漫舞,妖魔狂嘯,飛禽展翅,異獸奔涌的影像在湖面之下交相輪轉,幾欲破水而出。
原本還顯得兵強馬壯的探神手,僅僅是在片刻之間,就被無數光影包圍其中,像是一隻無援孤軍死死守着那座烈焰翻滾的法陣。
我低聲道:“葉尋,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怎麼覺得水裡全是精怪。”
葉尋沉聲道:“你沒看錯!那些光影全是真的,只不過,他們好像是被困在湖裡出不來了。”
我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葉尋不會在說胡話吧?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我們不是等於一頭扎進了全是妖怪的地域裡了。
我還沒來得及去問他別的什麼,就聽見法陣連天炸響。
大殿外面的第一道法陣,正好以大殿正門爲中心,向左右兩邊暴起一團火光之後,一團接着一團的烈火就接連不斷的向遠處炸裂而去,光團連綴而成的火龍。僅僅展現了一次它應有的猙獰,就在妖氣的狂壓之下消失了大半。
從大殿中衝出妖氣雖然已經減弱了多半,卻仍舊張狂肆意的衝向了,看上去已經風雨飄搖,隨時可能崩潰的第二道法陣。
同樣的鈴聲,同樣的火光,同樣的咆哮在星宿海中再次翻起時,秦白衣隨之揚起手臂,狠狠向下一揮,一直手持銅鏡不言不動的探神手,忽然間調轉鏡面各自將鏡中青芒照向妖霧當中。
銅鏡中打出的光芒還沒穿透迷霧,就被什麼東西阻在了中途。
僅僅眨眼之後,我就看見妖氣當中浮現出了數十道身上寬下窄,頭生尖耳,高達兩米的黑影。
狐狸傀儡?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曾經在勝玉墓看到的那些半人半狐形狀的機關傀儡。
那時候,我雖然沒跟那些傀儡正面交鋒,卻清清楚楚聽見了它們差點撕碎鋼板的聲響。
狐形傀儡的戰力無法小覷,無名宗僅憑着百十號人,幾十把弩就能擋住這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