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雀是偷兒,按照常理,他應該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可我得到情的報卻是黑山雀明目張膽地住進了一家高級酒店。
我趕到那家酒店時,已經到了深夜。
我剛剛走進酒店走廊,就看見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瘦小男人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跟在我身後的鐵情忽然間一擡手打飛了那人的帽子:“黑山雀!”
“我不是!”那人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捂臉,我和夏輕盈幾乎同時出手抓向了那人手腕。
我明明感覺到自己的擒拿手扣住了對方的腕子,可是等我想要收緊五指將對方雙手掰向身後時,手掌卻握了個空——黑山雀竟然平白無故地從我眼前消失而出。
我看了看自己還帶着餘溫的手掌之後,又看向了夏輕盈:“剛纔……”
我本來是想問:我們剛纔抓住那人沒有?
夏輕盈卻對着我翻動了一下手指,她的指甲縫裡掛着幾塊帶血肉皮——剛纔夏輕盈肯定是抓住了對方的手腕,而且那人也在拼命掙脫時被夏輕盈的指甲給撓開了肉皮。
“分頭追!”我扔給夏輕盈一句話就衝向房間,破門而入。
黑山雀剛纔正好走在了走廊中間,從我們身邊奪路而逃,衝向樓梯是最快也最直接的逃生辦法,但是也最不安全,最容易被人追上。
高明的賊會選擇往回跑,躲到我們想不到的地方,等我們追錯了方向再想辦法脫身。我破門進屋,只不過是在反其道而行。
我一隻腳踩進門裡之後,“洞若觀火”帶起的血光也從我眼中爆閃而出。我的目光在屋裡轉過一週,卻只看見窗角的位置上飄起了一絲淡淡的人氣。
黑山雀藏在窗外?
我大步走向窗口之間,邁進的腳步卻開始越來越快,到了臨近窗邊的時候,已經跑了起來。等我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向前衝刺,明明想要停腳,雙腳卻在衝刺最快的時候猛然發力蹬向地面,直奔着窗戶撞擊而去。
我雙手交叉着護住了頭臉的瞬間,窗上玻璃應聲而碎。我的身軀在探出窗外的瞬間,甚至還做了一個雙腿前曲往胸前收緊的動作。
我這是想幹什麼?
這個念頭剛從我腦袋裡閃過,我的雙腳就狠狠蹬在了窗沿上,硬是把自己推出了一米多遠,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個想要破窗逃生的人縱身撲出了十五樓窗外,又忽然展開了身形,猶如帶着無限的激情般伸展雙臂投向了大地。
等我反應過來,自己的身形已經開始急劇下落。
我的腦袋瞬間清醒之後,又變得一片空白。
我以前不知道跳樓的人在臨死之前會出現什麼反應,現在我終於知道了。人在跳樓的時候,腦袋會停住運轉,除了知道自己會掉下去,再也不會思考什麼,甚至聽不見耳邊還有風聲掠過。
下一刻間,我忽然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像是被繩子拴住的搖擺,猛地往酒店外牆撞了過去。直到劇痛傳來的瞬間,我才恢復了清醒。夏輕盈一隻手抓着我的腰帶,另一隻手抓着一條窗簾垂在了酒店窗外。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鐵情喊道:“你們兩個趕緊上來,窗簾要繃不住了。”
我反手抓住窗簾的一刻,卻覺得頭頂的光線忽然一暗,等我擡頭看時,一道形同蜘蛛似的人影已經貼在酒店外牆上攀援而下。
黑山雀!
那人就是剛纔從我們眼前消失的黑山雀,可他現在卻僅僅用手指按着牆面就能倒懸在牆上飛快挪動。
對方僅僅與我對視了一下,就張開十指向下滑落而來,僅僅眨眼之間,對方就衝到了窗沿的上方。
抓着窗簾的鐵情看我們兩個遲遲不動,還在不斷地往上轉動視線,不由得顫聲問道:“王兄弟,你倆看啥呢?我頭頂上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我說話之間,悄悄拔出槍來,把槍口貼着牆皮指向了自己頭頂。
用手指壓着牆面的黑山雀卻伸出一隻手來,在鐵情的頭髮上撥動了兩下。
鐵情頓時嚇得打了一激靈:“兄弟,有東西……有東西在弄我頭髮!”
“你弄錯了,那是風。”我舉着手槍遲遲沒有動手。
不是我不想動手。
黑山雀明顯是把目標放在鐵情的身上,可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還不動手。他不動,我也不敢亂動。萬一出手的方向不對,我和夏輕盈馬上就會掉下樓去,粉身碎骨。
我不動手,鐵情的雙手卻開始在微微發顫:“兄……兄弟……我頭上沒事兒,你舉着槍幹嘛?還……還有妹子……你眼睛……”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夏輕盈時,卻看見她眼裡流轉出了兩道冷芒,哪怕是眼角的餘光,也帶着一股如同刀劍似的殺意。
我僅僅是與她的目光對觸了一下,心中頓時爲之一顫。我雖然只是觸碰到了她眼中的餘光,卻感到猛烈如火的殺意向我撲面而來,我握在手裡的槍,差點脫手掉落。
我好不容易握緊槍柄時,夏輕盈的目光卻忽然一換,眼中殺意瞬間被閃爍的精芒代替,雙眸所及之處好像往後挪動了幾分。
鐵情忽然哈哈大笑之間,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雙手抓着窗簾拼命向後拽動,僅僅兩下就把我和夏輕盈給拽起來一米左右。
與此同時,貼在房檐上的黑山雀驀然撲落,雙爪如鉤地抓住了鐵情後腦,張嘴咬向了鐵情的腦殼。
千鈞一髮之間,我單手抓住窗簾,用腳撐住牆面,往後傾斜幾度,擡手一槍打向了黑山雀的身軀。近距離發射的馬格南瞬間洞穿了對方身軀,黑山雀頓時摔向了樓下。
我的目光剛剛掃向了翻滾掉落的屍體,剛纔就連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感覺到鐵情卻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瘋狂大笑着把我們兩個拽上了窗臺。
“金子啊!”鐵情瘋了一樣抱着我的腦袋張嘴就想往我臉上親,我擡起手中的馬格南狠狠一下敲在了對方頭上。鐵情捂着腦袋慘叫倒地之間,我幾下爬進了屋裡:“剛纔怎麼回事兒?”
“狐族來了,比我們早來了一步。”夏輕盈深吸了一口氣道,“黑山雀中了他們的移魂秘法。他本來應該在第一時間攻擊鐵情,被我用通靈秘術逼住了雙眼,所以才遲遲沒動。”
“他真變成蜘蛛了?”我知道蜘蛛的視覺和聽覺極爲遲鈍,全靠觸覺和嗅覺進行捕食。我開始以爲黑山雀遲遲不動,是因爲他真的變成了蜘蛛,沒想到只是夏輕盈與狐族之間催眠術的對碰罷了。
我再次問道:“你施展催眠術的時候不能說話?”
“嗯!”夏輕盈一點頭,後面的事情我自然也就明白了。
夏輕盈雖然震懾住了黑山雀,但是鐵情也感覺到了對手的存在,那個傢伙膽子太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撒手,夏輕盈只好轉頭催眠了鐵情。
當然,夏輕盈這種做法也是在賭命。如果我沒及時反映過來,或者中間稍有什麼遲疑,我和夏輕盈必死無疑。
好在我在最後關頭反應了過來,我倆才能死裡逃生。
我一邊往門外走,一邊問道:“我剛纔怎麼會自己往玻璃上撞?”
夏輕盈嚴肅道:“你應該是被瞬間催眠了。你進屋之後,肯定是看見某種東西或是聞到了某種氣味,才造成你被瞬間催眠。那個時候,你的思維和意識是分開的,你的意識裡其實很清楚,但是控制不了你的身軀,所以纔會造成你明知道前面有危險,卻還要往出跳的結果。”
等我們找到樓下那具屍體的時候,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鐵情繞着摔得面目全非的屍體轉了兩圈:“兄弟,想個辦法讓我們自己驗屍,身邊誰也別帶。”
“我知道了。”我跟着警察到了屍檢中心,就把所有法醫全都攆出瞭解剖室。
鐵情根本就不會什麼解剖,連手術刀都沒拿,直接用匕首劃開了屍體的肚子,下手就在屍體胃裡翻了好大一通才說道:“怎麼特麼的什麼都沒有啊?”
我皺眉之間,夏輕盈低聲道:“我聽說,把貴重東西吞進肚子裡,是盜墓賊中人藏匿私貨的手段。鐵情大概是想看看黑山雀在臨死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我聽完之後打了一個電話,才搖頭道:“負責勘察現場的警察說,酒店衛生間的浴缸裡有嘔吐物,我們過去之前,黑山雀吐過一次,估計不會有什麼線索了。”
“不可能!黑山雀這小子賊溜得很,他不會不留後手。”鐵情說着話,把手指頭伸進了屍體的“穀道”——那裡也是盜墓賊藏匿私貨的去處。
夏輕盈捂着鼻子退了兩步,鐵情抓着腦袋道:“不對呀!這小子不可能什麼線索都不留……”
鐵情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把屍體側着身子翻了過來,屍首的腋窩下面果然露出了幾道用針縫合過的痕跡:“這小子把東西縫在身上了。”
鐵情提起匕首,挖進了屍體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