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火冒三丈,卻拿以死相逼的白博士毫無辦法。
有些人,本心並沒有什麼惡意,卻可以不分場合、不分情況固執地堅持着自己的“好意”。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好意”帶來的後果,往往比惡意更爲可怕。
我強壓着怒火道:“白雪飛,你趕緊放手,你再鬧下去,會害死很多人!”
“每一個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白博士怒吼聲中,第二個落花洞女已經走進了深潭,將一半身軀浸在潭水當中,雙手撩起潭水,緩緩伸展雙臂,像是要去擁抱無形中的愛人。
“糟了!”李冰凝急聲道,“全部後退,往九宮圖的方向撤,快點……”
“不行!”白博士厲聲道,“誰也不許動!你們是準備換方向繼續殺人?誰敢動,我就跟他同歸於盡!”
“你個傻逼娘們兒!你想害死我們嗎?”一向溫文爾雅的李冰凝氣得爆了粗口,白博士卻死死地盯着對方絲毫不肯退讓。
兩個人正在僵持之下,潭中積水忽然爆發。直徑近米的水柱沖天而起之間,站在潭中的洞女就像是被人扔上半空的玩具從水中翻滾而起,在空中連轉了幾圈之後又扎向了水潭。
已經破水而出的龍王沒等少女落水就張口接向了對方頭顱,沖天而上的龍王像是已經算好了獵物的大小,僅僅一次張口就從頭頂吞到了對方雙肩。
咬住屍身的龍王凌空擰轉身軀之間,少女的屍身一寸寸的滑進龍王咽喉。我眼看着屍身撐起的人形鱗片向蛇腹移動而去,厲聲怒吼道:“姓白的,你滿意了沒有?”
白博士終於鬆開了按在炸*藥上的手掌,雙眼失神地自語道:“怎麼會這樣……”
“快走!”葉尋不管別人什麼反應,伸手抓起白博士,把她橫着扛在身上向我身邊飛速退開。
李冰凝咬牙道:“第一隊還剩多少人?除了二隊、三隊,全給我頂上去,拖住龍王。其他人跟我往後撤。”
李冰凝帶來了七隊探神手,十人一隊。在沒闖進五毒原之前他就損失了近半人馬,除二隊、三隊保存完整之外,剩下人數最多的就是一隊。
差不多二十名探神手一齊向水潭邊緣圍攏之間,立在空中的龍王形同被鬼神揮動的皮鞭凌空抽向地面,蛇身落地,塵土飛揚。
探神手迎風而動,從四面八方衝向地上的巨蟒,趁着龍王還沒完全吞嚥獵物,行動不便的當口刀劍狂落。巨蟒身上的鱗片隨之層層炸起,原本粗如巨木的蟒身在瞬間又膨脹兩圈,在亂刀之下肆意遊走,不斷捲動身軀將圍住自己的探神手驅趕到同一個方向,蟒腹當中的屍身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縮小。
有人厲聲喊道:“它想把我們一網打盡!突圍,快點突圍……”
被巨蟒圍住的探神手想要向外突圍之間,剛剛還像是在嬉鬧玩耍的巨蟒忽然暴怒,方圓十餘米之內的塵土在蟒身飛卷之下扶搖而上,潭水四周飛沙走石,十多條瘋狂掙扎的人影全部被掩蓋在了漫天飛揚的塵土之下。
頻頻回頭的李冰凝顫聲道:“一隊的弟兄們完了……”
“不會……他們還沒……”白博士驚叫聲中,滿天瀰漫的沙土漸漸飄落,露出了圍成一圈的紫色蟒身。
我眼看着龍形巨蟒舒展身軀向我們飛速游來之間,成堆的白骨也在巨蟒背後露出了形影——十多個探神手僅僅片刻之間就在龍王的毒液之下無聲無息的化成了白骨,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留下,龍王兇殘可見一斑。
“快走!往九宮圖裡退!”李冰凝怒聲道,“還剩多少手*雷,全都扔出去,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快點!”
五六個探神手快步搶出,拉開手*雷投向巨蟒,其餘人也以最快速度衝向了九宮圖。
手*雷爆炸的火光接二連三拔地而起,刺紅的彈片八方狂舞之下,就算精兵強將也只能倒地自保。暴怒而來的龍王卻強壓火光飛速急進,眨眼之後就逼近了人羣。
“衝!”一個探神手拉開了手*雷,趁着龍王張口之際,飛快地向前衝出幾步合身撲倒在地,舉着手*雷貼地滑出兩米之後,將手插進了蟒蛇口中。
龍王的毒液從對方頭頂如水澆落之間,那人緊握的手*雷隨之炸裂,暴烈火光順着蛇口兩邊噴涌而出,龍王也在劇痛當中昂首入空拼命嘶嚎……
“小心龍王發狂!全都頂上去!”李冰凝一馬當先衝出了人羣,他身後的探神手稍一猶豫也大步而上,以血肉之軀連成人牆擋在了我們身前。
李冰凝頭也不回地喊道:“王歡,我們先走一步,別忘了我說過的話,就當是一個探神手臨死之前對你的哀求吧!”
李冰凝持刀看向龍王的當口,後者身形再次砸落在地。這一次,龍王在重傷之下好像是失去了方向,對擋在九宮圖要道上的探神手看也不看,斜下衝向了一塊稻田,好像一條受驚的草蛇簌然鑽進田裡不見了蹤影。
驚魂未定的李冰凝愣了好半晌纔打起手電往稻田裡照了過去。
我們幾個僅僅是往田中看了一眼,就覺得脊樑上升起了一股涼氣。
剛纔還縱橫無敵龍王,僅僅是衝進田裡幾秒,就變成了一條平鋪在地上的死蛇,紫鱗滿布的蛇身就像是被充水的皮管,從蛇頭的方向高低起伏、層層波動着乾癟了下去,我們甚至能看見鮮紅的血漿從蛇口當中持續不斷地噴涌而出。
乍看上去就像是龍王把自己的血肉、內臟全都從嘴裡噴出了體外。不到片刻,剛纔還在生吞活人的蛇中霸主就變成了一張蛇皮。
暫時安全的李冰凝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氣,癱坐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王兄,咱們是不是該進陣了?”
我仍舊搖頭道:“不行!再等等!”
李冰凝首次暴怒道:“你還想等什麼?我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難道還不夠嗎?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沉聲道:“李兄,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幾個關鍵的人物都沒出現。他們還沒現身之前,我不敢輕易進入九宮圖。”
李冰凝呆呆看了我半晌才點頭道:“是我魯莽了。原地休整,做好警戒。”
這一次,我們和探神手會和在了一處,圍着火堆守在了九宮圖的入口上。
李冰凝走到我身邊:“能給我支菸嗎?”
李冰凝顯然是不會抽菸,剛吸了一口就被嗆得連連咳嗽。我平靜地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李冰凝道:“王兄,這一路走來,我雖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可是有件事兒卻是真的,我不希望看見探神手毀滅。”
李冰凝指了指我腰間的馬格南:“自從刑殿覆滅,官方禁止我們使用火器,就連炸*藥都不能隨便供應,要不是,我們偷偷藏了幾顆手*雷,這一次我們怕是回不去了。”
我看向李冰凝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李冰凝苦笑道:“這樣說吧!我們這些探神手,是爲了探索神話禁區而生的人。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們不斷探索禁區究竟是爲了什麼。或許,探神手的高層知道,但是,對於普通的探神手而言,探索禁區就是自己維持生計的手段。”
“神話禁區就是我們這些人的葬身之地,我們爲神話而生,最後也要葬身在神話當中。”
李冰凝遙望着九宮圖道:“我從小在探神手裡長大,冒險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看到過太多探神手的前輩一去不回,可是一代又一代的探神手卻仍在前赴後繼地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李冰凝沉聲道:“我不希望看到探神手不復存在,哪怕只留下探神之名,也代表着我們曾經存在過。這一點,五大宗門可能都做不到了,但是王兄可以。”
李冰凝忽然停了下來,平視着我的雙眼道:“王兄,你相信頓悟嗎?”
我點頭道:“相信!”
頓悟是佛教禪宗術語,但是也可以引申爲因爲某一時刻產生的靈感,而想通了某一件事兒。
李冰凝鄭重道:“我承認,自己一開始確實有讓你葬身五毒教的打算,可我剛纔卻忽然想通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得保證你不死,哪怕我萬劫不復,也得留住你。你在,探神之名纔在。否則,若干年之後,世間再沒有探神手了。”
李冰凝自嘲地笑道:“沒想到,我李冰凝有一天會變成探神手裡的臥底。”
李冰凝的話,我只能相信一半。如果有一天形勢逆轉,探神手佔據了上風,李冰凝還是會回過頭來對付我。
在他心裡,探神手纔是第一位,他是一個拼死維護探神手的人。
我伸出手與李冰凝握在了一起,相視一笑,各自拿出了地圖拼湊在了一起。
完整的九宮圖呈現在我們面前時,我們兩個人不由得同時皺起了眉頭。李冰凝擡頭道:“王兄、葉兄,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