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萬人之上的苗疆巫師,在不到三息的時間裡,不僅變成了一堆白骨,還在飛速融化……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鴉雀無聲。
片刻之後,染血的毒液順着棺木橫流入水,原本安靜下去的蛇羣再次暴動。不計其數的毒蛇像是被火燒到了一樣躍水而出,在空中瘋狂扭動着身軀掉回了水裡,不到片刻就翻起肚皮浮在了水裡——龍王的毒,竟然能將毒蛇輕易毒斃。
全場再次陷入死寂之間,我卻哈哈大笑道:“那位大巫,此情此景,你感想如何?要不要再讓你的武士衝進幾步看看?”
苗疆大巫陰沉着面孔道:“全都住手,一起進去祖先安眠之地。”
苗人武士收回長刀之間,立在水上的龍王也緩緩沉入了水中,我再次舉步沿着棺材鋪成的大道一步步向洞中走去。
我走出十多米之後,洞中的地勢開始漸漸升高,斜向通往地面。
我在腦海中大致想象了一下從洞葬入口開始的這條形似隧道般的山洞,其實是在地下畫出一道斜躺在地下的“L”形。
前半段是在筆直前行,直到我破開鬼神守護的大門,又開始向地面延伸而去。我們從這裡進去,等於是從地下越過了面前的山峰。
山峰背後難道就是傳說中五毒教總壇所在之地五毒原?如果真是那樣,爲什麼一直沒有人發現五毒原所在?
我胡思亂想之間,無意中往後看了一眼。那一眼之後,我再次皺起了眉頭。
從洞頂落下的水流已經將我們走過的地方完全淹沒,放眼看去,階梯之下只剩浮動的濁浪和盤踞在水中的龍王。
後路被斷,我們只能一路向前。可是我身後的這些人……
沒過多久,我頭頂就露出了曙光,那是洞葬的出口。當我從洞口踏步而出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望無際的原野。
近處,稻田、村落,清晰入目;遠處,隱隱可以看見一座隱藏在雲霧中的宮殿,宮殿雖然只是露出一角,卻仍舊難掩其恢宏之氣。
苗疆神話禁區,五毒教總壇?
神話之地!
毒道至尊!
我強壓心中震撼轉頭看向身後時,探神手和苗疆人馬已經陸續走出巖洞,隨後而來的水流也在眨眼之間抹平了洞口的痕跡。如果我不是剛剛從巖洞裡爬上了地面,我準會把那裡當成一座深不見底的水潭。
我沉默片刻纔看向苗人陣營,對那位領頭的大巫說道:“大巫閣下,如果我沒看錯,這裡就是傳說中的五毒原。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知閣下,我們必進五毒教總壇。大巫想要如何選擇?”
那個大巫沉默了片刻才說道:“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我需要商議一下。”
“請。”我比了一個手勢之後退到了李冰凝身邊,“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李冰凝壓低了聲音道:“剛纔跟你說話的人,苗家名字叫尼久莫,漢名水清柔。”
從清代改土歸流,苗民編戶、入籍開始,苗家人就陸續改姓漢姓、起漢名,即使在苗疆,用漢姓的苗人也不罕見。
李冰凝悄悄指向水清柔左側的老太太道:“那個老太太叫麻冬,也是蠱神級別的用蠱高手。還有那邊那個年輕點的女孩叫龍梅。別看她年輕,水清柔和麻冬都要讓她三分,她究竟是什麼身份,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
李冰凝一頓道:“還有就是失蹤了的那個夏天,也是蠱毒高手,地位僅比麻冬稍差了一點。對了,你怎麼知道夏天是五毒教的人?”
我壓低了聲音道:“我不知道,那是我瞎編的。”
李冰凝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要不是我們身邊人多,他肯定能喊出聲來:“你你你……你說她叫夏蓉雪,是青龍使。”
我看向李冰凝:“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以前沒看過武俠小說嗎?隨便編個武林高手的名字,弄個什麼稱號很難嗎?”
李冰凝臉色又白了幾分:“你不是還從青龍肚子裡剖出了內丹?”
“我都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我隨口道,“我當時就是爲了拖延時間,誰知道那蛇肚子裡還能蹦出內丹來?對了,他們看見內丹怎麼那麼大的反應?”
李冰凝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確定我沒說謊,只好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毒物內丹就是五毒教和苗疆蠱師之間最大的區別。”
“苗疆蠱師善於御蠱、用毒。但是,蠱蟲對他們而言只是一種消耗品,一批蠱蟲用完了,他們會再去培養下一批的蠱蟲,只要留住相當於蜂后的原蟲,他們的蠱毒就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冰凝看我點頭,又繼續說道:“但是,五毒教不同。五毒教之所以稱之爲教,是因爲他們有自己的教義。五毒教義究竟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從資料上看,五毒教吸收了很多道家的思想,尤其是丹道。”
“據傳說,五毒教在培育蠱蟲方面也是獨樹一幟,他們培育出來的蠱蟲往往百年不死,甚至孕育出內丹。有人說,五毒教在學習道家外丹派煉丹,只不過他們使用的鼎爐是蠱蟲罷了。”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一皺眉頭。
道家外丹派中也有不少分支走上了歧途,其中最爲有名的就是採補之術,善用採補術的人也把對方稱之爲鼎爐。五毒教爲什麼不能以毒蟲爲鼎爐?
可是,五毒教這樣做不就違背了苗疆故有的秘術了嗎?
這就是五毒教與苗疆蠱師互相對立的原因?
李冰凝繼續說道:“五毒教秘術雖然失傳,但是從五毒教留下來的江湖傳聞當中不難發現,大多數五毒教衆是把毒物內丹煉化到自己體內,增加本身的修爲。在某種意義上,把五毒教衆稱爲毒人也不爲過。”
“用一個不恰當比喻,煉毒入體的五毒教,就相當於眼鏡王蛇,本身劇毒無比,體內又含有抗毒的血清,其他蛇類的毒液對它無效,它們卻能輕易殺死對手。這也就是五毒教能在苗疆橫行霸道的原因。”
我微微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難怪五毒教能在苗疆稱霸多年。”
李冰凝道:“五毒教覆滅之後,五毒秘術就成了苗疆的禁忌。苗疆蠱師一方面想要得到秘術,另一方面又擔心新的五毒教崛起苗疆,所以他們從不讓外人探尋五毒秘術。”
我沉聲道:“那這一次是怎麼回事兒?”
李冰凝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這一次,苗疆蠱師之所以會聯合探神手,就是因爲他們發現了五毒教傳人的蹤跡。據悉,五毒傳人也在尋找五毒教當年留下的遺蹟,苗疆蠱師這才覺得開啓秘葬已經迫在眉睫,主動派人聯繫了探神手。”
我看向李冰凝:“安然是五毒教傳人?”
“這個沒法確定。”李冰凝搖頭道,“安然會用蠱毒確實不假,但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跟五毒教有關。這樣說吧,我們是爲了對苗疆方面施壓,才故意給安然扣上了五毒傳人的罪名。所以說,找不找安然對我們而言沒有太大作用。所以在試探了兩次之後,我也就放棄了。”
我陰陽怪氣道:“探神手辦事兒還真是光明磊落啊!”
“呵呵……”李冰凝只能乾笑以對。
我忽然話鋒一轉:“你特麼的知道尋找安然沒用,還故作姿態把洛芊芊給我讓出來。”
李冰凝尷尬道:“王兄,其實你也應該明白,我這也是各爲其主,爭鬥當中有點手段,可以理解吧?況且,王兄本身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
我被李冰凝給噎得無話可說了。
其實,我們兩個就像是被困在一起的兩頭狼,一邊想要衝出絕境幹掉對手,一邊還在盤算着怎麼給對方兩口。誰也沒拿出真心實意,又何必爲了誰騙過誰動氣?
李冰凝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一開始,我們跟苗疆的合作還算愉快,很快,苗疆人馬就單方面中斷了合作,不僅撤走了所有蠱師,還限期讓我們撤出苗疆。”
我皺眉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你們趕到苗疆不久,準確點說,是我第二次給你們送解毒藥的時候。”李冰凝苦笑道,“原本,我還以爲是你通過官方對苗疆方面施壓,才促成了對方撕毀合約,現在看來不是那麼回事兒啊!”
難怪李冰凝會那麼好心跟我說他要主動退出尋找五毒教的任務,原來他早就看出苗疆蠱師不是在官方的壓力下終止合作,而是另有其他的原因。他那番作爲,只不過是想讓我去跟苗疆蠱師碰撞,他好隔岸觀火。
不過,話說回來,我故意把他拖進來,不也有類似的打算嗎?只不過我沒有他想的那麼複雜,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探神手是不是真有兩種態度罷了。
我跟李冰凝的這番對話,用葉尋後來的話講就是兩隻狐狸在互相舔毛,看着親密,實際上全都恨不得弄對方一身騷。
我們兩個正在說話之間,三個苗疆大巫一齊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