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晴驚叫道:“王歡,你瘋了吧?”
我冷眼看向滿頭是汗的虞楓扣動了扳機,地上的探神手當場斃命,我又踩着滿地鮮血走向了另外一個人。
已經把剩餘對手全部放倒的蝠龍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咬着還沒斷氣的探神手送到了我身前。
我提着馬格南道:“虞楓,曾幾何時,我還在思量該如何面對你,面對我們曾經在第五分部時的義氣。現在不用了,我謝謝你讓我看清了江湖。”
我每說一句就擊斃一人,短短三句話間就讓三個探神手命喪當場。
我看都沒看虞楓一眼,仍舊提槍走向下一個俘虜:“你念及別人對你有義的時候,別人早就已經把你當成了傻瓜。這樣也好,至少殺人的時候,我不會顧念什麼第五分部。”
“我大哥死了,我跟探神手之間從此不死不休,探神手,我見一個就殺一個。”
我一槍打死地上那人之後,手舉着馬格南指向了一開始被我們抓住的藍寶兒和那個護士。
任天晴驚叫道:“王歡,別再殺人了,你殺了她們,真就無法挽回了。耶律德光沒死……”
我冷聲道:“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你們殺我大哥的時候,可曾想過無法挽回?你們怎麼殺我大哥,我就用他教我的東西殺你們。”
我聲音一落,連開了三槍,那個護士立刻倒在了血泊當中,到死也沒閉上眼睛。
“王歡,你混蛋!”任天晴淚水橫流之間,被葉尋一刀擊退,手捂着傷口退向了一邊。葉尋毫無遲疑地揮刀追去,刀刀奪命地殺向了任天晴。
我調轉槍口指向藍寶兒扣動了扳機,馬格南的槍膛當中卻傳來了一聲空響——我把子彈打光了?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馬格南,立刻提刀走向了藍寶兒,後者被我嚇得放聲大哭:“別殺我,別殺我啊!”
我陡然加快了腳步,倒拖長刀向藍寶兒快速奔去,手中長刀瞬間揚起。從我手上爆發的刀氣遠隔幾步之外向藍寶兒急掠而去時,一團黑氣忽然從藍寶兒身上爆涌而出。好似狼煙的雲團以藍寶兒爲中心向四面八方轟然滾動之間,我連退兩步,用長刀護住了身形。
再下一刻,那片掩住了藍寶兒的氣團便從裡向外爆出了一聲巨響,五道煙柱同時從氣團中心飛射而出,其中一道直奔我面孔擊來。
我眼看煙柱貼近,立刻身形後仰,以雙膝爲軸,身如鐵板似的躺在空中,雙手持刀翻轉刀鋒,將蔑天刀尖向上、刀鋒朝外地豎在了空中。
蔑天還沒完全立穩定,凌空呼嘯的黑霧就已飛到了我的眼前,我瞬時將刀鋒壓向煙柱之間,鋒銳的長刀頓時將其一分爲二。我眼看着兩股黑煙在我頭頂分向飛舞時,豆驢子怒聲吼道:“別呼吸,煙裡有毒!”
我雖然早在出刀之前就憋住了一口氣,卻仍舊在毒煙飛舞的瞬間感到鼻腔當中生出了像是火燎般的劇痛。
“王歡,快躲開!”豆驢子放開虞楓向我快步而來之間,我忽然挺身而起,雙手抓住刀柄向黑煙中心狂斬而去。茫茫刀氣剎那飛起,形同刀鋒破竹,從煙柱尖端長驅直入疾飛數米,隔空砍向了掩住了藍寶兒煙幕。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滿空翻轉的濃煙竟然像是被刀鋒刺中的氣球砰然爆裂,滾滾煙霧緊貼地面席捲十幾米方圓之間,我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混在煙霧當中向我悄然襲來。
“王歡,夜戰八方!”葉尋拼命嘶吼着衝向我時,我手中刀也跟着掄卷而起,舞動刀氣向四周鋪排而去。
“夜戰八方”並不是什麼高深的刀法,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在自己看不清對手方位時的一種被動反擊。刀手看似在短時間內連出十六刀之多,實際上卻等於是在往自己四面八方沒有目的地亂砍,爲的就是逼開靠近的對手,給自己爭取一點喘息的時間。
我剛剛砍出兩刀之後,身邊就傳來了一聲慘叫,刺鼻的血腥隨後而起,等我再想去找對手,那人卻已經消失無蹤。
我一手提刀一手拼命扇去眼前的黑霧之後,卻看見藍寶兒已經飛身躍向虞楓和任天晴,一手一個把她們兩人拎在手裡飛縱而去。
我和葉尋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藍寶兒竟然是一個隱藏的高手。
虞楓和任天晴雖然都是女生,但是常年練武的人骨骼不弱,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二百多斤。拎着兩百斤東西健步如飛我也能做到,但是縱身飛躍、踏草而行卻不是普通高手能達到的境界。如果不是我逼得太緊,還逼不出藍寶兒的真實身手。可她爲什麼要一直隱藏功力?
我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藍寶兒就已經逃出了百米之外,再想追擊已經來不及了,葉尋不等我開口就甩出**搭上箭支瞄向藍寶兒背後。
沒等葉尋瞄準,遠處就傳來一聲冷喝:“站住!”
那聲怒吼雖然不大,卻像是一聲炸雷,震得藍寶兒連晃了三下噴出了一口鮮血。葉尋哪會放棄這個機會,隨後扣動了繃簧,電射而出的弩箭瞬間貫穿了藍寶兒的左腿,她卻跟着挺身而起,掛着一支顫動的弩箭幾個起落在我們眼前消失而去。
“大哥?大哥,是你嗎?”我來不及去管藍寶兒的去向,轉頭向冷喝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耶律德光手扶着一株大樹慢慢走了出來:“還是被你們看見我狼狽的樣子了,大哥給你們丟人了。”
“不不……”我幾步搶到耶律德光身邊,扶着他坐了下來,“大哥,你先歇歇,先歇歇。”
耶律德光的相貌沒變,可我還是看得出來,他身上早就沒了往昔的霸氣。一代帝王一旦氣勢不再,就說明他早就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耶律德光躺在我懷裡,仰望着長空:“能這麼躺着真好。爲兄爭霸一生,卻從沒像這樣躺在一個人懷裡好好休息休息,哪怕是我小時候也一樣。從我記事起,我就要表現得比別人更強,只有這樣才能討到父皇和母后的歡心,才能從衆多兄弟當中脫穎而出。”
我強忍着眼淚道:“大哥,你先別說了,養養精神,等你……”
“哈哈……”耶律德光笑道,“能看見兄弟真心實意地爲我流淚,真好啊!我也有兄弟,可是我從沒享受過兄弟之情,我的兄弟纔是我時時刻刻要防備的人啊!”
“老天待我耶律德光不薄啊,在我臨死之前還能有兄弟來給我送行,足夠了。”
“大哥!”我終於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耶律德光笑道:“哭什麼?人不就是這樣嗎,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哪一天不在上演?來這世上走上一遭,臨去再無遺憾,就已經夠了。”
耶律德光掙扎着坐起身子:“金狼是我大契丹的神獸,當初我想把金狼面具送給你們做個紀念,又怕你們不敢收下,便把它一分爲二。你們走了之後,我又重新做了兩張金狼面具,這兩張面具我加持過,戴着它,你們可以不懼詛咒。”
耶律德光徐徐說道:“本來,我還想傳給你們一些薩滿秘術,現在來不及了。我能告訴你們的是,所謂詛咒都是萬變不離其宗,就是人與人之間意志的對抗,你心中無懼,自然鬼神不侵;你若心中有鬼,就逃不開鬼神的糾纏。”
“以前有人來平天海的時候,說什麼自己身上有浩然正氣。那人確實有幾分本事,但是他所謂的正氣,沒修煉到家,還是得任我擺佈。如果他真能修練到他口口聲聲所說的境界,哪怕大薩滿都不是他的對手。你能聽懂我說的意思嗎?”
“明白!我明白!”我一個勁兒地點頭。
耶律德光卻笑道:“兄弟,你今天好像有點魯莽了。那兩個丫頭明顯是對你手下留情啊,不然她們何必跟你談什麼條件,前後點火一燒,你們就得死在洞裡。”
“大哥,你先別說話。”我現在已經心亂如麻,根本就不想再去想別的什麼。
耶律德光卻說道:“讓我說完。從你們被困在山洞裡的時候,我就來了,你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見了。我很開心,很開心。”
“我大契丹有的是勇士,他們也甘願爲我赴死,但那是我給了他們無上的榮耀和無數的財富,他們對我的是忠誠,也有畏懼。你們不同,你們給我的是情義。有情有義可真好,我稱霸半生,卻覺得只有今天最痛快。”
耶律德光笑道:“那兩個丫頭沒想過要殺你們,她們對我也只是圍而不殺,真正讓我死去的是我自己。如果我不去衝擊她們的陣法,我就不會死。”
“大哥……”我抱着耶律德光哭出了聲來。
耶律德光卻豪邁笑道:“你是江湖人,江湖人的眼淚最值錢,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流出來?爲兄雖然不久人世,但也此生無憾,有什麼值得傷心的?別哭了,陪爲兄好好看看這片天。你看,這天多藍哪!”
我仰頭向天空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