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明明是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尤其是背手搖頭的動作,看上去就像在學大人故作深沉,換個場合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可我現在不僅半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還全身戒備地伸手按向了刀柄:“朋友怎麼稱呼?”
“我叫藍寶兒!”藍寶兒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也不要用‘朋友’來稱呼我。”
我沉聲道:“你來自廣西還是雲南?”
我在《萬象經》裡曾經看到過關於藍氏家族的記載。藍氏後人在福建、廣東分部最廣。但是,傳說中廣西瑤族藍氏與苗族同源,也曾出現過赫赫有名的蠱毒大家,雲南藍氏則善於使用死毒。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兩家。
藍寶兒笑道:“你想探我的底?我偏不告訴你。”
藍寶兒笑眯眯道:“現在不是我們互探根底的時候,而是應該談交易的時候。不是嗎?”
藍寶兒用手比出了一個地圖的形狀道:“那張五毒教的地圖對你來說沒有什麼用,但是,你的朋友對你非常重要。拿出一張殘圖換你兩個朋友的命,很划算的哦!”
我沉聲道:“你是五毒教的人?”
藍寶兒用手扶着額頭道:“你這個人聽不懂話嗎?我是在跟你談交易,你怎麼一直想要問我是誰?”
藍寶兒不會談判,也抓不住對手的軟肋,用不上多久她就會落入下風。她不是主事人。
我伸手在自己上衣口袋上拍了一下:“地圖就在這兒。但是,我怎麼確定我朋友的安全?沒有看見他們之前,我寧可毀了地圖,也不會給你。”
藍寶兒頓時傻了眼,眨巴着兩隻眼睛看了我好半天,才從兜裡翻出一隻耳機飛快地塞進了耳朵裡。
戴上耳機的藍寶兒立刻露出了一副“兇狠”的表情:“王歡,如果你不想要你兩位朋友的命了,大可以跟我拖延下去。我倒要看看他們兩個能在五毒大陣裡堅持多久。”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道,“你們沒人了嗎?竟然派一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小孩兒來跟我裝神弄鬼。我不跟小孩兒過家家,你自己出來見我。”
我的話是說給藍寶兒,同時也是說給她背後之人。
藍寶兒憤然握着小拳頭:“人家不小了,人家已經十九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向了藍寶兒:“十九就長你這樣?叫你家大人出來說話。”
我表面上是在逗弄小孩兒,心裡卻在暗暗震驚——我一點兒不懷疑藍寶兒的真實年齡,如果說真有懷疑,我也只能懷疑她的歲數比十九更大一些。
這個世上有神童,卻沒有無師自通的絕頂高手。決定一個人成就的,不僅是資質,還有時間。除非玄幻小說裡那種上古大能奪舍重生的事情真能發生,否則,一個小孩兒不可能把毒蟲玩到爐火純青的程度。
至於說,藍寶兒表現出來的幼稚和天真,肯定也是真的。世上有很多東西可以抑制人身體的生長,包括一些邪道功法在內。但是,能夠御蠱、御獸的人,必然心思相對單純,只有這樣的人,才更容易跟人類以外的生靈接觸。
藍寶兒差不多就是這種情況。
藍寶兒被我氣得直跺腳:“王歡,我在正經地跟你說話……”
藍寶兒的話說了一半,聲音忽然一沉:“王歡,你給我聽清楚,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代表着我們的意志。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
我沉聲道:“我還是那句話,我要確定我朋友的安全。”
藍寶兒冷聲道:“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只要回答行與不行就可以了。三分鐘之內,我也不想聽見任何廢話。”
藍寶兒話一說完就抱着肩膀靠在大殿的柱子上不說話了。我與對方對視之間,藍寶兒好像受不了我如刀而至的目光,下示意地轉開視線,看向地上的一條毒蛇。
我稍稍偏移了一下目光之間,藍寶兒忽然開口道:“王歡,一分鐘已經過去了。”
我的聲音也跟着一沉:“不是沒到三分鐘嗎?”
藍寶兒冷然一笑,從身上拿出一隻銅鈴,輕輕搖動了幾下。兩座大殿裡的打鬥聲頓時激烈了幾分,尤其是葉尋的刀聲已經帶起了尖銳的哨響,可見葉尋那邊已經陷入了危機。
我沉聲道:“你不講信用!”
藍寶兒好整以暇地說道:“這纔是我要跟你做的第二個交易。”
藍寶兒慢悠悠地說道:“五毒殘圖只能換你朋友的命。想要讓他們毫髮無傷的出來,你必須立誓退出尋找五毒教的任務,否則,我不敢保證你的朋友從毒陣中出來不會少點什麼。”
我微微眯起雙眼道:“你是什麼意思?”
藍寶兒機械地重複着對方的話道:“我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五毒教的任務,不需要你來參合。”
我微微一皺眉頭,藍寶兒卻把一隻白嫩嫩的小手平伸出來,舉在了半空,我眼看着一隻淡藍色的蠍子從她袖口裡爬到了她手心。
藍寶兒託着那隻猶如寶石雕琢而成的蠍子道:“我叫它精靈,毒門的人卻更喜歡叫他藍焰。這種蠍子身上的毒並不致命,卻能讓人肢體壞死,直到從關節上掉落下來爲止。某種意義上,藍焰比毒王還要可怕,因爲它能讓人生不如死。”
藍寶兒說着話,把藍焰拋向了空中。化作一道暗藍色光影的毒蠍在空中稍稍轉了一圈,卻像鳥兒似的滑動半尺,快如閃電地鑽回了藍寶兒的袖口。
藍寶兒歪着頭看向我道:“你的槍再快,能擋住藍焰嗎?”
我沉默了片刻之後搖了搖頭——那隻蠍子的速度太快,如果我用刀也許能在近距離上把它斬成兩段,如果用槍,九成以上會被對方逃掉。
藍寶兒笑眯眯道:“那兩座大殿裡各藏着十隻藍焰,再過一分鐘,裝着藍焰的機關秘匣就會開啓。藍焰的脾氣也不算太好,尤其對人更不友好,看見你的朋友肯定會羣起攻之。你希望葉尋和呂以非後半輩子都坐在輪椅上等人餵飯嗎?”
我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藍寶兒卻笑眯眯地說道:“你還有一分鐘的時間考慮。一分鐘之後,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
藍寶兒說完就靠回了柱子上,我也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對方的雙眼。藍寶兒像是被看得渾身彆扭,小腦袋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的,不知道該往哪兒轉了。
我不得不說,藍寶兒背後的人更善於把握人心,短短几句話之間就能將人的心理防線層層突破,不斷給人增加壓力,一旦對手慌了手腳,就是跟着他的節奏任他予取予求的開始。
那個人的要求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之中,兩座大殿當中的打鬥聲開始變得越來越慢,但是始終沒有人能從裡面破門而出,這隻能說明,裡面的人漸漸體力不支,開始落入下風了。
我也忍不住開始悄悄將目光掃向兩座大殿。
我的目光落向主殿大門上時,一條只有筷子粗細的紅色小蛇也從門縫裡鑽了出來,像是死了一樣把身子搭在了門框上。
與此同時,藍寶兒再一次擡頭起來:“王歡,時間就要到了,你考慮得怎麼樣?”
“我……”我猶猶豫豫地說出了一個字之後,目光忽然一冷,手中蔑天脫鞘而出,刀尖驀然指向地面之間刀鋒翻轉,刀刃向外地橫掃而起,暴烈刀氣順着刀鋒揚起的方向怒嘯而出,緊貼地上飛射兩米,連續斬斷了幾條毒蛇之後,直奔着蛇羣中心的一條翠綠色的小蛇飛射而起。
“青兒快躲!”藍寶兒急得差點哭出了聲來。
剛纔我跟藍寶兒對視的時候,她的目光就落在那條蛇身上,我僅僅掃了那條小蛇一眼就發現了它的與衆不同。
那條小蛇體型雖然不大,卻是唯一一條懶洋洋地躺在蛇羣中的異類。就好像全軍待命而大將氣定神閒,因爲它不需要待命而動,只需要發佈命令就足夠了。況且,它也不認爲我這個對手能對它造成什麼威脅。
靈蛇畢竟只是蟲豸,不懂如何掩飾,它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等於迎來了自己的死期。
等我刀風暴起,那條青蛇再想躲閃就來不及了。對方僅僅挪動了一下身子,擦地而去的刀氣就在青蛇七寸之處將蛇身斬成了兩段。血淋淋的蛇頭被刀氣崩上半空卻猶自血口怒張,不分敵我地往身邊的同伴咬了過去,形同倒鉤似的獠牙狠狠咬住了一條黑蛇,再也不肯鬆口。
青蛇一死,蛇羣立刻亂成了一團,大半無毒的蛇類瞬時間逃得一乾二淨,只有少數毒蛇還在地上左右徘徊,蛇陣已然告破。
“青兒——”藍寶兒小臉兒嚇得陣陣發白之間,我一擺長刀,繞過四下亂竄的毒蛇,往藍寶兒的方向猛衝而去。
我僅僅衝出了兩步之後,剛剛陷入了混亂的蛇羣卻在我腳步落地的一刻同時調轉蛇頭,直奔我身邊圍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