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龍拖住龍龜的當口,我飛身一步,緊貼在沙灘上滑出了幾米,抓住一個嚇癱的遊客,把人給拽到了一邊兒,又往下一個人身邊衝了過去。
我本意是把人一個個拽到安全的地方再去增援阮大龍,誰知道,我剛剛抓住第二個人的肩膀,對方的身形竟然毫無徵兆地猛然一沉,我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對方掙脫了手掌。
等我再想過去拽人,遠處卻傳來了龍龜的怒吼。龐大無比的龍龜僅僅在瞬息之間就向我身邊兇猛撲來,帶着血腥之氣的龍息遠隔兩米之外就將我的頭髮揚上了半空,我再立身不退就只能是死路一條。
我剛要挪動腳步,地上那人卻猛然抱住了我的右腿,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我連拽了兩下右腳之後,發狂的龍龜已經向我猛衝而至,貼近我頭頂上方張開了巨口。
我在避無可避之下,猛一揚腿,把拽住我小腿的遊客給揚上了半空,龍龜的利齒隨後而至,凌空將人咬在了口中。刺耳的裂骨之聲在我耳邊響起之間,那人才算鬆開了雙手。我雖然抽身而退,卻被龍龜口中噴濺的鮮血給染紅了半邊身軀。
我還沒等撤到安全地帶,阮大龍和桃小妖已在呼喝之間發出暗器,隨之打向了龍龜的脖頸。
龍龜全身都被覆蓋在盾甲之下,唯獨頸部纔是致命的弱點,淋漓鮮血從龍龜脖子上驀然迸起之間,本來已經稍稍安靜下來的龍龜再度發狂,張嘴甩掉了嘴裡的半截屍體,雙目充血地再次向我衝來。
就算我在鼎盛時期也沒法正面抗衡這隻龍龜,更何況我現在的力道已經流失了近半,更不可能是龍龜的對手。我不等對方靠近,撒腿就跑,發狂的龍龜卻在我身後窮追不捨,腥臭的龍息幾次噴在我背後之間,我不得不連連加速。
可我知道,我無論怎麼加速,早晚都會因爲體力不支而放慢速度,只要我腳步一停,就是我葬身龜腹之時。可越是如此,我反倒跑得越慢,兩腿幾次不受控制地陣陣發軟,險些跪倒在地上。
是蝕心散發作了!
換做以前,我再怎麼急於逃命都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除蝕心散之外,我想不出什麼東西能讓我雙腿發軟。
短短片刻之間,我的額頭上就冒出了層層冷汗,我身後的龍龜卻越來越近……
千鈞一髮之間,我忽然聽見司若喊道:“王歡,抓繩子。”
我仰頭看去時,司若已經從一顆樹上拋下了繩子。形同暗器的繩頭直奔我眼前飛舞而來時,我一步躍起,凌空抓住了繩索的一端,在司若同時發力之下,我竟然如同騰雲駕霧般飛上了樹梢。
我的身形還沒站穩,司若已經抓着繩索飛身而起,落向了遠處山坡。與此同時,追擊而至的龍龜也轟然撞向了樹身。足夠一人合抱的參天巨木就在龍龜的衝擊之下攔腰折斷,我頓時從樹上栽落了下來。
我人在半空之間,司若也在遠隔幾米之外再次發力,拽着我憑空飛向了遠處的山坡。折斷的樹木還沒倒地,我就落在了山坡之上。司若伸手把我拽上一塊岩石之間,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過去,原本已經追到了山下的龍龜卻猛一轉身,重新撲向了遠處的人羣。
一場血腥殺戮就在我眼前赫然展開,短短片刻之間,還沒有離開海灘的遊客就被龍龜給撕成了血淋淋的肉塊。
阮大龍他們幾個也繞過了龍龜兩旁登上山來。三個人的臉色都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只有張元怒吼道:“王歡,你竟然爲了自己逃命,濫殺無辜,用人餵食龍龜!你還是不是人?”
我冷聲道:“你有本事,你下去救人啊!下面還有人沒死,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行俠仗義。”
如果不是我體力還沒恢復,我肯定會上去給對方兩記耳光,可是蝕心散已經發作,我能勉強站直身子不讓對方看出破綻已經到了極限,更別說上去跟人動手了。
張元被我兩句搶白之後,嗆得火冒三丈:“你他麼的……”
“夠了!”阮大龍暴怒道,“張元,你跟魔門之間的恩怨,出了這座島之後,你願意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但是現在,你最好把你那套陰陽怪氣兒給我收起來,老子沒心情幫你擦屁股。”
張元臉上陣紅陣白之間,卻一句都不敢多說,狠狠瞪了我和司若一眼之後別過了頭去。
阮大龍剛剛教訓完張元,山下就傳來了龍龜移動的聲響,滿身血腥的龍龜已經在這片刻之中回到了山坡之下。有人驚聲道:“我們快跑啊!”
“不能跑!”司若沉聲道,“山上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剛纔跑上去的兩個人,除了一聲慘叫,就再沒有動靜,山上說不定更危險。”
張元冷聲道:“我看,你是想拿這些人把龍龜餵飽吧?”
“把嘴給我閉上!”阮大龍這次真的動了火氣,擡腿就給了張元一腳,“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張元雖然不說話了,桃小妖卻向她的兩個同伴問道:“她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那個女孩迴應桃小妖之間,我也轉頭往山坡上看了過去。
我現在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山形的輪廓,除此之外,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就連山上是不是生着樹木都看不清楚,誰敢貿然往山上硬闖?可是,我們站在原地不動,龍龜也早晚會順山而上。
就在我們左右爲難的當口,已經走到山腳邊緣的龍龜卻在連續擡了幾下前爪之後,慢慢地退向了遠處,最終調頭走回了石廟的方向。
倖存的幾個人忍不住低聲歡呼之間,我的心卻猛然提了起來。
我可不認爲龍龜是在吃飽之後才放棄了捕食。但凡猛獸,對領地的意識都極爲強烈。龍龜能在海灘上縱橫無忌,卻在接近山腳的位置猶豫不決,那絕不是因爲它在考慮是不是該去捕殺剩下的獵物,而是在選擇是不是應該踏入別人的地盤。
我雖然沒有回頭,對着山頂的脊背上卻泛起了陣陣涼意。那種感覺,彷彿有一雙帶血的眸子正在暗處緊盯着我的脊背,讓人忍不住陣陣戰慄。
阮大龍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原地休息吧,等天亮了再說。看看附近有沒有能生火的東西,先把火點上,都別走太遠。”
一羣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隆起了火堆,我看着不斷跳動的火光,卻心亂如麻。
司若救了我,可我卻更懷疑她不是司若。
司若和我一樣都中了蝕心散的毒,我現在明顯感覺到大半的力氣使不出來,可是司若卻仍舊能用輕功飛渡數米,還能在幾米之外用繩子把我甩上半空,這明明就不是中毒的症狀。
如果司若有人假冒,那她爲什麼要救我?可是種種跡象又讓我覺得她不是司若。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時,遠處卻有人喊道:“水,這裡有水。”
我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海水裡出來的那個女人曾經跟我說“逢水且退五步外”,難道她說的不是海水?
我本能地喊了一聲:“別靠近那水,退回來!”
我的本意是想要救人,可是我們這些人都已經大半天水米未進,剛纔又在一路逃命,不要說是那些普通人了,就算是我也已經飢渴難耐,看見有水恨不得衝上去先喝個飽。
那人根本不聽我說些什麼,低下頭去,趴在水邊一頓狂飲。其他人想要往水邊走時,阮大龍卻怒吼道:“誰都別過去!站住……”
阮大龍和張元拼命攔人的當口,我卻繞開人羣,幾步搶到水邊。微微泛着玫瑰紅色的池水剛剛映入我的視線當中,那個還在喝水的人已經驚喜喊道:“蛤蟆!水裡有蛤蟆……”
水裡怎麼會有蛤蟆?我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確實看見了一隻巴掌大小、背脊發紅的蛤蟆正一動不動地趴在水裡。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那人已經挽起袖子往“蛤蟆”身上抓了過去。他的手指還沒碰到目標脊背,那隻趴在水裡的“蛤蟆”卻猛然破水而出。
那哪是一隻蛤蟆,分明就是一條巨蟒的頭顱。剛纔它把身子全都潛在水裡,只露出了半塊腦殼,乍看之間就像是蛤蟆的脊背,直到有人伸手,潛在水中的巨蟒才猙獰畢露。
那人想要躲閃卻已經來不及了,僅僅一瞬之間,巨蟒的四顆獠牙就完全陷入了對方手腕當中。那人慘叫剛起,我已經抽刀在手,上前一步直奔蟒蛇脖子上劈斬而去。刀光閃過之後蛇頭應聲而斷,可是鮮血亂濺的蛇身還沒跌落在地,另外一顆蛇頭卻從水中電射而出,一口咬住了那人咽喉。
“雙頭蛇!”我驚呼之下再次出刀斬斷了蛇頭,伸手抓住那人向後倒退而去。
我僅僅退出了三五步遠,那人就全身抽搐着在我手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直到那人的屍體撲倒在地,那顆被我砍下來的蛇頭還死死地咬在他咽喉之上。
那蛇有毒!
我看着面色發黑的屍體,心中猛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