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纔看明白,安然大概是有些恐高,從始至終都在手腳並用地死死抓着木樑不敢鬆手,現在讓他走過來,比登天還難。
我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別特麼扯犢子,趕緊聽我話,往這邊來。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
“我真不敢啊!歡哥,你自己跑吧!”安然這下真哭了。
“我跑你娘個腳啊!”安然要不是我同伴,我真想一槍斃了他!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趴在木頭上不敢起來?難不成恐高比死還可怕嗎?
我正被安然氣得頭昏眼花的時候,吸血蝙蝠的尖嘯聲又在山洞當中飛舞而起。大片蝙蝠掠空而過之間,我飛快地換上了子彈,連開了幾槍,卻怎麼也擋不住到處亂飛的蝠羣,眼看着大批蝙蝠向安然的方向圍攏了過去。
我厲聲叫道:“安然,你他麼還不起來?”
安然哭喊道:“歡哥,我不敢……你快走吧!我替你撐着……”
“我艹!”我舉槍打掉兩隻蝙蝠,“安然,你特麼要是死在這兒,我回去馬上給你媳婦兒找男人。我要是不把她賣給一個糟老頭子,我特麼跟你姓!”
“啥?”安然眼珠子頓時紅了,“你再說一遍!”
有用?
我和安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對他也不算了解,但是他跟他老婆之間那股膩味勁兒,實在讓我有點受不了。難怪那個我扔下車的老孃們兒說安然是小奶狗。
我分不清女生之間那些小狼狗、小奶狗的劃分,但是我知道一點,那就是狗對主人忠心耿耿,就算再弱小的狗也懂得護主。我剛纔就是要試試安然會不會爲洛芊芊無視生死。
看來這是奏效了。
我當即厲聲道:“老子說到做到。你媳婦兒我不能碰,但是我認識好幾個賤人,他們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不信我就……”
“混賬東西!”安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撒腿就往我身邊跑,我立刻收起手槍,直奔對方迎了過去。
我們兩個在橫木中間相撞在一起時,我伸手把安然給提了起來:“趴我背上,我帶你跳下去。”
“歡哥!”安然直到這時纔算反應過來。
“趴着別動,別讓蝙蝠咬了。”我雙腳呈人字形分立左右踩在橫樑中間:“葉尋,你揹着黑蝴蝶跳過來,咱們一起逃才能逃出去。”
山洞中平衡木似的設計其實是針對輕功高手佈置的機關。人的輕功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像電影裡一樣隨意飛動,必須有落腳的時候,只要他沒法像飛鳥一樣次次都落在平衡木中間,肯定會觸發機關,最後的結果,不是掉進水裡,就是死在機關或者吸血蝙蝠的手中。
唯一能逃出去的辦法,就是兩個人一齊動身,分別落在平衡木的兩邊。只有這樣才能保持平衡,繼續跳向安全的地方。
這個辦法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卻是一場對夥伴間信任的考驗。
起身跳躍的兩個人不僅配合得天衣無縫,而且必須絕對相信對方,甚至要比相信自己還要相信對方,才能度過平衡機關那冷酷無情的考驗,整個過程當中哪怕出現任何一點遲疑都足以致命。
我把安然背在身上,又讓葉尋背上黑蝴蝶,就是爲了讓我們兩組人之間的體重不會相差太多,剩下的就看我們兩個該怎麼配合了。
我大聲喊道:“葉尋,往這邊來,跳到我邊上去,快點!”
我正對着葉尋的方向大聲呼喊之間,葉尋毫不遲疑地從橫木上縱身而起,雙腳凌空連踏着向我身邊飛躍而來。與此同時,飛在空中的蝠羣忽然調轉了方向,往葉尋身上蜂擁而去。
葉尋的雙手還要用來保持身體平衡,他身上又沒有自動火器,只能眼睜睜看着蝠羣臨近。
“開火,看準了打!”我和安然同時扣動了扳機,卻又怕傷着葉尋,不敢向蝠羣中心的位置開火。看似猛烈的槍火在葉尋四周激閃連綿,卻絲毫阻止不了蝠羣的圍攻。
一開始,我還能從漫天亂飛的蝙蝠當中看見葉尋不斷突進的身形,眨眼之後,我就被遮天蔽日的蝙蝠擋住了視線。
“葉尋——”我正急得滿頭大汗之間,蝠羣背後卻傳來了一陣陣鋼針破風的絲絲聲響,剛纔還在漫天亂舞的吸血蝙蝠瞬時間像是被霜雪打過的樹葉,在絲絲風響當中成片跌落——出手的人是黑蝴蝶,只有她的鋼針才能發揮出漫天花雨似的威力。
葉尋也在這時踏空而出,向我左側飛縱而來。趴在他背上的黑蝴蝶驀然尖叫道:“往右一點啊!你這樣落腳,木樑會翻的!”
葉尋不僅充耳不聞,還用雙手抱住了黑蝴蝶兩腿,生生把她控制在了背上。
我眼看葉尋快要落地之間,腳下連連向外錯步,飛快地挪到橫樑一側。我腳下木樑猛然向上掀起的瞬間,葉尋忽然在空中轉動了一下身形,一腳踢在揚起的木樑之上,趁着橫木稍落的瞬間,又連出兩腳,把翹起來的橫樑給踩回了原位,他自己也跟着站在了橫樑一側。
我和葉尋已經站穩了身形,黑蝴蝶還在放聲驚叫,我背上的安然也還在顫抖不止,那傢伙嚇得把腦袋埋在我肩膀上,連頭都不敢往起擡。我氣得狠狠往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把腦袋擡起來,有蝙蝠過來就開槍。葉尋,咱們走。”
葉尋微微點頭之間,我們兩個一塊兒起跳,直奔一根空蕩蕩的木樑上跳落了下去。
我們兩個剛剛起身,就聽見黑蝴蝶驚叫道:“那是機關!”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座山洞當中機關滿布,當年的設計者不可能給我們留下一個完全沒有危險的落腳點,那些看似安全的地方,可能就是最爲危險的地方。
可是我和葉尋已經跳到了空中,葉尋有輕功在身,還有可能轉身跳回原位,我卻只能睜着眼睛往橫樑上跳。
就在我快要落地的那一瞬之間,葉尋忽然伸手拽出連着繩索的飛爪,往我身前甩了過來。我伸手抓住繩頭的一刻,雙腳同時落向了目標。
我的雙腳剛一站穩,就聽見木樑下面傳來一聲像是刀鋒擦過刀鞘般的聲響。等我側頭看時,一把近尺長的尖刀忽然在距離我不足兩尺遠的地方從木樑內裡彈射而出,明晃晃地豎在大梁上。
眨眼之間,一道又一道的刀鋒就在不足半尺距離上接二連三地迸射而出,向我腳下排列而至。尖刀纔是這道機關當中暗藏的殺機。
我想活命就得立刻從橫樑上跳下去,否則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雙腳被刀鋒刺穿。
如果沒有葉尋在我另外一邊兒,我會毫不猶豫地跳向別處,可我不知道葉尋現在準備好了沒有,要是我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跳到外面,死的人就是葉尋。
我轉頭看向葉尋的瞬間,卻發現不遠處能供我落腳的橫樑不知怎麼的忽然轉動了起來。我再不起身,那道木樑就會離我越來越遠,我也就再沒機會逃生而去了。
安然在我身後驚叫道:“刀過來了,歡哥,你快跳啊!”
“給我閉嘴,你死不了!”我怒吼之下緊緊咬住了牙關,雙腳十指緊緊勾在一起,兩腿筆直地踩在了木樑上——我明明知道,就算我再怎麼收攏腳心,被鋼刀刺穿雙腳的劇痛也不會減弱半分,那隻不過是我下意識的一個動作罷了,這就和人在打針時會不自覺地繃緊肌肉等着一針扎進肉裡是一個道理。
一瞬之後,四道刀鋒就順着我雙腳兩側簌然彈出,鋒利的刀刃幾乎割開了我的鞋幫,卻沒傷到我的雙腳。如果我剛纔稍稍挪動那麼一點兒,絕逃不過被刺穿雙腳的命運。
我低下頭去看了一眼貼在我腿邊的刀鋒,才帶着滿頭冷汗看向了葉尋。葉尋同樣臉色慘白、冷汗淋漓,但是他的雙腳也同樣未曾挪動半分。
我的心口正在砰砰亂跳時,腳下橫樑忽然動了,整座丁字形的木架像是被人推動了一樣,緩緩向平臺的方向挪動了過去。
葉尋剛要出聲,我卻揮手製止道:“先別亂動,看看情況再說。”
原本擋在了我們前方的一座座木架像是被人操縱的一樣紛紛挪向兩邊,給我和葉尋落讓出了一條路來;我和葉尋落腳的橫樑每經過一個區域,讓開的丁字架馬上就會恢復原狀,仍舊像是雜亂無章地擋在各個路口當中。
丁字架一直把我帶到安放棺材的平臺之前,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忍不住抽出蔑天,一手提刀,一手拎槍看向了遠處的棺材。
就在這時,我腳下驀然傳來一聲巨響,好像是木架的立柱撞上了平臺邊緣。架子下面傳來的震盪還沒結束,我腳邊的刀刃就紛紛縮回了原處,橫在空中的木樑也緩緩向下傾斜而去。機關顯然是想把我和葉尋卸在平臺上。
我轉頭向葉尋喊道:“你小心,我先下去。”
我縱身跳向平臺的當口,葉尋也飛身而至,輕飄飄地落在了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