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陛下,別插旗啊
“陛下,交州雖貧困,但臨近揚州,倘若江南生變,交州也難以倖免。派吳王去交州,主管交州軍政,是否不妥?”
吳王失魂落魄地走後,荀方從後走出道。
他對齊帝的處置有些疑惑。
如果要冷落的話,直接幽禁府中就是,何必派出去。
尤其是還派到交州。
“就是交州會被波及,才讓這逆子前去。倘若這逆子還有些悔改之心,在交州好好履行職責,就能成爲堵死司馬家的最後一顆釘子,如此,還有回來的機會,這也是他回來的唯一機會。”齊帝道。
“陛下慈愛,但眼下吳王失魂落魄地離開,恐怕不會感知陛下的好意,反倒有可能就此生出別的心思。爲何不直接告知吳王?”荀方委婉道。
就吳王那性子,悔改?怕是不太可能了。
“若是直接告知他,讓他去輔佐明王和紀仁,你覺得他能忍住不陽奉陰違,不暗中破壞?”齊帝看着荀方道。
荀方無言,也對,是忍不住的。
如果要讓明王和紀仁得到功勞,吳王怕是寧肯他自己沒有功勞。
“所以先將他打落雲端,才能讓他清醒,這是他唯一的機會。當然,他若是真的就此墮落,做個普通王爺,也是保他一世太平,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齊帝又道。
交州在揚州之下。
倘若揚州有事的話,那麼主持一州軍政的吳王是能最快反應過來的。
最理想的狀態,張景壽和紀仁出事,他能迅速救援。
當然,這個太過理想,齊帝做夢的時候都不太敢想。
但若是紀仁和張景壽在江南查探到了什麼,首先讓敵人少了來自交州的助力,其次敵人若逃亡交州,還有一名皇子攔着。
江南富庶,但也就是富庶,各個世家利益勾結,除卻成國公之外,再派一名皇子去,最是穩妥。
其實這些話,應該是方纔和吳王說的,只不過齊帝也真的是對這個兒子失望到一定程度,被氣得不想說。
當然,在齊帝看來,如今不說,問題也不大。
因爲之後會有人去提醒吳王的。
守護吳王的天武衛,和輔佐吳王的謀士,他們都會在適當的時候,告訴吳王。
讓他知道解決司馬家,是他回來的唯一希望。
當然,齊帝最期望的還是吳王自己清醒,能在這困境之下蛻變成長,只是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
而若是在謀士的提醒下,依舊沒有悔改,那就老死在交州吧。
那地方雖然貧瘠了些,但也因爲如此,沒什麼造反的可能,不管是誰登基,都不會去對付他。
這是齊帝給吳王最後的機會,照目前來說,如今他心中繼承人的順序中,魏王漢王一個梯隊,太子一個梯隊,吳王再一個梯隊。
見齊帝心意已決,荀方也不再多言,道:“年後吏部三年一度外察開始,人選已經擬定爲吏部左侍郎張誠主導,既能承擔重任,亦不會對明王和鎮國公的行動造成阻撓。但都察院這邊人選尚未擬定。”
吏部負責考察官員有無缺失,考察的形式按照是否是京官,分爲京察和外察兩種。
照常理來說,爲確保公正,需要都察院御史和吏部官員一同前往。
而這一次,情況更有些特殊,所以選人方面,既要能做得了事,又要配合得了紀仁他們,必要時刻還能給他們一些威懾。
思來想去,只有吏部侍郎張誠可以。
畢竟,他是賢妃的親弟弟,張景壽的親舅舅。
有着這一層舅甥關係在,多多少少能約束下張景壽。
而張誠本人的能力也是不必說的,不然也不可能坐到吏部侍郎的位子上。
只是比較尷尬的,都察院這次人手不足。
近來都察院也是多災多難,先是在太子繼位的鬧劇當中被清理了一波,人手不足,然後這邊因爲鄭長鬆的緣故,又被清理了一波。
現在人手嚴重短缺,田皓至今沒有想好派誰。
“都察院人選沒有擬定?田卿之子去年不是參加科舉了嗎?就擢升他爲御史吧。”齊帝稍稍思量道。
“陛下,田直今年才十五啊。”荀方聽到齊帝的話,面上當即露出爲難之色。
他吏部派出左侍郎,吏部二號人物,都察院那邊就出了一個十五歲的御史,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吏部的侍郎只配十五歲的御史呢。
“明年不就十六了?有志不在年高。而且不派田直,你想讓誰去?別忘了這是紀仁和張景壽,派個經驗老道,處處都要管,又剛正不阿的,你信不信還沒到江南,他就要因爲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齊帝道。
毫不誇張地說,過分點的摔斷兩條腿,無法同行,也不是不可能的。
荀方聞言,直接沉默,陛下說得好有道理。
“而田直不然,在同福商會那麼一羣人裡,他是最特殊的一個,年紀最小,可是卻也是他們最怕的一個,每每說話直指核心,全不顧忌,比他爹還直。而且田家世代御史,要說怎麼做御史,他比大多數御史都懂。這樣的人去,除了資歷之外,其餘的要求都符合。”齊帝道。
荀方默默點頭,說的是有道理,只是這麼一來,這個組合,怎麼都感覺怪怪的,心中思量,最後還是忍不住道:“陛下,是否重新考慮人選,讓明王下江南,是否太冒險了?”
感覺上,最大的問題是這個領頭人有問題,連帶着整個組合就有問題。
讓明王去,真的感覺不靠譜啊。
“朕也想讓個穩重的人去,所以讓吳王去了,結果呢?什麼都沒查到。或許是吳王無能,或許這江南的水比朕想的還深,他們這些士族都變得鐵板一塊,和他們講規則,一般人怕是沒這個能力。那就只能讓明王去了,他不講規則。如果真捅出了什麼天大的簍子,大不了召回京城,他還是個孩子,連親都還沒成呢,進太平學府思過去。”齊帝笑道。
“臣知曉。”荀方恭敬道,心知齊帝是對江南不滿了,有心要讓張景壽這個不講規矩的人去掀桌子,等混亂了之後,再派人去收拾。
但無論如何,這個桌子得掀了。
不然的話,江南的事情是查不清了。
這也是派遣皇子前去調查的一個原因。
若是換做尋常官員去,說不得便被以家族威逼,以官爵利誘了。
但皇子不同,沒人能動他們的家族,而官爵也利誘不了他們。
父子一體,皇子們可能自己謀反,但絕不會幫人謀反。
“丞相告假,這些日子辛苦荀卿了,年後荀卿可擢升右相。”齊帝慰勞道。
“不敢,臣不過盡人臣本分罷了。”荀方謙遜道。
倒不是僞裝,而是他真的很淡然。
晉升右相,名義上和諸葛清嵐平起平坐了,地位尊崇,但本質上,他還是文官第二啊。
所以,晉升前文官第二,晉升後,還是文官第二,這晉不晉升的,有差別嗎?
無非就是多了個名頭罷了。
齊帝又寬慰幾句,荀方方纔告退,之後再宣紀仁入內,過了過謝恩的儀式,然後又談了下江南的諸多細節,只是聽到齊帝說讓吳王下交州,紀仁忍不住道:“陛下,您讓吳王下交州,確定不是在給我們增加難度嗎?這不僅要查敵人,還要防範自己人。”
“是讓你有一尊天王可以差遣。若是景謀還在宮中,他在江南的這些勢力會成爲阻撓你進一步查探的障礙,但景謀不在宮中了,江南這些人多半會拋棄他,到時候你以爲景謀又會不會幫你?仇人固然是可恨的,但叛徒纔是最想殺的。”齊帝反問道。
紀仁微微點頭,有道理啊。
“而且,現在是現在,可等你到江南的時候,伱就是景謀他們能回來的唯一希望,到時,在景謀心裡,你會比朕這個父皇更讓他尊敬。”齊帝道。
“陛下,那萬一有變數呢?”紀仁道。
“沒有萬一,朕瞭解這個兒子,就像他的法相孫權一樣,景謀有勾踐之奇,爲了大局,他會忍耐的。”齊帝道。
紀仁聞言,卻忍不住看向齊帝道:“陛下這旗子不能亂立啊。”
孫權是有勾踐之奇。
吳王夫差滅越,越王勾踐在吳國爲俘,忍辱含垢,回國之後臥薪嚐膽,最終滅吳。
而東吳在攻下荊州之後,劉備舉國來伐,當時孫權整個震驚,萬萬沒想到劉備竟然要掀桌子,當時曹魏又在北方虎視眈眈,要是兩線作戰,東吳耗不起,所以他果斷地給曹魏上書,做了大魏吳王。
東吳上下君臣都覺得受到奇恥大辱,但孫權能忍。
而最後,孫權也的確贏了,成功地拖住了曹魏,得以專心應付劉備,承諾上交的質子,也是壓根兒沒送過去。
所以那一戰後,孫權成功地守住了荊州,只是丟了面子而已,真正實質性的東西一點沒給曹魏,然後曹丕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整個暴怒,在位那幾年,一個勁地打東吳。
所以你說張景謀有勾踐之奇,你是想讓誰被坑啊?
“你非曹丕,斷然無礙。實在不行,你就當沒有他嘛。他被貶,江南的一些士族你查起來不也方便。”齊帝道。
“臣盡力。”紀仁回道,心想倒也如此,若是吳王在,江南那些支持吳王的勢力多半有恃無恐,到時候又是各種鬥法,現在吳王不在了,江南一部分的勢力解決起來,倒是容易些。
交代江南的事情之後,紀仁想了想又道:“陛下,董操交代了嗎?”
知道董操還活着的人寥寥無幾,但他恰好是那少數。
所以當時,紀仁就沒有去看假的董操行刑,而是和喬輕音她們一起郊遊。
“尚未,那賊知曉他必死,嘴硬得很。”齊帝搖頭道。
“如此一來,臣斗膽一試。”紀仁道。
“你來?”齊帝聞言皺了皺眉頭道,“多少酷吏都無法讓他開口,你一少年如何可以?且你出身將門,拜師諸葛家,也不可學這些個手段。”
“陛下放心,臣這個手段不算狠辣,只是騙一騙而已。不過需要明王殿下來配合我一下。”紀仁道。
“騙?”
聽到這個字眼,齊帝眉頭微動,倒是露出幾分好奇之色,也明白爲什麼紀仁要找張景壽了,這方面,那小子確實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