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沿線,戰爭終全面爆發。
西族衍生的黑氣如大潮拍岸,但是被漢軍的兵勢攔腰斬斷。
黑氣炸開後,一道道西族的身影衝出,搶灘登岸。
散開的黑氣重新聚集,蔓延整個海岸線。
西族後方,鼉甲揚聲道:“霍去病,看你如何阻我族兵馬入漢!”
西族凝聚的黑氣,在海岸沿線,急遽攀升,像一道醞釀中的海嘯,不斷增高。
三丈,五丈,十丈……海面上升起了氣潮般的巨壁,隨時都可能拍擊海岸,撼動漢軍的守勢。
但就在此時,岸上漢軍兵勢相合,同步衍生出屍山血海的兵家異象。
一支軍伍的戰意,兵鋒交感天地,催發形成的異象。
那天地氣機倒映的異象中,有百族斷首,被漢軍斬落,屍骨壘砌如山!
一將功成萬骨枯,百戰強軍破萬敵!
西族的黑氣不斷攀升,漢軍催生的屍山血海針鋒相對,越來越清晰,血光沖霄。
驀地,西族的黑氣壓下來,彷如半壁蒼穹傾覆。
漢軍所化異象,捲起層層血光,與其對壘。
轟鳴聲中,兩個種族的兵勢碰撞,對衝,而後崩塌。
來勢洶洶的西族,被漢軍的血光撕裂穿透,沒佔到半點便宜。
鼉甲等西族將領在後方遠觀兩軍的首輪碰撞,頓時怔了怔。
“漢軍的兵鋒,已蓄養到了聯動天地的程度!”一名西族將領驚道。
鼉甲道:“兵鋒雖強,但他們打不起消耗戰,老卒死一個少一個。傳令全族登岸,衝擊漢軍!”
崩散的黑氣內,西族全面涌出。
他們從船上跳落,在淺灘登陸,往岸上奔跑,縱躍如飛。
嗡!
迎接他們的是漢軍的弓弩,箭雨,投石。
漢軍在海岸線上,留出了大概百丈距離的緩衝區,借地勢與西族拉開攻防戰的序幕。
霍去病沒選擇依憑城池駐守,而是利用地勢打阻擊,是因爲秦皇留書的提醒。
當年秦人完全不瞭解西族,初接戰就是用對付匈奴等外族的方法,借城池固守反擊。
然而西族所過處千里赤地,損失慘重。
西族就像蝗蟲過境,固守城池的戰術,反而會被西族利用大量的人潮限制,逼入絕境。
他們根本不會去圍城,與你打攻防戰,而是會直接繞城而過。
因爲後續的兵馬充沛,能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擔心繞城而過會遭到前後夾擊。
對付西族,依城池堅守不出,會在開戰之初就將主動權讓出去。
所以和西族的交鋒很難打,要保持壓制優勢,且要避免自身消耗,否則就無法久戰,會被西族拖垮,越打越艱難。
嗡嗡嗡!
一排排箭雨齊射,西族成片栽倒,屍體累積。
拍打海岸的浪濤,慢慢被血染成了紅色。
長達數裡的海岸線,到處都是喊殺聲。
接戰的漢軍後方,站滿了趕過來的大漢各地的修行者。
他們從義憤,急於參戰的狀態,逐漸變得冷靜下來。
隨着戰爭的延續,這些修行者臉色各異。
他們當中,大部分人曾參加過宗門,教派間的明爭暗鬥。
本以爲戰場也就那麼回事,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誰勇武,誰力強誰勝。
然而當見到真正的戰場,萬軍對壘,精氣狼煙。
戰場的鐵血殺伐,絞肉機般將敵我捲入的慘烈,和他們往昔的經歷,對戰爭的想象完全不同。
整個戰場沒有任何糾纏的過招,冷兵器巔峰的軍械,以萬計的箭矢覆蓋虛空,瞬間分生死。
激亢的戰鼓聲,每一次鼓點落下,都有無數生命凋零,鮮血四濺。
漢軍除了戰前和霍去病短暫呼應,齊聲叱吒,此後人人悶頭作戰,眼神冰冷兇狠。
那種沉默中透出來的殺氣,便是站在一旁,還未和對手接戰的漢軍隊列,亦能壓的人透不過氣。
這支漢軍的氣勢,生死麪前的沉默,彷彿有一種特殊的力量,撼動人心。
他們在等待着爆發,隨時準備以生命爲代價,向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發起決死的衝擊。
真正的戰場,全軍悍不畏死而又訓練有素,進退如一。
所有觀戰的修行者,心神皆悸,無比震撼!
現在是清晨時分,本該是浪濤起伏,迎來新一天的時刻。
整日的喧囂將從此刻開始,天空中白雲飄逸舒緩。
但眼前的這個清晨恍如煉獄……東海沿岸,刺耳的箭矢破空聲撕裂長空。
密集的投石落下去,濺起四溢的浪濤。
目力所及,往海洋深處延伸,全都是鋪在海面上的黑氣,彷彿沒有盡頭。
如果黑氣下皆是西族的兵馬,那他們的數量,將多到讓人絕望。
開戰一刻鐘,旁觀的漢人修行者們,全都沉默下來,落針可聞,再沒有衝上去展現勇武的意願。
漢軍就像一臺巨型的戰爭機器,外來的力量想加入進去,不是助力,反而會削弱漢軍的整體性和戰鬥力。
“我們在大漢境內忙着擴張宗門時,是漢軍在守護大漢。
我們忙着賺取利益時,仍是漢軍在護持大漢。”
“當年他們廝殺對陣的是匈奴人,是四夷。有陛下,有衛大將軍,有冠軍王,有我大漢七十年積累,終大勝匈奴,滅其國,亡其種,開疆拓土。”
“如今這些外族來了,依舊是漢軍與他們血戰,我們只能躲在後邊!”
“這麼多年,我們一直躲在漢軍背後,忙着勾心鬥角,你爭我奪,擴張教派……”
有人慚愧無地,在漢軍的陣列後方緩緩跪倒,泣不成聲。
西族搶灘登岸,經過最初期的慘烈對壘,死傷無數後,正一步步往前推進,接近了漢軍的陣線。
忽然間,漢軍主動前推迎敵。
滾輪陣!
漢軍的前推呈凹凸狀列陣,每兩個漢軍間隔開一個身位,形成一個內凹的齒輪狀橫斷面。
在‘凹’痕的位置,是第二排漢軍。
而前後排的所有軍伍,都將長矛前指。如此重複往後排列,一共五排,形成一個滾輪陣。
整個軍列,不動時,若一堵牆壁,動則如滾輪,後排從前排的‘凹’痕位置前插,起落間像齒輪咬合,層層遞進,或者後退。
整個過程,陣列始終不亂。
漢軍不如西族的族羣數量,但可以依靠軍陣變化,全軍共進退,來減少消耗,打的起持久戰!
西族前衝的隊伍,就像是撞在了一個全是長矛的牆壁上。
漢軍以血肉之軀,形成的鋼鐵牆壁!
雙方短兵相接,開始了貼身血戰!
霍去病便是在此刻下令,讓趕來的漢民中的修行者,可以伺機出手,一旦有西族強者衝陣,他們負責輔助截殺西族強者,維護漢軍陣列的穩定性。
後陣,鼉甲掃視海岸沿線。
漫長的海岸線,不可能都像霍去病所在這一區域,守的這麼穩,不可撼動。
鼉甲下令讓西族分兵,沿海岸線往上下游尋找漏洞,登陸漢土。
霍去病始終立在崖壁上,猩紅的大氅迎風獵動。
“該我了……”
人海戰術幾乎是無解的,能推平一切對手。
但並非沒有缺點。
剋制人海戰術的方法是——斬首。
破敵之首,則敵衆越多,缺乏統屬後,崩潰混亂的越厲害。
霍去病到此刻還沒動,是因爲他知道自己一動,仙主就會出現。
多日前,從西族決定出兵那一刻,霍去病和仙主的氣機就隔空交感,遙遙對峙。
所以鬼谷子問他要不要動用血色符號,嘗試突破,霍去病纔不敢在那時候選擇突破。
他若突破,西族立即就會舉族來攻。
到時他和衛青都在突破,與天地交感,難以控制突破結束的時間,西族在仙主帶領下來襲,對大漢很可能是毀滅性的打擊。
此時,就在雙方短兵相接的一霎,東部的海岸線,大地震動,一聲巨吼響起。
有一個身影,出現在東海沿線。
地面上,霍去病擴張海岸線的軍陣流轉,出現的身影,是一頭神熊。
祂像是來自遠古的神祇在甦醒,又像一座大山,佇立在東海之濱。
神熊兵符所化陽神!
四象神兵符分別對應金木水火,神熊兵符則是中央厚土,闢地,御守!
祂出現後,東海沿線的地理地勢,被軍陣覆蓋的區域,隨之發生微妙變化。
沿海的一些緩坡區域在沉陷,變成了斷崖。
還有一些位置,地勢擡高,形成險峻的橫斷面,增加了西族登陸海岸線的難度。
險峻高聳的地勢,可以分擔減少漢軍兵力,讓漢軍的人手更靈活,守勢穩固。
就在神熊兵符出現,增加漢軍守勢的同時,霍去病忽然動了。
他在崖壁上消失,突兀出現在西族大軍後方,足端探出,落點是鼉甲的眉心。
還有一股氣機無中生有,目標是鼉甲的胸口。
霍去病的攻勢之快,鼉甲甚至沒來得及做出應對的反應。
但與此同時,一隻手憑空探出。
那手白皙剔透,散發着妖異的光澤,甫一探出,便扣住了霍去病的足踝。
不過同一刻,霍去病的足端消失了。
那隻手也跟着消失了。
兩者都是虛招,像是早料到對方的變化。
一觸即收的雙方,出現在戰場上方。
霍去病站在一朵兵鋒匯聚的戰雲上,雲氣翻騰。
對面是黑髮披散,身高丈許,偉岸至極,穿黑色妖龍袍的仙主。
霍去病的全身,莫名的浮現出一層雞皮疙瘩。
不是畏懼,而是仙主出現的應激反應。
他的心靈深處警兆大作,靈蓍兵符發出刺目的光芒,所有的符號都在閃爍示警。
往昔能推演預知危險的靈蓍兵符,此刻符號遊移閃爍,逐一消失崩潰。
仙主的存在,似乎超出了靈蓍兵符的預知範圍。
且有一股力量,在破壞靈蓍兵符的推演變化。
霍去病的天賦上上策美人計光芒流轉,隱約在仙主體內捕捉到一點不斷變化的生命烙印。
那是仙主的弱點。
但太快了。
那一點生命烙印的移動快的不可思議,時現時隱,根本無法準確把握。
“伱是我見過最爲驚才的人之一,可惜要死了!”仙主平聲靜氣道。
“之一?另一個是秦皇?”霍去病風輕雲淡。
對面,仙主突兀消失,快的連霍去病也無法捕捉。
一隻拳頭,平鋪直敘,迎面轟向霍去病眉心。
這一拳出現,如同執掌了時間,又或許是因爲速度太快,時間相對變慢。
霍去病的意識在其力量覆蓋下,感覺周邊天地,萬物都消失了,只剩一隻拳頭在意識裡無限放大。
仙主這一拳,其威蓋世!
拳勢轉眼觸及霍去病眉心。
而在海岸線的位置,霍去病消失那一刻,有另一個身影出現,代替了他站在那山崖上。
有還未參戰的漢軍,看見那道身影,心神遽震。
那身影……竟是皇帝!
大漢之主劉徹,親臨戰場,來到了最前線。
“諸部與敵交戰,朕何惜此身!今日朕與衆軍一起,不退半步,亦不允外族入我漢土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