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三口棺槨的停放位置,但我不能靠近,停棺處要冠軍王你自己進去!”守陵人補充道。
霍去病點頭答應,兩人遂往一層中央的王城走去。
穿過城門和層層禁制,來到王城正殿外。
門外那兩根立柱上的銅龍如活物,龍首微動,矚目霍去病和守陵人,盤踞在銅柱上,紋絲不動。
自家人來串門了,不用阻攔。
霍去病伸手推門,皇陵兵權的陣紋交織,蔓延進去。
大門打開。
正殿的佈置,就如同秦皇治理天下時的咸陽宮大殿。
殿內面積宏闊,造型方正。
從門口往裡看,縱深足有二十丈以上!
大部分位置空曠無物,是衆臣位列朝班,等候奏報諸事的區域。
殿內盡頭處有一座帝王臺,其上放着一張紫犀玉龍案。
在龍案後,是直通天頂的墨玉屏風牆,上方祭刻着大秦各郡的地理方位,乃至每個郡縣的人口分佈等訊息。
龍案左右有鎮案獸,單爪上舉,託着燈盞,造型巧妙。
“冠軍王,那龍案所在,按術數計算,和皇陵頂壁,乃至皇陵外的真實天地呼應,爲紫微斗數入世之地,寓意帝王位。”
守陵人道:“在龍案後方的墨玉山河屏之後則是內殿,能在那裡停棺,要麼是陛下長眠於其中,要麼就是陛下血親或鍾愛之人,有伴同紫微帝星之意,才能靠帝位那麼近。
我是大秦臣屬,不敢擅入,冠軍王請便。”
霍去病邁步進入殿內。
常年位於地下的大殿,氣息有些陰寒。
霍去病每跨出一步,地面都有無數陣紋交織。
“此殿是一層陵寢禁制最厲害的區域,切不可行差踏錯。入殿先走北星位,直行四步,左側橫移一小步,此爲歸列之意,和朝見陛下時步履一樣,而後繼續往南按星位前行……”
守陵人說了片刻,便住口不說。
因爲發現霍去病步履流暢,比他說的還快,從容推進。
守陵人不禁琢磨道:我當初得了皇陵禁制篇,以其爲依據,參研三月之久,才理順這皇陵大殿內部微塵小陣的變化。
冠軍王第一次入這正殿,臨時推演竟能走的這般流暢,其推演之能着實驚人……
霍去病迅速來到帝王臺下,仰頭看了眼龍案。
上一卷秦皇手書,就是隔空從龍案裡收攝得到的。
“典靜。”
白南妤近幾日都在神府裡修行,突破天人六境。
數個時辰前她才坐關結束,聞聲從神府內步履娉婷的走出,一身胭脂長裙,眉眼靈動嫵媚:“王爺。”
指端有晶瑩的血珠滴落。
霍去病任其落入地面,被軍陣吸收,擴散融入皇陵兵權。
地面上的禁制阻力,頓時削弱了一層。
霍去病帶着白南妤緩步登上龍臺,看向皇帝的紫犀真龍案。
“這龍案上的玉簡寫的有字……”
“是秦皇筆跡。”
霍去病在案頭看見四卷竹簡,似乎是秦皇御筆硃批的奏本,又或是他時常翻閱的某些書卷,離世後仍放在正殿龍案之上,可見重要性。
那數卷簡書,被龍案上屬於始皇帝的一股氣機壓制,看似平常,靠近後才發現都非凡物。
其中一卷,還和霍去病隱然有些氣機上的感應。
他從中將其抽出來,展卷一看,首枚竹簡上寫着‘陣圖’二字,筆鋒凌厲而又不失雄奇沉穩。
關鍵是這字和簡卷的名字,霍去病都熟。
白起!
大秦武安君,殺神白起共留下過兩卷傳世兵書。
一曰陣圖,另一部爲神妙行軍法。
霍去病的看家本領就是以白起的神妙行軍法爲根基,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和改良,讓其更適合自己統兵行軍。
另一部‘陣圖’已失傳。
但白起本爲秦將,雖和秦皇不是同一時期,傳下來的著作在秦陵出現,卻是再正常不過。
霍去病匆匆掃了眼簡卷內容,對兵家來說,堪稱字字珠璣。
霍去病收起簡卷,瞅瞅白南妤。
亡國公主大方道:“王爺儘管拿回去看便是,家裡沒人,我便做主當成自己的嫁妝了。”
霍去病莞爾:“武安君留下兵家著作,想來也是希望能惠及後世兵家,留在這裡蒙塵過於浪費,我帶出去一觀,也好將其著作傳下去。”
白南妤探手把龍案上的其他幾卷書簡都掃蕩一空:
“太祖把東西留在這,又看不了,我們拿回去慢慢研究。”
霍去病啞然失笑,她管始皇帝叫太祖倒是沒錯。
兩人從龍案上下來,一起繞過那張通頂的墨玉屏風牆,進了後殿。
守陵人在殿門處,忽然聽到白南妤輕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驚訝,似乎發生了什麼意外,當即道:“冠軍王,可是有變故?”
“沒有,典靜發現了自家祖母當年給她看過的一件東西,出現在這裡,很意外。”
霍去病傳聲迴應。
守陵人心忖公主殿下是陛下哪一支的後代,祖母的東西……是陰嫚公主還是月曜公主那一支?
大概一刻鐘後,霍去病和白南妤從殿後走出來。
白南妤眼眶微紅。
她年幼時有些記憶,後來不知所蹤的某位至親,竟會在這皇陵裡突然發現蹤跡。
想來是有秦皇的後人,曾來陵寢裡弔唁過。
守陵人能洞察皇陵的變化虛實,唯獨秦皇后人入陵,有可能不會誘發他的感知。
“那殿後的地面有機關,能沉陷進入一處棺室,其內停放的是銅槨,內有玉棺,但絕不是秦皇葬身其中!”霍去病說。
守陵人先給白南妤執大禮,口呼公主殿下,而後才起身道:“冠軍王如何篤定不是陛下的葬身?”
霍去病不答反問:“秦皇的修行在什麼層次?”
“陛下修行深不可測,我不知其層次,但應該是半聖。”
霍去病道:“那就是了,半聖死後數百年,屍體仍有驚人的威壓。
我只需將力量送入棺中,以其他神通爲輔,便可知其內氣息強弱,得知棺內虛實,絕不會錯。”
守陵人微微頷首,沉吟沉吟,轉而在前帶路,去下一處皇陵停棺的位置。“我知道的另外兩座墓室,都在皇陵深處,一處比一處危險。
頂壁那口千軍萬馬簇擁的棺,則全然不知其方位。”
“沒關係,頂壁那口棺槨的位置,我已推算出來。
先去看你知道的兩口棺,若不是秦皇,最後再回來查看頂壁那口千軍萬馬拖拽的棺。”
守陵人大爲驚訝,如影子般飄蕩前行的身形,做出扭頭回看的動作:
“冠軍王能推演出皇陵頂壁,那棺槨的位置?”
霍去病攤手道:“上次看見以後,想了數日纔想通,慚愧。”
你不慚愧,我很慚愧……守陵人默默回過頭在前帶路,沒再吭聲。
三人進入皇陵下方,持續深入。
直到囚禁西王一族的第三層區域後,又通過秘境往下走了一層。
四圍依舊爲青銅材質,但光線愈發晦暗。
行進的甬道也明顯收窄,只容兩人並行,轉角鑲玉,細節奢華。
守陵人影子般飄行,沒半點聲音。
“整個四層皇陵,呈方形,像一口巨大的青銅槨室。
我們現在就在這槨室內前行,接下來的這口棺,在我所知道的四口棺槨中,陛下葬身其內的可能性最大。這第四層陵寢獨立開闢,和皇陵其他區域都不聯繫。
其內種種佈置,應合神州大地。
陛下的棺槨便在其中,巡視神州。”
守陵人以崇敬的口氣道:“這很符合陛下生前氣魄,故去後亦要統治我大秦疆土。”
不片刻間,連過兩扇厚重的銅門。
第一扇門左右兩翼,包括甬道附近的壁畫上,祭刻的仙魔異獸,皆可活過來般,隨時能化爲攻勢,守護陵寢。
在大門兩旁,還有四尊拄劍而立的青銅俑將。
機關重重。
第二扇銅門內部帶有封門石,永不開啓,根本無法通過正常路徑進去。
“守陵人有秘徑,可供查看山河殿內部的變化,但也無法真正進去!”
守陵人帶領霍去病和白南妤走入銅牆裡開闢的一條夾道。
在幽暗的夾道盡頭,有一個窄窗,比巴掌略大。
人無法出入,卻可以看見後方的空間一角。
“上次那個疑似二世秦皇的人,進入虛空深處,通過最危險的禁制區域,可能就是爲了來這處帝棺停放的山河殿。”
“這山河殿內部,我可以通過窗口查看,並調動殿內的部分禁制,但沒有真正進去的方法。”
守陵人來到窗口,探頭往裡看了眼,而後讓出位置。
霍去病靠近往窗後的空間看去,入目所見連他也心頭一震。
首先是墓室面積之大,像一座微縮的神州大地。
空間上方有夜明珠點綴爲星辰日月,下有百川江河。
水是真水,山是真山。
河流與山巒交錯,其間散佈着城池。
霍去病的視角像是位於半空,恰能同時看見地面和頂壁。
這山河殿內中央有一座封土臺,周圍佇立着守陵的秦俑,披甲執戈!
最奇妙的是部分秦俑手裡撐着火把,火把居然是燃燒的,其內有長明火。
照的陵寢中間區域,燈火通明。
那座封土檯布防森嚴,周邊雕樑畫棟,白玉爲攔,金器鋪地。
而一口龐大的棺槨,正在其中一條引入地下水爲河流的河面上,按某種規律循環往復,周而復始的巡遊在陵寢內。
讓人愈發驚奇的是棺槨下方的湖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馱棺而行。
棺槨看似在水上飄蕩,實則並未觸及水面。
“那棺槨下方的水裡有什麼?”霍去病收回視線,若有所思。
白南妤也靠近看了看,張大了小嘴,自家的先祖真是奢侈。
其實並非始皇帝奢侈,而是秦漢的習俗就是厚葬,何況他是神州第一位皇帝,統一六國,文字,度量衡等事,奠定了往後千年的傳承。
“那水下馱棺的,可能是某隻千年不死的異獸。”
“我進去看看。”霍去病道。
“冠軍王若有手段能進去,只要不開陛下棺槨,不破壞陵寢,我不反對。”
守陵人道:“但據我所知,只有疑似二世秦皇的人,從那處淵坑開啓的空間入口進去,纔可能真正進入這四層的中央墓室。
過程異常兇險。”
霍去病道:“不用那麼麻煩。”
“這墓室雖然防護森嚴,但秦皇自己出入卻很輕鬆。”
“陛下自己出入?”守陵人茫然道。
什麼意思?
霍去病在意識裡傳念祖龍,遂有一股力量破空而來。
他手裡如今已先後有了兩條祖龍的龍鬚。
其中一條,得祖龍延伸過來的氣息融入,遂化形變成一種十餘丈長,縮小版的祖龍。
秦皇和祖龍神魂相連。
某種意義上,祖龍就是秦皇,秦皇就是祖龍!
這世上也唯獨祖龍能輕鬆出入這處空間。
霍去病帶着白南妤站在龍鬚化形的祖龍身上,那祖龍背上墨黑色的鱗甲流轉出天生的紋理,和麪前的牆壁交織,一頭撞進牆壁,輕鬆穿牆而過,進入了墓室。
就這麼簡單?
守陵人目瞪口呆。
輪到他靠近牆壁,便見到霍去病帶着白南妤進去後,祖龍破空,直接落向那口帝棺所在位置。
墓室內本該兇險無比的禁制,靜悄悄的,沒對祖龍發揮出任何效果。
此時連守陵人亦不禁有些期待緊張。
這裡究竟是不是葬着陛下?
當霍去病靠近帝王棺,他的神色亦變得凝重。
棺槨所在處下方的河流,捲起層層水浪,倏然出現變化,有東西從水下升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