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村頭老李家熄了燈。
可是老李的兒子兒媳還沒睡,正躺在溫暖的火炕上睜着眼,看着漆黑的屋頂。
“你說老葉家那小子怎麼就發財了?”
李家兒媳婦說道。
“我看他這是不義之財!”
老李家的兒子哼了一聲。
“他老葉傢什麼德行?這個錢,我看不是好來的,不是坑蒙就是拐騙,用不多久,這小子就得蹲監獄!”
老李家兒子酸溜溜的說。
老李家和老葉家從上一輩就不對付,葉楓的爺爺就是被他老李家兒子給氣死的。
自從葉楓的父親失蹤,老李家更是明目張膽的欺負這對孤兒寡母。
現在葉楓衣錦還鄉,老李家既羨慕又嫉妒,還有濃烈的恨。
夫妻倆睡不着,開始誹謗葉楓,各種假設假象,恨不得明天葉楓一出門就摔進下水溝裡淹死。
……
第二天一大早,村民就被刺耳的打喇叭聲吵醒。
村長扯着一副煙嗓,開始例行他的廣播事業。
但今天並不是讓村民交水電費,也不是什麼計劃生育,而是一個天大的好事。
老葉家的小子在外發達了,現在反哺鄉里,要爲六十歲以上的父老鄉親發福利。
只要年滿六十歲,拿着身份證來村委會,就能領到五百塊錢和一箱純牛奶。
村民們剛開始還不相信,但是有人說,確實看到有一輛貨車停在了村委會大院,幾個工人正往下搬整箱整箱的牛奶呢。
而在村委會的房間裡,桌子上則擺着小山似的鈔票。
桌上放不下,則放在地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消息不脛而走,大家都相信了村長的話,奔走相告,讓家裡六十歲的老人拿着身份證去村委會領錢。
很快,村委會的門口如同集市一般熱鬧,打算去走親串門的也取消了計劃,紛紛湊過來瞧熱鬧。
如今人們生活條件好了,而且趨於老齡化,村裡六十歲往上的人沾了五分之一。
每個人五百雖然不多,但是人太多了,加起來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可是這些錢對葉楓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村長坐在辦公桌後,旁邊擺放着九五之尊,手裡拿着筆桿子。
誰領走一份,就記錄下來,而旁邊小浩則派人檢查身份證,以免有人渾水摸魚。
在人羣中,一個老太太也混在其中,眼睛飄忽不定。
這個老太太是老李的媳婦兒,今年她也六十歲了,所以來領一份錢。
本來兒子是不讓她來的,畢竟李家和葉家不對付,萬一錢拿不到,還被人羞辱,那老李家的臉面就丟盡了。
可是老太太不這麼認爲。
這可是村長派發的錢,她當然要領。
很快就輪到了李家老太太,她呲着沒有幾顆的牙齒,將老橘皮似的手伸了過去。
“您好,請出示一下身份證!”
李老太太臉上笑容一僵,看向低頭記錄的村長。
“俺已經六十了!村長知道!”
“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
負責檢查的青年重複道。
村長擡起頭:“老李家媳婦兒,你就拿出來給他看看!”
李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從兜裡掏出身份證,一百個不情願的遞了過去。
青年接過來檢查一下,然後雙手奉還。
“對不起,您佈滿六十週歲,所以不能給您發放福利!”
“啥!”
李老太太頓時急了。
“我歲數大眼睛不好使,你一個年輕人眼睛也不好使?上面明明寫着我的出生年月,怎麼就沒有六十歲?”
面對李老太太的謾罵,青年不急不緩的說。
“老太太,您彆着急,您的身份證上是正月初三,而今天是初二,所以您佈滿六十週歲!”
“不就差一天麼!”
“差一天也不行!”
青年好不講情面的說。
“老太太,您還是回去吧,後面還有人等着呢!”
“是啊!李家老太太,大不了你回去等一天,天不就六十週歲了!”
“別擋着,我們領了錢還得去給親戚拜年呢!”
李老太太的臉頓時皺在一起,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看。
“村長!你給俺評評理,不就差一天麼!至於這麼上綱上線?”
村長放下手中的鋼筆,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點燃。
“老李家媳婦兒,這個差一天,也是不滿六十週歲,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如果你差一天,別人差兩天,回頭來個查三年的也領錢在,咱不就亂套了?你還是回去吧!”
被村長這麼一說,老李家媳婦兒的臉更難看了。
“不行!今天我就要領錢!你們必須給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說完,老李家媳婦兒開始撒潑耍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村長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這是在挑戰他村長的權威啊!
老李家媳婦兒在村裡可謂是臭名昭著,愛佔小便宜,過人家門口都要沾兩腳泥走,撒潑耍賴更是無人能敵,年輕時村裡就沒人敢惹。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村長面前耍橫撒潑。
村長可不是科班出身的幹部,年輕時也是鄉里一霸,橫刀立馬無人敢惹的主兒。
見老李家媳婦兒撒潑,村長只是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幾個棒小夥子竄出來,拉胳膊擡腿,將老李家媳婦兒給架了出去。
外面傳來老李家媳婦的嚎叫聲,村民則鬨堂大笑。
村長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菸蒂掐滅在菸灰缸,拿起桌上的鋼筆繼續統計。
這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村民很快忘記,排隊翹首期盼的令福利金。
李家老太太在村委會丟盡了臉面,回到家中將這件事說給兒子兒媳聽,又被數落一頓。
老李家好強要面子,這種事簡直就是被打臉。
村裡講究的就是人情,差一天佈滿六十週歲,本不該這樣較真兒。
這一定是老葉家那小子暗中安排,就是要讓李家老太太在中熱念面前出醜。
李家兒媳婦刀子嘴,將婆婆一頓數落,李老太太心裡憋屈,抹着淚兒將自己關在屋裡,中午飯都沒吃。
而此刻的葉楓,正陪着羅素琴上山祭奠爺爺奶奶。
一大包一大包的紙錢燃燒,羅素琴一邊撥弄火盆,一邊絮絮叨叨,向葉楓的爺爺奶奶訴說着一年的事情。
天空變得陰濛濛,很快飄起了細密的血花。
兩把黑色的打傘遮擋在頭頂。
“葉先生,回去吧,免得着涼。”
小浩上前,目光看向一旁的羅素琴。
葉楓跪下磕頭,然後攙扶起母親,踩着地上化成水的雪,一步步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