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下嘴脣,擡起頭來對他們一夥人笑笑,其實一顆心像被什麼掐得緊緊的,哪還笑得出來。
我十分懷疑我的臉色是不是蒼白異常,而笑容是不是格外僵硬。
然而在對上這幫強盜土匪似的人眼神的那一刻,出人意料,我竟看到了希望,因爲那幾人面色凝重,臉色不見得比我好,甚至比我還要慘白!
我吐了一口氣,扮出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的神情,淡笑着說道:“看來你們幸運得很,還可以和詹爺聊聊天!”
此時,幾人開始面面相覷,這究竟是走?還是留?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難道還真要和詹爺聊天!”我不露喜色地提醒着。
“小姐,我們……”爲首的男人囁嚅道,半天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龍哥,有人在黑巷街看見吳嘉文啦!”突然,門外跑進一個小子,高聲報道。
那龍哥聽聞稟報,當即對我笑笑,又鞠了一下躬,“小姐包涵,打擾了!”
復而轉頭將手一揮,大聲對着一羣手下道:“走!”然後一行人便一前一後地匆匆走了出去。
“啪——”在門還沒拉上前,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傳了進來,“媽的!誰讓你喊老子名字的!”
聽他如此怒罵,我心中着實好笑,果不其然,他心裡比我還害怕!我冷笑,他是害怕我記住了他的名字後給“詹爺”那裡吹“枕邊風”,到時,他吃不了兜着走!
門關上的一瞬間,只整個身子都虛脫了,我癱倒在沙發上,許久,才緩緩過神來,發現脊背冰涼,那汗已浸溼一片。
我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忽然,一隻溫暖的手拂過我的臉頰,輕輕的,柔柔的,我睜開眼,對眼前的人笑笑,他一副憐惜心疼的模樣,溫柔出聲:“謝謝你!”
“嘉文,我知道,你爲我做的更多!”我笑着回答道,“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要相互幫助,相互扶持!”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想到那夥男人說不定馬上又會折返回來,我實在是踏實不下來,於是問道。
他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這裡是不能呆了,我們今晚連夜趕往上海,回去再說!”
“我們?是我和你一起嗎?”我十分希望我們能一起離開,去哪裡倒無所謂,“我們一起去上海?”
“嗯,我們一起!”他轉過頭來,用漆黑水亮的黑眸看着我,他的眼總是這樣泛着碧波。
“太好了!”我頓時興奮,幾乎要拉着他高叫出聲,正要跳起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又輕輕地止住了。
“那我們怎麼去呢?”我輕聲問道,“說不定那個龍哥一夥人還要樓下等着抓你呢!”
“你先去下面嚮應侍僱一輛車,就說要去嘉城飯店,再讓他找個司機來!”
“嗯,”這下才反應過來,我此時還穿着一身浴袍。剛纔爲了嚇唬那羣男人,故意將腰帶系得鬆鬆跨跨的,此時看到鏡中的自己,胸前春光若隱若現,而吳嘉文又站在跟前,我臉頰頓時通紅一片。
“我先去把衣服換了!”意識到自己的尷尬,我趕緊低下頭,聲音細若紋絲。
趕緊換了衣服便出來,我快步走到梳妝檯前開始擦粉描眉。
我並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學會化妝的,可是一切居然還熟練嫺熟。柳葉眉、粉紅腮、烈紅脣,大紅豔麗的錦緞加厚旗袍,我站起身,對着寬大的穿衣鏡莞爾一笑,篤地,感覺這副打扮似曾相識,我似乎在哪裡見過!而鏡子後面的吳嘉文,也睜大了眼睛正愣愣地看着我!
時間緊急,不能再耽誤半點。我套上一雙鑲着金邊的大紅高跟皮鞋,提起早就準備好的小皮包,向吳嘉文示意了一下,便打開房門,噔噔地跑下樓來,下了樓來,才感覺到天氣的寒冷,不免簌簌發抖,現在也顧不了許多,逃命重要。
按吳嘉文所說,我給了大堂經理一張銀票,吩咐爲我準備一輛車和配備一名司機,稍等片刻,他便引領我出了金碧輝煌的大廳,指着門前停下的一輛豪華轎車,鞠躬向我禮貌地說道:“這就是爲小姐準備的車!司機已經在裡面了,小姐隨時可以出發,”並且親自拉開車門,另一隻手攤開,示意我坐上車去。
這效率也太高了吧,吳嘉文還沒有下來呢!我在心裡暗自嘀咕。
正的躊躇猶豫之際,忽聽駕座上的司機清脆而溫柔地說道:“很高興爲小姐服務!”我心下一喜,正是吳嘉文。
再無顧慮,我朝那位紳士一般的大堂經理溫柔地說了聲“謝謝”便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
“孜然,坐好了!”車子一發動,吳嘉文就向我叮囑道。
車子駛得飛快,我坐在後排,把墊子抓得死死的,回身望去,還好,沒見有其它車子跟來,不過如此之快的車速,讓我心有餘悸!
“我們直接去車站?”我問道。
“對!眼下沒有其它辦法,走一步算一步!”吳嘉文對我說道,從後視鏡內,我看到他皺着的眉,不禁也心中不安。
“茲——”車子突然一個緊急剎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路邊,看不出吳嘉文車技竟也了得,我暗自佩服。
“到了,我們趕緊下車進去!”我剛一下車,便發足腳力拼命朝站內跑去,剛跑了幾步,突然感覺有什麼有對勁,這才意識到我腳上還穿着九釐米高的高跟鞋,索性把它脫下來提着,幸虧這路還算平坦。
吳嘉文追上我,拉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後面有尾巴!”
我正要條件反射地向後看個究竟,卻聽吳嘉文接着道:“別回頭!”我這才理智地沒有回過頭去,而是加快了腳步和他向站臺走去。
我們走得越快,後面的尾巴也追得越快,終於,他們按捺不住,開始喊到:“站住,不然開槍了!”然後便聽到幾聲槍響迴盪在大廳裡。
我和吳嘉文穿過鐵欄便到了站臺上,站臺上空無一人,想必是剛纔的幾聲槍響把人都給嚇跑了,轟隆隆聲響起,站臺上的一列貨車已經發動了,吳嘉文轉頭看着我,“可以嗎?”他問道。
我點點頭,答道:“可以!”
“呯——呯——”又是兩聲槍響,我感覺子彈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吳嘉文托起手中的槍,轉身順勢朝後方連發幾槍,然後拉起我的手,帶着我向列車方向飛奔過去。
對方意識到我們要爬上已經起動的火車,槍火放得更是兇猛,我只感覺自己像個活靶子,只有往前逃命的份,子彈打在地上、柱上彈起的火花,讓我心驚膽顫,震耳的子彈聲和着火聲的轟鳴讓我大腦木愣,根本無法思考,刺鼻的硝煙瀰漫在空氣中,讓我覺得自己離死亡是如此之近。
吳嘉文跑過一段路,就向後方放幾槍,以壓住對方肆無忌憚的攻擊。
眼看着快接近列車,此時火車卻開始提速,看着漸行漸遠的列車,我只感到絕望。
“別放棄,還能趕上!”吳嘉文拉着我的手,奮力追趕,越跑越快,像是一百米的最後衝刺,我在他的帶動下,也使足了全身力氣拼命向前跑。
當火車離我們還有一尺來遠,他一個彈跳,抓住車尾的鋼條,翻身一躍,穩穩地站到了車上。
“快點,加把勁!”我還未能上車,吳嘉文一隻手緊緊地抓住火車上的鋼條,身體力傾到車外,努力地向我伸出另一隻手。
看到近在咫尺的手,我希望重新燃起,一定要抓住,一定要抓住,此時的我只有這麼個念頭,我使足了吃奶的勁提高了速度,我想這是肯定是我所能達到的了,看到他的手離我稍近,我果斷地伸出右手,“啪”地一聲,兩手相扣,我全身力氣全使在足上了,手上是沒有絲毫力氣的,但和我相扣的手緊緊一抓,我足下發力,縱身一躍,終於掛在了正在加速的火車上。
“呯——呯——”子彈聲又在我耳邊響起,我左肩頓時吃痛,再無力氣,而此時將要垂下的左手突地被另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兩手感覺力道一擡,終於,我整個身體上到了火車上。
吳嘉文護住我,向車箱內一躍,我倆倒在一堆乾草垛上,卻看見車門處又是霹靂啪啦地火光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