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仍在平時的那間病房之中,只是身邊除了一個小護士便沒有旁人。
“醒了?”小護士見我掛着的點摘打完,給我拔了針頭,“好些了吧?”
“嗯,”此時是感覺舒服多了。
“你本來身體就虛弱,還抽了這麼多血,”那護士說道,“現在肯定還會有些暈眩,剛剛已經給你輸了血,過一會兒就會好的。”
“輸血?”我皺眉疑惑道,“醫院不是沒有血了嗎?”
“嗯,是抽的我們主治醫生的血,”那小護士說這話時表情怪異,對她們主治醫生抽血給我很是不解。
“邱奕輝?”我不禁問道。
“對,是邱醫生,”那護士鄭重地重申了一遍,從她的口氣可以聽出她對我的不滿,好似我不配享有那樣的待遇一般,那護士說完,也不再理我,拿着空鹽水瓶便要出這間病房。
“請問那個剛剛搶救回來的徐麗瑩,她是住在哪間病房,”看小護士態度不好,我說話有些嚅囁,“她現在沒事了吧?”
小護士看了我一眼,直接答道:“217,”然後似乎覺得不夠解恨一般,說道:“你還是好好呆着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吧,別再給別人添麻煩了,”然後又瞪了我一眼,道:“真不知道你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不僅破例讓你拿到消炎藥,還能讓邱醫生輸血給你!”說完,她走出去,還“啪——”地一聲將門關上。
看着那緊閉的門,我有些怔忡,你對我的好,連小護士都嫉妒起來,你明明心裡是有我的,也是放不下我的,可是爲什麼還要和何雨桐結婚呢?呂詹究竟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忍心對我如此決絕,我真的猜不到。如果他是以我來要挾你,你大可不用對他妥協,你知道我寧願和你死在一塊,也是不願和你分開的。
如果那時我們結婚了,現在我們應該是怎麼樣的呢?一定是回到麻柳鎮,開始平平靜靜的生活,簡單、快樂、充實、美好的生活。想着想着,心都痛了起來。
徐麗瑩所住的病房217是重症病房,我來到病房門前,輕輕推開門,此時只有何雨東一人在病房之中,他臉色很是疲憊,卻一動不動地坐在牀邊,拉着徐麗瑩的一隻手,款款深情地看着此時還在昏迷之中的她。
“麗瑩,你快好起來,我們就在一起,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何雨東溫柔地說道,完全沒有發現我已經推門進來。
“老何,”我輕輕地走過去叫道,“麗瑩情況還好吧?”
“還沒有醒,醫生說麻藥還沒有過,”他回答道,眼睛卻始終盯着牀上的麗瑩。
“老何,你也累壞了,先回去休息下吧,”我說道。
“沒事,我要在這裡陪着麗瑩,”他擺了擺手說道。
“你的傷……”看他面色泛白,我也十分擔心。
“我沒有問題,”他答道,將麗瑩的手握得更緊,然後喃喃道:“怎麼能讓一個女孩子爲我受這麼重的傷呢?”眼中的深情更甚。
“哦,你沒事了吧?剛纔你也抽了不少血,”此時,他纔想起我抽了很多血給麗瑩的事。
我搖了搖頭,道了句沒事。
“老何,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問何雨東道,想清楚地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們本來要殺的人是我,是麗瑩撲到我面前,替我擋住了子彈,”和在手術室外說的一樣,何雨東彷彿只記得這一幕似的。
“老何,你先別激動,你慢慢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說一遍,”我到桌上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道。
何雨東喝了一口水,抿了抿乾燥的嘴脣,說道:“昨晚我向你表白……”
“呃——”何雨東正說着,麗瑩像是有了知覺,悶哼了一聲。
何雨東停了下來,趕緊替她捋了捋被子,又把手放到被子下,查看了一番後覺得妥當了才起身對我說道:“我們去外面說吧,在這裡會打擾麗瑩休息。”
出了門,我們來到走廊上,他向我講述着事情的經過。
“昨晚我和你分別後,很失落,於是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冷靜冷靜,”說到此,何雨東面上有些窘色,擡頭看了看我,才繼續說道:“後來麗瑩追了上來,說我現在不應該一個人孤身在外面亂走,有人想要我的命。”
對於他的主席身份,有人想要他的命我不算驚訝,但還是將心提了一把。
“可我當時什麼也聽不進去,和她爭吵了起來,她死死地拉着我,就是不讓我出去走走,我大怒地扯開她,還咆哮地叱喝說我是死是活不關他的事,可是她卻哭了起來,說她一直深愛着我,那時只當她是小姑娘一時胡亂瞎嚷嚷,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沒來由的對她大發脾氣,說什麼我不可能喜歡她的,還甩開她硬要走開,我哪裡知道她那麼瘦弱和單薄,她被我一甩,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竟然如此狠心,沒有理她管她,還是執意要出去,”說到此,他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像是十分憎恨自己一般,“我想我當時真是暈了頭,纔會做出這種該死的事!”
“那後來呢?”何雨東後悔得自責,我急切的問道。
“沒走幾步,就聽到了槍聲,我只聽到後面的麗瑩叫道‘小心’便見她從後面衝上來撲到我身上,然後就是她的一聲悶響,緊接着又是一聲槍響,她又悶哼一聲,然後嘴裡吐出血來,然後滿臉全是血,”他說道,臉色蒼白,萬分痛苦的模樣,“我的手碰到她背上,感覺滑膩膩的,擡起來一看,全是血,紅通通的一片,然後,她就從我身上慢慢的滑了下去,我竟然還沒能抱穩她,”他說着,聲音顫抖,眼睛也開始通紅起來。
“老何,那兇手抓住了嗎?”
他搖了搖頭,半晌才答道:“不知道,槍響以後,他們都衝了出來,馬主任也帶人去追兇手了,我當時一心只在麗瑩身上,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抓到兇手。”
聽到他如此行事,我着實爲他擔心,他感情用事,做事又不分輕重緩急,如何能擔起帶領工人們的重任?
“那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一定是那個姓呂的小子,他來我家吃了閉門羹,所以心生不滿想要殺了我解恨,而且,他一定是知道了我們搶了他的貨,所以殺我是爲了報復!”何雨東說得咬牙切齒,完全一副恨不得把呂詹碎屍萬段的模樣。
“老何,你現在是帶領大家的工會主席,想問題辦事要講真憑實據,”知道何雨東聽後會不高興,我仍然說道,而且不斷對我自己說,我這是讓自己理智的看待問題,並無偏袒任何人之意。
“我知道,一定是那樣的!可惡!”何雨東根本聽不進我的話,他說着便提起拳頭重重地捶了一下牆面。
“別自己糊亂推測,這事情得好好調查調查,”我慎重的說道,然後轉過口氣,勸慰道:“好在麗瑩沒事了。”
“要是麗瑩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那小子償命!”何雨東仍舊恨恨地說道。
想到千絲萬緒理不出頭緒,我不禁擰起了眉頭。
“麗瑩大概要醒了,我們回去吧,”瞭解到了事情的經過,我說道。
何雨東抿了抿嘴脣,欲言又止。
“老何,還有什麼事情讓你擔心嗎?”我婉轉地問道。
“小淺,我想收回昨晚對你說的話,”他嚅囁道。
我聽後一愣,毫無準備他會和我說這事。
“呃……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我也變得很不自在。
“不是一時,”他回道,“其實我的確是喜歡你,因爲從你妹妹那裡,甚至從雨桐和奕輝那裡知道你的事,佩服你的勇敢,對你刮目相看,後來你又救了我父親和我,對你更是敬佩,以前認爲那就是愛情,可是,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我才知道,其實我最在乎的人是她,我竟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她,這麼多年,她一直默默的陪在我身邊支持着我,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自己還怎麼支撐下去,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謝謝,心情不好時,還會對她大吼大叫,拿她出氣……”
聽何雨東表露心事,我倒是驚訝不小,原來他和徐麗瑩還有不爲人知的一面;原來徐麗瑩竟在背後爲他默默地付出;表面成熟穩重的何雨東原來竟也會大吼大叫……
“所以,小淺,我想收回昨晚對你說的話,”他面色尷尬,鼓着勇氣說道。
我笑了起來,說道:“祝福你們,麗瑩爲你默默付出這麼多年,這下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她知道你這麼說,一定會很高興的。至於昨晚你對我說了什麼話,我都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你說了什麼嗎?”
他聽後也笑了起來。
我倆相視而笑。
“人到哪裡去了,你這個看護是怎麼當的?”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我……我就去打了壺水,她就不見了,”那小護士被責罵,吞吞吐吐地辯解道。
“人要是出個意外,你負得了責任嗎?”一向心平氣和的邱奕輝此時說話明顯急躁。
聽到響動,我和何雨東停下談話,朝發聲處望去,恰巧此時邱奕輝和那小護士越過拐角,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你現在身體很虛弱,你需要的是休息!”見到我,邱奕輝大步走過來拉着我的手臂責罵道。
“奕輝?”他責罵的語氣,不同尋常的粗魯,讓我看出她對我仍是上心的,我不禁按捺出聲。
“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對我的病人負責,”他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推諉般地說道。而我心裡卻在問:難道我在你的心裡,現今只是一個病人而已了嗎?我想問他,卻最終還是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