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他衝着我突然驚訝地出聲,並且睨眼看着我。
我聽了他的口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地問道:“有什麼問題麼?不用謝?”
他颳了下我的腦門,說道:“我治好了你的眼睛,算得上再造之恩吧?你用一句謝謝,也太便宜點了吧?”
“大恩不言謝,”我賊賊地衝他笑笑,強詞奪理道:“我連謝謝都說了,你還不滿意?”
“當然不滿意,”他一副趾高氣揚地姿態,“別人不說謝,那是另有大禮相送,你給我準備了什麼大禮?”
我被他一問,倒是一下子沒有想出好辦法來,於是叫囂道:“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我一呼,他便擡手將耳朵堵上,損我道:“破銅嗓子喊得跟英勇就義似的,我要你的命幹什麼?”
“那你要什麼?我什麼都沒有,難道你讓我以身相許?”我脫口而出。
他也衝着我賊賊的笑道:“我家小聞竹真聰明,”說話間,還居高臨下地用手輕輕撫過我的頭頂,彷彿愛撫一隻小寵物般。
“去去去,”我拍開他的手,“什麼時候成你家的了?”
“我收留你這麼久,餵你吃餵你喝,你現在從頭到腳都是我家的了,”他說得我更像一隻小寵物,但卻用着一本正經地口氣。
“原來你早就圖謀不軌,居心不良,收留我就是想讓我以身相許!”我瞪着他說道。
“你說對了!”他驕傲地說道。
看了他得意的表情,我有種遭人暗算的感覺,推了他一把,擠着眼睛吐過舌頭喝了一句:“想得美!”
他腿上有傷,本是扶着我作爲支撐,被我猛然一推,猝不及防,向後倒去,我見勢趕緊將他拉住,他纔沒有倒地,腿上卻十足地閃了一下,只聽他“哎喲”一聲,眉頭皺過,用手捂着腿。
“奕輝,沒事吧?”看着他緊鎖的眉頭,我緊張地問道。
他咬着脣,朝我笑着搖了搖頭。雖然強撐着笑,但他的表情很是痛苦,肯定是又傷到了,我滿心愧疚。
“都怪我不好,”我自責道,“你現在能挪動嗎?要不我去找人來幫忙?”我盯着他,心中急切,祈禱着我不再要闖出什麼禍來。
“沒事,你扶我到牀上去,”他忍痛對我說道。
“嗯,”我扶着他走向牀,“你小心些!”
“你把枕頭豎起來,我不想躺下,先靠靠,”他雙手倚在牀邊上,費力的說道,額頭隱隱見着些汗。
“真沒事嗎?”我見着心疼,擔心地問道。
他搖了搖頭,又衝我笑笑,我聽話地將他的枕頭豎了起來。
我看見,枕頭下……心下一愣,卻也先將他扶上牀靠好。
“奕輝,好些了嗎?”我眯眼,語聲頗粗地問道。
“好多了!”他腿上仍是疼痛,閉着眼向我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面色舒緩,我伸手一把抓起他枕頭下的精緻荷包。他被我的粗魯動作嚇了一跳,不及反應間睜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半是打趣,半作狂怒地叱問道:“說!這是哪裡來的?”
見我拿過荷包,他心下着急,伸手過來搶,嘴裡大叫出聲:“還給我!”
“不給,”我將荷包高高舉起,他竟然撐着身子要來和我搶,見勢我接着打趣道:“看你這麼着急,是不是哪個相好的送你的?”
起初只是看到荷包精緻,於是好奇地想同他逗趣一番,卻不想看到我不懷好意地粗魯對待荷包,他竟然如此激動,剛纔因爲腿痛的痛苦神情全無,我心下竟酸溜溜地不是滋味,琢磨難道真是哪個在他心中份量重要的人送的信物?
他聽我一說,也不再搶奪,而是緩緩地放□子,適閒地重新靠在牀上,面色得意地說道:“的確是個仰慕者送給我的一封情書,句句感人肺腑,讓人肝腸寸斷,要讓我拒絕都不行,你說怎麼辦?”
“感人肺腑?肝腸寸斷?”我聽着兩個極爲誇張的詞,眉頭都皺了起來,“那我一定要看看。
“那我一定要見識見識!”於是迫不急待地打開荷包,動作更加粗魯,態度更加惡劣,心中還十足地不屑和反感。
“別!”他阻止道,還不忘伸手朝我擺了擺。
“你心虛?”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問道。
“我爲什麼要心虛,我是怕你吃醋難過,也怕你羞愧得無地自容!”又多了個仰慕者,他更加得意。
“那我更要看看,究竟是什麼大作能讓本小姐我吃醋難過,還羞愧得讓我無地自容,”說道,我冷哼兩聲,將荷包扯開便將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那你可要當心些,不能給我弄壞了,要不我可不饒你!”他叮囑道。
我拿在手中抖了抖,裡面的碎紙片便“嘩嘩”地散落下來,像只只蝴蝶一般,片片飛舞。看着滿地的碎紙片,我愣住了,臉也刷地一下紅了個透。
“哎呀!笨手笨腳的,都告訴你要你當心的,還是你這麼不小心,”見碎紙片散落了一地,他故意叫囂起來。
我回過神來,趕緊蹲身急急地將紙片一片片抓在手裡,迫不急待,彷彿銷燬罪證一般地心切。頭也沉沉地低,面上更是發燙,真像他說的,做賊心虛。
“你動作輕些,別弄破了!”他難掩笑聲地反過來打趣我道。
將所有的紙片匆匆忙忙地拾了起來,我低着頭,詞不答言地說了一句“我出去了!”隨即便要轉身要離去。
“回來!就這麼就走了?”他一把拉住我,坐在牀邊上,輕柔地問道。
“嗯,”我抱着一大包紙屑,臉色羞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上面字都花了,我補了好久都沒補好,既然當事人在這裡,就拜託她自己念來聽聽,”他溫柔地問道,“可不可以?”
“我纔不願呢!”我拒絕,神情難堪,話音不穩,心下呯呯直跳。
“我在迷迷糊糊中做了個夢,是誰在夢裡說讓我一定要醒來,因爲她要親口告訴我一件她心中的秘密,”他湊到我耳邊,用着調戲的口吻道,“我可是因爲她的那句話才醒過來的,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很無賴卑鄙,出爾反爾呢?”
“你才無賴卑鄙,出爾反爾呢!”我聽他意有所指的罵我,心急。
“那你就對我重新說一遍,趁我清醒的時候,把你想對我說的話當着我的面好好的,仔細地,清清楚楚地說一遍,”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現在?”我鼓起勇氣,擡眼看他問道。
“就現在!”他篤定地答覆,清澈如水的眼眸裡滿是我的影子。
“你真要聽?”我羅嗦地再次問道。
“是的,”他再次肯定,“你也不希望你辛辛苦苦寫給我的東西變得殘破不堪,我看得也含含糊糊吧?”
我抿嘴衝她微笑,面上仍舊羞紅,起身坐到桌邊,對着他,將他粘好一半的紙好好地放在桌上,看向他又笑了笑,他也衝着我淡淡微笑,又朝我點了點頭,我們心靈相通,靜靜地房中,只聽到我的心跳聲。
我指尖輕輕地撫過字跡,閉上眼睛,緩緩出聲:
“有這樣一個人,半年的朝夕相處,雖無纏綿親暱,你儂我儂,但卻心心相印,惺惺相惜,讓我認定,他就是我尋尋覓覓的夢中伴侶。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我已經無法說清,也許是從他第一句‘小心暗流’的提醒,也許是我無助地靠在他懷裡時,他的那句‘我保證’,也許是我將要跌倒時,他及時伸出的手臂,也許是因爲他外出時還時刻記憶着家中的我,也許是他向我許下的一個個承諾,一個個保證……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讓我刻骨銘心,太多太多的記憶,讓我有理由去喜歡他,更讓我有理由去愛上他,而我此時已經分不清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在過去不算短的一段日子裡,我見過很多人,遇到過很多事,有的讓我緬懷涕憐,有的讓我心生向暖,但更多的是讓我恐懼忌憚,他們讓我無所適從,面對人生誠惶誠恐,就像眼前被一層緻密的黑幕遮擋,看不清世界的本來面目,也不知道世界究竟是何面目,那種日子,讓我看不到希望,因此,我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那樣的生活沒有帶給我更多的東西,只讓我看見了醜惡與學會了冷酷和殘忍。生逢亂世,要想安生立命,唯有隨波逐流,狠心與決絕之後,遭受的是良心無盡的譴責,當棄絕了人性,擁有的只是毫無意義的人生。
於是,在齷齪的行徑之後,我終究受到了懲罰,上天毫不留情地剝奪了我的雙眼,不僅心中的世界一片黑暗,眼前的世界也一片黑暗,我心如死灰,無所適從,然而,上天始終是仁慈的,懷着一顆普渡衆生的浩瀚仁心,在我走投無路,無處可去時,它讓我幸運地遇到了他。河邊的邂逅,此時想來,他就像上天的禮物,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
在他身上,我看到久違的真誠,許多美好的品質,高尚的情操,在他身上一一體現,他用一顆真心,去感動他人,用自己的行動,儘自己的全力,去幫助別人,卻不在乎絲毫得失,甚至會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全力以赴。
我看不見,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卻也是上天對我的憐憫,因爲,能讓我有機會與他走得更近。朝夕相處之間,他的關懷,他的體貼,他的一顆摯誠真心,將我一顆早被世事凌虐得鮮血淋漓的心修復得完好如初,是他讓我相信世間還有真情至善,無私奉獻,是他,讓我知道什麼叫□由心生,感動無盡。是他,無時無刻不用着自己的行動向我證明着世界還有光明的居所,他用他最熱忱的關懷,慢慢治癒着我心中的創傷。我看不見,而他,就成了我的眼睛,帶着我去泛舟書海,去感觸四季變化,去領略大千世界,去感悟人生真諦,去成就生命意義,是他,讓我懂得去品味生活,去認識自己、發掘自己、找尋自己,改變自己,繼而變成另一個自己,一個全新的自己。我看不見,但卻看到了更多,因爲,在眼睛看不見後,有另一雙眼睛,帶我用心去看整個世界。
感激着上天樂善好施的同時,我也痛恨它的造化弄人,它爲何如此的冷酷無情,不讓我早些遇到他,而卻偏偏選在我失明前的一刻才讓我遇到他。生活是多麼地美好,世界是多麼地美麗,我好後悔,當初怎麼沒有能夠仔細地看看浩瀚的藍天,看看飄搖的白雲,看看巍峨的俊山,看看碧波泛潮的江河湖泊,怎麼自己過得如此倉促,竟沒有來得及停住自己的腳步,仔細地看看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下,魚兒是怎麼遊動的,在浩瀚無垠的長空之上,鳥兒是怎麼飛翔的?人說,朝陽似盤,暮霞似火,小草芳翠,遠山似黛,蒼巒如荼,那樣的景色,我怎麼全無印象,如此看來,過去的我,活得真是太過粗心,也太過糊塗。
而最爲痛恨的,是讓我看不見他。我在想,當初我爲什麼沒有能夠仔細看清楚他的臉,然後將他深深地鉻在我的心坎上,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好後悔,爲什麼當初對他只是匆匆一瞥,爲什麼沒有能夠仔仔細細地多看他一眼,以致於對他的容貌,記憶這麼模糊。
有一種信仰:上天會眷顧流連失所的人,終究會讓她們找到避風的港灣。我漂泊了太久,找不到方向,無處可去,他的小鎮就像一座燈塔,指引着我前去,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一般,千難萬阻,終究讓我遇上了他。那是一方天堂,一片淨土,美麗得如同人間仙境,那是我尋尋覓覓已久,卻始終沒有獲得的摯愛瑰寶。那裡的日子與世無爭,我渴望那裡是我人生的歸宿,能有一個願意替我遮風擋雨的人,陪我共度人生,天長地久,朝朝暮暮,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他能如我所願,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與他相伴,共同經營那片祥和的淨土,夢中的家園。
他,能否如我所願,讓我夢想成真?
我居無定所,漂泊流離,曾幾何時,我懷着一顆摯真摯誠的心,向上天默默祈禱,祈求它能賜予我一個安定舒適的生活,我身無長處,又總是勞無所獲,頭上的天空一片陰霾,我常常怕害自己無力支撐,本就崩裂的天空隨時坍塌,而我卻總是幻想着有一個人會替我撐起那片隨時會崩塌的天,卻始終覓而不得,當有一天,幸運降臨,我終於尋到了一處樂園,那裡太過美滿,讓我沉溺於其中不想離去,那裡有一個人也太過完美,讓我僅是貼近他卻已然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我希望,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也希望那個人的關懷一直在我身邊,也許我的要求過分,願望太高,也許,我眷戀安逸,貪圖享受,也許,上天對我不再眷顧,那樣的生活永遠也不可能屬於我……我想,如果他能接受我,那我將是最幸福的人。
如果,一曲終散,他對我無意,那我也相信我是幸運的,因爲上天已經讓我遇到了他,一個完美無缺的人,唯一痛恨的,是自己不夠出類拔萃,還沒有資格,不足以和他白頭皆老。”
我朗聲誦完,擡起頭來,對着早已經下地走到我面前的他復又問道:“奕輝,你能否讓我得償所願,夢想成真?”
“是你讓我如願以償,夢想成真,”他看着我,柔聲答道,眼中充滿了溺愛,“你能留下來,讓我覺得心滿意足,我怕的只是這個屋檐不夠寬,我的胸膛不夠結實,不足以爲你遮風擋雨!”
心中感動,我站起來,對着他也柔聲說道:“屋檐不夠寬沒關係,這不還有兩雙手麼?我們可以一起再把屋檐修得寬些,”然後呵呵笑了起來,接着說道:“至於你的胸膛不夠結實,沒關係,”我非常豪放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這不還有我的嗎?我來替你遮風擋雨!”
“好啊!”他笑了起來,毫不推拒地說道:“以前我是你的眼睛,你現在得報答我,你只能安安份份,老老實實地做我的腿,一步也不許離開我!”
他溫柔如水的聲音,如絹絹細流劃入我的耳中,心中一片暖,我盈盈衝他笑了笑,卻睨眼橫過他,“一步也不許離開?你真自私,那我可什麼都做不了了,”我看過窗外,院中鋪曬着藥材,“我還想把旁邊的房間整理整理,給你像模像樣的搞間診所呢!”
“嗯!”聽我一說,他點頭贊同,“好主意,我一直很忙,總這麼想着卻沒有時間來辦,那就有勞淺大小姐了!”
“嗯!”對他的恭敬,我頗爲滿意,點頭應道,“我爲你如此操勞,你有什麼獎勵?”
“多謝老婆大人!”他居然退後一步,朝我恭恭敬敬、正二八經地鞠了個躬。
“去去!誰要做你老婆大人!”我又喝道,順手又推了推他,這次當然十分小心地只是輕輕拍過。
我手一伸向他,他卻趁勢一把抱住我,看着我,放柔了聲音說道:“我們心有靈心,志趣相投,都想着開個醫館濟世救人,你不做我老婆誰做我老婆?”
“那做你老婆有什麼好處?”我也不再羞澀,假意問道。
“有什麼好處?好處可多了!”他又顯得意,“我可以把你養得肥肥胖胖的,然後生一大羣胖小孩,我們一大家子開開心心過日子,我做醫生給人看病,你做夥計給人抓藥,教孩子讀書識字,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然後爲他們娶妻送嫁,一年又一年,我們一起領略四季變化,春暖花開,冬雪夏至……歲歲年年,反反覆覆,卻永遠不會膩煩。等到我們頭髮花白,那時肯定國家太平,再無戰亂,我們就去踏遍中華大地,看遍名川秀水,去感受春天的露,夏季的雨,秋天的風,冬天的雪,我們足跡相伴,攜手終老。”
此刻,我心動異常。不再打趣,只能深情地望着他,在他清澈的黑眸裡,我看到了我們在自家的醫館中,他給病人看病,我給病人抓藥,孩子們在院中歡愉打鬧,然後,時光如梭,白髮蒼蒼的我們攜手登高望遠……
菜在非常窘迫的情況下先念給幾個朋友聽了,她們一致認爲不像情書,說菜發明了另一種風格的情書,然後菜又讀了幾遍,發現是怪怪滴,最後,菜感嘆:一封入黨申請書!
看!菜對小邱的評價多高啊!
真慘,菜回不了評,剛剛回評還把莫笑親送的長評回丟了呢,嗚嗚,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