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這種草藥敷上一段時間,緩解一下眼睛的壓力,再作進一步治療,”邱奕輝爲我纏好紗布,就嚴肅地說道,語氣中不帶一點感□彩。對於他的性格,我摸着了些頭緒,最顯著的一點,就是說到和醫生職責有關的事時,他都會一本正經,異常嚴肅。
“邱醫生,這種藥只是緩解一下眼睛的壓力嗎?不能用更有效迅速的藥嗎?”我急切地問道,當然希望眼睛儘早恢復。
“你的眼睛突然失明,根本原因卻是長期不注意的結果,用藥更要講究,治療不能過激,現在要以調理爲主,不能太過急切,慢慢來,知道嗎?”他又一副長輩的口吻語重心腸地教導我一番。
“嗯,我只是……”我只是怕在這裡打擾到你啊!心裡這樣想,卻又不敢說出來,同樣的話說得太多便成了矯情。
“你又是怕打擾到我對不對?”邱奕輝收一面拾着沒用完的草藥,一面對我說道,沒有涉及到醫生職責,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除非你不習慣,不願意呆在我這裡,要不以後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你這樣矯情,我很不高興的!”
我心中一愣,他當真說話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邱醫生,謝謝你,”我大腦遲鈍,語塞間,除此以外,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你總是這樣客氣!”
我衝着他的方向笑笑,想了想,還是隻能再說一句謝謝!
我對他嘻嘻笑過,他對我頗感無奈,只感嘆了一句:“你呀!真不知道說你什麼纔好!”便也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扣兒的笑聲從院子裡傳來。
“扣兒在幹什麼?玩得這麼開心?”我好奇的問道。
“你眼睛包紮好了,出去和她一起玩玩吧,多活動活動,對你眼睛的康復有幫助,”他關切地說道,聲音溫潤。
“嗯,”我微笑着答道,然後便站了起來。眼睛看不見,對環境也不熟悉,沒有辦法行動自如,慢慢摸到桌子邊,卻還是被腳下的凳子絆了一下。
“小心!”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讓我不致於摔倒。
“我能行的,邱醫生放心!”我對他抿嘴笑道。
“真的可以嗎?”他頓了頓,然後問道。
“嗯!”我非常肯定地衝他點了點頭,然後咧開嘴大方地笑了笑。
“你要多笑笑,你笑起來很自信!”他說道,“也很漂亮!”
“邱醫生,你說話不僅好聽,而且中聽!”於是,我學着扣兒的模樣朝他吐了吐舌頭,便自己摸索着向房門方向走了出去。
他只是在後方看着我,衝我叮囑道:“用不着這麼急,小心點!”
“邱醫生,你很羅嗦誒——”
“扣兒,你在玩什麼?笑得這麼開心?”房門未關,我到了門邊,便衝着院中的扣兒問道。
她見我出來,便趕緊過來扶我,“姐姐,我在盪鞦韆呢!院子裡的大樹上掛着一個長長的鞦韆,我玩得正開心呢!”
“還有秋千呀!邱醫生還真有情調!”我衝着還有屋內整理器具的邱奕輝笑侃道。
“那是多少年前的裝的了,可不關我的事,我從來沒有蕩過,”像是害怕我們說他童心未泯一般,邱奕輝趕緊辯解道,要同鞦韆劃清界限。
“竹子姐,我一個人蕩不起來,你來幫我搖吧?”扣兒央求道。
“好呀,我們一起去玩吧!”來了興致,我也非常高興地想同扣兒好好玩玩。
“竹子姐,小心,這裡有坎!”扣兒關心我,對我說道,但是聽到這話,我心裡不是滋味,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儘快適應黑暗的生活,不能讓扣兒反過來照顧我。
“今天有太陽?”剛走出屋子,便覺得身上暖暖的,於是我問道。
“太陽還挺大呢!”
“你多曬下太陽,也多玩玩,多笑笑,對你的病情有幫助!”邱奕輝又是一本正經地吩咐道。
“是!遵命!”我腳上一叩,向他行了一個軍禮,這下古板的醫生終於笑了。
“竹子姐,我坐好了,你開始搖吧!”扣兒坐上鞦韆,便讓我搖了起來。我雙手扶着粗鐵鏈,叫了一聲:“你坐好了!”便開始奮力搖起來。
“哈哈,哈哈,再高點,再使點勁!”扣兒坐在千秋上,對我大嚷道。
“扣兒,千秋安全嗎?”我眼睛看不見,不知道究竟綁得怎麼樣,所以問道。
“安全,你們放心玩吧,那鞦韆全是鐵鎖綁的!”一旁的邱奕輝說道,“只是得抓緊了,要不再結實都沒用!”他又笑着補充了句。
“邱醫生,那你要不要玩,我也幫你搖!”
“噗——”他像是正喝着水,然後一口噴了出來。
“邱醫生,你用不着不好意思,喜好玩樂,人之常情!”我又笑侃他道。
“你們自己玩,你們自己玩就行,我還忙着呢!”他推拒,聲音有些侷促。
“那邱醫生,我們就顧不得你了,我們要放縱玩耍了!”我衝着邱奕輝挑釁般地大笑一聲,然後對扣兒大喊道:“扣兒,那你抓穩了!”
“哎,抓好了,竹子姐放心大膽地把我蕩起來吧!”
“好!”
“再高點!再高點!”扣兒不住地大聲叫嚷起來。
扣兒坐在鞦韆上,笑得不亦樂乎,我一直使足大力,此時也疲憊下來。
“扣兒,看你玩得這麼開心,我也想坐坐,感受一下盪鞦韆是什麼滋味,輪到你來搖我了,你下來,讓我上去玩玩,”我一邊笑着,一邊霸道地叫嚷道,也沒了作爲姐姐的氣度。
慢慢地,我把鞦韆緩了下來,還沒待停穩,扣兒便跳了下來,“竹子姐,你上去,我來搖你!”
我雙手抓住鐵鏈子,腳一蹬就站到鞦韆上。
“竹子姐,你怎麼站上去了?”扣兒驚訝地問道。
“坐着太舒坦,不夠刺激,多沒勁呀!”我豪放地說道。
“那你可得抓穩了!”扣兒有些擔憂。
“沒事,你只管搖,越高越好!”我簡直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我搖了,你抓穩啦!”扣兒向我示意一聲,立馬便開始搖晃起來。
不知道這是什麼樹,但終歸是秋天了,樹葉大概也沒剩多少,所以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
“再高些,再高些!”我也不住地叫喊着,似乎這樣子能讓人忘記自己的失明,生活的不如意,還有那些過往的世事周遭。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扣兒發足了力氣將我蕩了起來。
我站在鞦韆上,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傾倒,雙手緊緊的抓住兩旁的鐵鏈,的確還是有一些害怕的。要是不小心手一鬆,這麼甩下去,不死也殘廢。我心下一顫,要是,我把手一鬆,那便不再有痛苦……
“再高些,扣兒,再高些!”心裡害怕,嘴上卻在要求扣兒將鞦韆蕩得更高些。
“竹子姐,你不怕嗎?”扣兒見已經搖得更高了,不免緊張地問道。
“不怕!”
“竹子姐,你真勇敢!”扣兒在下面稱讚道,大聲地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我怎麼能讓她失望,讓她傷心,讓她失去一個姐姐後,再失去另一個姐姐?那樣的話,我太殘忍了!
我咬着脣,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本來就看不見的眼睛閉上,靜靜地去聆聽身邊的一切。我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聽到了風穿過耳畔的聲音,也聽到自己的頭髮和衣服被風吹得呼啦呼啦的聲音。往遠處聽去,我聽到了扣兒的呼吸聲,也聽到了蟲子的鳴叫,秋風舞着殘葉捲起的沙沙起,溪水的潺潺流動之聲隱隱傳來,再用鼻子嗅嗅,有陽光的味道,還有土壤的氣息……
我高高地在空中盪漾着,自己似乎變成了一隻小鳥,正在迎風翱翔,雖然眼前沒有光亮,卻似乎同樣有知覺,能夠感受身邊的一切,如初升的朝陽一般,一種溫存的感覺從心裡緩緩升起。對這種很久沒有體會到的溫存,似乎讓我找到了歸屬感,這種感覺淡淡的,很模糊,並不清晰,便是我的確能感到它的存在。從今天開始,或許,我得讓自己去抓住這種感覺,這樣,纔會讓我覺得生活有希望,讓我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帶着妹妹,帶着自己。
“扣兒,我玩夠了,放我下來啦!”我謹慎地握着鐵鏈,大聲對扣兒叫道。
“竹子姐姐,你真厲害,你人都快要倒過來了,我在下面看着都替你捏把汗,你居然不怕?”鞦韆一停下來,扣兒就跑過來拉住我讚揚道。
她不知道,有一瞬間,我幾乎想就這麼丟下她不管了。
我笑笑,眉頭一仰,驕傲地說:“我可是你竹子姐啊!有一句話叫勢如破竹,聽過嗎?竹子越破越厲害,這叫越挫越勇!哈哈哈——”
扣兒聽着摸不着北,半天才道一句:“竹子姐真有學問!”
“你可別胡亂教導!”邱奕輝突然出聲說道。
我頓時滿面羞紅,只得嘿嘿笑過。
作者有話要說:偶滴神啊,菜咋覺得自己在寫另一部小說呢?和呂詹在一起的日子,恍如隔世~~~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