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現實入侵
暴雨仍未止息，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兆，狂亂的風裹挾着冷雨拍打着深海大教堂高聳的外牆和鑲嵌着彩繪玻璃的門窗，彷彿是這城邦密集又混亂的心跳。
城邦前的廣場上，蒸汽步行機和蒸汽坦克已經完成集結，全副武裝的守衛者們正在沉默地封鎖所有路口。
大教堂後部的鐘樓上，一座特殊的火盆被點燃了，提純過的鯨魚油脂混合着海息木的碎片在火盆中熊熊燃燒，火焰在暴風雨中如指引船隻歸航的燈塔般點亮，通過特殊的聚光鏡加強，這明亮的火焰在大半個城邦中甚至都清晰可見。
而伴隨着中央大教堂的火盆點燃，城邦各處的教堂上空都出現了類似的火焰——哪怕是在最偏僻的社區教堂，都有一座高聳的鐘樓與中央大教堂遙遙相對，而在那塔樓頂端，便是安放火盆的地方。
在這黑暗降臨的暴風雨之日，一座又一座點燃的鐘樓組成了普蘭德上空連綿的燈塔，而當所有燈火都亮起的一刻，悠揚的鐘聲和響亮的汽笛聲便傳遍了整個城邦。
每一座教堂的鍋爐都啓動了，每一座教堂的鐘聲都在鳴響，普蘭德在暴風雨中發出了怒吼，彷彿是文明本身正在黑暗中抵擋着某種不可見的入侵力量，這不尋常的情況更讓所有居民都緊閉好了門窗，而那些掌握着更多超凡領域知識的人，則從全城教堂的異動中察覺了當前的危急情況。
執政官府邸深處，剛從昏迷中甦醒的丹特·韋恩第一時間聽到了窗外此起彼伏的鐘鳴和汽笛聲響，又看到了黑暗中遠遠近近的一座座“燈塔”，他在侍從的攙扶下起身，驚愕地看着玻璃窗外宛若末日將至般的景象：“大教堂啓動了現實穩定屏障……發生了現實入侵級別的災害？！”
“我們還在調查情況，”一名輔助官來到了丹特牀前，語氣略帶緊張，“情況很突然，大教堂方面只說普蘭德所有城區需要最高級別封鎖——您當時正在昏迷，主教瓦倫丁動用了緊急權限……”
丹特並未迴應輔助官的話，只是彷彿突然察覺了什麼，眉頭舒展開來：“……凡娜回來了。”
“凡娜小姐？”在旁照料的侍從聽到之後困惑地轉過頭，“凡娜小姐沒回府邸，她應該……”
妮娜幾乎沒有猶豫：“我相信。”
她窩在大教堂主廳的長椅上，雙手下意識地緊抓着作爲護身符的水晶吊墜，默默唸誦着智慧之神拉赫姆的聖名，但祝禱到一半便又停了下來，擡頭看着不遠處風暴女神的聖像。
她輕聲咕噥着，隨後繼續唸誦拉赫姆之名。
海蒂從長椅上起身，在莫名的心悸中舉目四顧。
“是的，瓦倫丁主教只接管了治安官部隊和少部分負責緊急反應的城邦衛隊，”輔助官立刻點頭，“大部分城邦衛隊仍在等待您的命令。”
黑暗中，鄧肯的目光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好，除第一師之外，讓所有城邦衛隊服從大教堂安排，”丹特感覺頭腦仍舊昏昏沉沉，但依然迅速下令，“另外，全城進入最高等級戒嚴，拉響所有戒嚴鈴，鈴響之後，任何出現在街道上的人……不管是誰，一併按邪教徒處置。”
妮娜茫然地點了點頭，愛麗絲則立刻表態：“請您放心，鄧肯先生，我會保護好妮娜小姐。”
“對你的戰鬥力我還真不怎麼放心，”鄧肯看了愛麗絲一眼，接着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也沒別的人可託付。”
雪莉點亮了油燈，這搖晃的火焰暫時驅散了店鋪中的黑暗，但在外面的街道上，天空已經漆黑如墨，太陽帶來的光輝和威能已經全部被這場暴風雨阻隔在城邦之外。
但他並沒有望着那已經開始不正常的雨水，也沒有在意什麼透過帷幕投射過來的“倒影”。
拍打翅膀的聲音傳來，鴿子艾伊在黑暗中飛下了樓，穩穩當當地停在旁邊的櫃檯上。
輔助官領命離開了，丹特則劇烈地咳嗽起來，良久他的咳嗽才稍稍平息，並對身旁的侍從低聲說道：“帶我去大教堂。”
那雙手顯得有些發燙。
莫里斯顯得憂心忡忡，妮娜則困惑地看着鄧肯：“叔叔，什麼入侵者？您說的……”
在櫥窗之外，在暴雨傾盆的街頭，那倒懸如注的雨水間已經漸漸染上了一層不正常的赤紅，那紅色鮮亮跳躍，彷彿是從另一個時空投射到現實世界的倒影。
……
古董店內的電燈突然閃爍了幾下，隨之熄滅。
從一開始，他就爲妮娜身上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做好了準備。
“叔叔……”妮娜緊張而急促地低聲說道，很快，連她呼吸出的氣流都帶上了一點點灼熱，“我覺得……有點熱……”
但除了嚴肅之外，他並沒有多餘的慌張。
但突然間，她停了下來，一種異樣的心悸讓她再難集中精神。
他的目光越過了普蘭德高低錯落的建築和海岸，他注視着無垠海的方向。
他只是輕輕握住了妮娜越發滾燙的手，而在他的手掌與妮娜的手指之間，在目光難以察覺的指縫中，有點點幽綠的火星在跳躍。
“好好好我不罵人，我不罵人了，別告訴鄧肯先生，”雪莉趕忙飛快說道，緊接着，他眼角的餘光便突然注意到了樓梯上出現的身影，下意識地一縮脖子，“啊，鄧肯先生下來了。”
她看到守衛者們聚集在正門附近，一小羣因來不及返回家中而來到教堂尋求庇護的平民則被安置在聖像前的長椅上，幾名牧師正在主廳中走動，手執長杖的瓦倫丁主教則靜靜佇立在聖像前，目光沉靜地平視前方。
“……是！”
黑暗中，鄧肯的聲音傳入妮娜耳中。
“我剛纔感覺到了，她回來了，”莫里斯立刻說道，“雖然不知道您是怎麼做到的，但……非常感謝您的出手相助。”
他眼角的餘光則望向了更遠處。
海蒂在驚雷響起的瞬間便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這才只是個開始，現在道謝早了點，”鄧肯一邊說着，一邊扭頭看向了櫥窗之外，“陰謀敗露，他們已經提前開始行動，入侵者正在帷幕另一側發動進攻……估計很快就要來了。”
“我知道，”丹特知道旁人應該聽不懂自己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於是他擺了擺手，目光這才落在輔助官身上，“城邦衛隊仍在市政廳調動下嗎？”
“是。”
……
“執行命令，”丹特擡起頭，僅剩的一隻眼睛目光銳利，那隻紅寶石義眼周圍則再一次滲出了絲絲血跡，“現在是戰爭狀態。”
輔助官頓時被這個命令嚇了一跳：“丹特先生，這……”
又一陣驚雷驟然炸裂，遠方的街道上傳來了什麼東西倒塌的巨響，伴隨着巨響的，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尖銳警鈴聲和更遠處教堂鐘樓傳來的急促鐘鳴。
“很好，那你就堅信這場暴風雨會平安結束，一會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慌，不管我做了什麼，伱也不要緊張，不要害怕，”鄧肯看着妮娜的眼睛認真說道，接着又擡手指了一下正靜靜站在樓梯旁的愛麗絲，“愛麗絲是可以信任的，如果真的發生緊急情況，你就和她待在一起。”
“我的身體不要緊，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瓦倫丁主教。”
“妮娜，還記得剛纔我跟你說的話麼？”
黑暗瞬間籠罩了整個街區，一切都彷彿在暴風雨中提前進入了夜幕。
“待會不要怕，會發生一些……很厲害的事情。”鄧肯微笑着，輕聲說道。
失鄉號虛幻的剪影正漸漸浮現在他的瞳孔中。
妮娜緊緊抓着雪莉的手，坐在櫥窗後面膽戰心驚地看着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的景象，一聲又一聲驚雷在天空炸裂，讓所有的門窗都止不住地顫動，這可怕的景象甚至讓一向膽子很大的雪莉都不由得隱隱發抖，忍不住低聲咒罵：“我X了，這TMD什麼鬼天氣……”
妮娜輕輕點了點頭：“嗯。”
“嗯，暫時忙完了，但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鄧肯說道，隨手按了按妮娜的頭髮，接着轉頭看向櫃檯旁，莫里斯仍然在那裡坐着，但臉色看上去已經好了一點，鄧肯對他點點頭，“人已經帶回來了。”
“妮娜，”鄧肯卻直接打斷了女孩的話，他轉過頭，神色中帶着妮娜從未見過的認真和嚴肅，“你相信我嗎？”
昏暗中，雪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去點亮油燈！我知道油燈在哪。”
電力中斷了。
“鄧肯叔叔！”妮娜頓時站了起來，幾乎是飛快地跑向那個正從樓梯下來的身影，“您……您辦完事情了？”
“丹特先生，您的身體……”
“雪莉，不能……不能罵人，”妮娜也很害怕，但仍然板起臉說道，“叔叔說你……”
鄧肯嗯了一聲，但突然間，他感覺妮娜抓住了自己的手。
“女神慈愛……應該不會介意。”
一切如常，可……心悸感是從何而來？
不知不覺中，脖子上那枚水晶吊墜似乎在微微發燙，但海蒂彷彿沒有在意這點，她只是下意識地來到了不遠處的窗前，透過彩色玻璃窗邊緣的透明窗格看着廣場上的情況。
年輕的精神醫師突然瞪大了眼睛。
“火……火！”她失聲驚呼，帶着驚恐，“雨變成了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