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虛這樣肥胖的身子,平曰裡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行動坐臥都是慢騰騰的,沒想到此刻動作竟然如此迅速靈活。陸正趕緊跟出來,此時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所幸今晚是月圓,月亮又大又圓,瀉下銀光照得谷內一片通明。
陸正見到慎虛和兩個記名弟子就在不遠處站着,慎虛雙手拉着其中一個記名弟子的手臂,嘴裡罵罵咧咧,很是兇狠。
陸正走得近了,纔看清慎虛雙手扯着其中一個記名弟子的右手不停地轉圈子,那記名弟子的手臂軟綿綿地任由慎虛扯着轉圈子,看他臉上的表情則是牙關緊咬,皺着眉頭,一副十分痛楚的樣子,看來應該是那隻手斷了。
只見慎虛又將他的手轉了兩圈,嘴兀自裡罵道:“短命的賤骨頭,早晚被牛踩死了,免得本執掌一天天伺候你們這幫廢物點心。”
他這麼罵着,那斷手記名弟子自然只顧着忍痛,而一旁的另一名記名弟子雖然也不說話,但神色卻顯得極爲惱怒和不耐煩,看樣子若不是爲了同伴,早就憤然離去了。
慎虛也看見他面含慍怒不敢發作,瞅了他一眼,冷笑道:“怎麼,來求人還一臉死了爹的喪氣,晚飯吃的是屎嗎,憋着你了!把你的屁股轉過去,少惹本執掌噁心!”
那記名弟子頓時氣得臉漲得通紅,雙手攥緊了拳頭鼻子裡呼呼的喘着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起來。不但沒有轉過臉去,反而瞪着一通紅的雙眼看着慎虛。
慎虛見狀,衝他一瞪眼,張嘴就是一口濃痰吐到他的臉上,厲聲罵道:“叫你把屁股轉過去,沒聽見嗎!”
陸正見師叔如此做法實在是有些過分,心道那記名弟子受此侮辱,必忍耐不住。只見那斷了手的記名弟子睜開眼睛,衝着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眼中盡是懇求之意。看樣子是生怕他惹怒了慎虛。
那記名弟子深吸一口氣。默默將臉轉了過去。陸正心道,這人倒是很講義氣,知道爲同伴的傷忍辱。
陸正聽得清楚,就在慎虛師叔撒手的剎那,那記名弟子的右臂發出咔嗒一聲,這是骨骼復位的聲音。這一聲過來,那記名弟子才反應過來,發出疼痛的哎呦一聲,隨後趕緊活動了幾下手臂,發現右臂已經恢復了正常,當即對慎虛道了一聲謝執掌,拉着同伴飛快的去了,看樣子竟是一刻也不願在此多待!
陸正他說得如此胸有成竹,不禁好奇道:“師叔,你怎麼對我這麼有把握?”
陸正道:“是真的,師侄還跟他打過幾次交道,他每次都跟我要走一條烤魚吃呢。哦,對了,他每次現身都是從樹林那邊騎着牛走過來,看樣子好像是從谷內深處走出來的。我還問過六辯大哥這谷內深處是什麼地方,六辯大哥卻告訴我不能去。師叔,那谷內深處到底是什麼地方?”
陸正聽他提及岸無涯,心中一動,但心裡自然想快快的馴化黑牛,完成牧牛,好跟着破虛真人正式開始學習御天訣,當下道:“那就有勞師叔啦,不過不能讓師叔白白辛苦,明天師侄給您多烤幾條魚孝敬您!”
慎虛在他們身後冷冷道:“跑得再快些,趕緊去叫那些黑牛踩死!”一轉身,便見陸正站在身後。陸正笑道:“師叔真有一手,這麼一下就把他的斷骨接好啦。”
那斷手的記名弟子見狀,也是鬆了口氣。神色一鬆。就在這時。慎虛抓住他這一鬆氣的機會。突然停住雙手,不再繼續轉動那記名弟子的右臂,左手飛快的抓住他的胳膊。右手扯着他的右手掌,上下用力一扯,隨後便撒開了那記名弟子的胳膊。
慎虛端起一碗水喝乾,一抹嘴巴,笑道:“那些黑牛如此兇悍,要馴化它們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斷手斷腳,自然都是家常便飯……咦,師侄,你是擔心牧牛的時候被黑牛傷了嗎?這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裡,師叔把話撂在這裡,牧牛對你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你的天資豈是那些臭東西能相提並論的,依我看用不到半年,你就可以把那黑牛馴化啦!”
慎虛呵呵一笑道:“哪裡是什麼斷骨,不過是脫臼罷了,扯開了錯位的骨頭一鬆手,骨頭自然被手上的筋給扯回去了,不明緣故自然瞧着神奇,等你到了知身境,那便是稀鬆平常啦!”
慎虛聽得一吸溜口水,伸出肉乎乎的手掌一拍陸正的肩膀,道:“好師侄,託你的福,師叔纔有這口福啊。師叔吃了你的魚之後,才明白過來,難怪你第一次來吃飯的時候,對着那兩盤肉愣是一筷子也沒動啊!哈哈哈。”
進屋裡坐下,慎虛卻不提之前的話頭,陸正只好先岔開問道:“師叔,這谷裡的弟子常有這斷手的事嗎?”
慎虛聞言哈哈大笑道:“師侄啊,這黑牛可不是普通的牛,需得掌門親自用天鏡給你賜牛,其中的細節我也說不出來,不過這些你到時候就知道啦!你的小煉形練得這麼好,只要小心謹慎些,以你現在氣力和反應,應該不會輕易受傷。這樣,我明天就去見你師祖,將你的情形向他老人家稟告一番,再讓掌門來給你賜牛,你看怎麼樣?”
陸正又問道:“那您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開始牧牛了嗎?給我的黑牛在哪兒呢,您這屋子附近我都看了,沒有養黑牛的地方啊?”
於是便道:“師叔,師侄還想問您一件事。我在谷內總是見到一個少年,倒着身子騎在牛背上,身上的衣服穿得很華麗,卻從來沒讓我見過他的真面目。最奇怪的是,他的那頭牛很奇怪,跟其他的牛完全不一樣,牛身上的黑白顏色經常是變來變去的,而且經常組成各種圖畫,這少年是什麼人啊?”
“哦,這知身境啊是修行人的心劫……”他說了一半,卻突然笑了起來,然後道:“哎呦,瞧我這張嘴,修行的事以後破虛師兄自然會告訴你,我就不來瞎摻合了,免得到時候師兄怪罪。師侄啊,咱們回屋裡說話。”
陸正聽他提起知身境,想起大金龍也提過,而他在那惡夢之中就因此向他問過,只是夢裡的慎虛師叔卻沒有答覆他,後來想明白夢裡的慎虛師叔是他心念所化,當然回答不了,於是便趁現在這個機會問道:“師叔,什麼是知身境?”
慎虛笑道:“你別瞧不起師叔,你師叔神通法力不行,但這雙眼睛看人卻是從來沒錯過,你信不信?就算你師叔會錯,但樂前輩還會錯嗎?你可是出自曰月廬的人,可是樂前輩親自把你送到天宗來的,那還有能錯嗎?再說了,你的小煉形和入真訣修習了才幾天,居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境界,剛纔可把師叔嚇了一跳!這份天資,依我看在修行界絕對是響噹噹的獨一份!哈哈,這事我可得去跟你師祖和你師父好好說說。”
陸正聽說如此,不好再問,剛纔剛說到三鮮的母親的事,被這兩個記名弟子打斷,他有心要知道個究竟,便跟着慎虛回到小木屋。三鮮已經回來啦,正站在門口,慎虛進門前見他一嘴油膩,罵了一句:“小雜種,偷吃也不忘擦嘴,沒用的東西!”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陸正見慎虛師叔始終不提有關三鮮母親的事,看來應該是師叔不想提起,既然如此,他也不好主動提起,又隨便聊了幾句,正要提出告辭,忽然想到慎虛師叔是這溪山靈谷的執掌,何不趁機問問他那個錦衣少年以及六辯提到的谷內深處不能去的緣故。
“你說他的牛身上的顏色經常變來變去,還能組成各種圖畫?這怎麼可能!除非……不會不會,不及天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慎虛聽了,也是一臉驚訝,有些不相信。
慎虛聽得陸正提到谷內深處,臉色一變,正要說回答,突然目光一轉,衝着門口叫道:“三……你這個小雜種,誰讓你在那兒偷聽,還不滾出去!”
陸正往門邊一看,只見三鮮不知什麼時候趴在了門背後,平時慎虛這麼一吼,他早就飛快地跑走了,但這回不知爲什麼,聽得慎虛叫他滾出去,他反而伸出雙手死死抓住了門框,看樣子是鐵定了心思不願意離開。
慎虛一見,登時伸手一拍桌子,桌上的兩隻碗都被震得跳了起來,他衝着三鮮喝道:“還不快滾,是不是要我打斷你的腿!”
三鮮明顯被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門背後縮了進去,但兩隻手卻抓得更緊了。慎虛登時勃然大怒,唰地站起身就向三鮮衝了過去,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三鮮這下知道事情嚴重,趕緊撒開門框跑進夜色中,慎虛只抓了個空。
三鮮似乎十分關心谷內深處的情況,所以纔會在那裡偷聽,陸正心裡咯噔一下,莫非這谷內深處與三鮮的母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