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可惜在我的世界裡，這句話基本等同於——‘愚公移山’，現實世界裡沒有‘天帝’，自然也不會出現兩個金剛力士還搬山，一切真就是個傳說。
我衝喬奕諶笑笑，轉身進了浴室，洗漱完之後還化了妝，然後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新年新氣象，我要去陪爸爸過年了。喬奕諶看我一身嶄新的行頭，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傻呵呵的。我坐下來吃飯，王姨給我倒了一杯熱牛奶，然後問：“小姐，那個粥我按您昨天說的法子做了，現在給您端上來？”
“給我裝到保溫杯裡吧，只要300ml不能多了。”我又囑咐了一遍。
“好，我這就去裝。”王姨折身回了廚房，一會兒就幫我把粥打點好了。
“要出門？”喬奕諶盛了一小碟田園沙拉放到我面前。
“去醫院。”喬奕諶要是敢說‘不許去’，我真會翻臉的。我瞟了一眼桌上的餐刀，他一反對我就用這個抹脖子，餐刀不快，基本死不了人，最多就是流點血。說真的，我還不想死。
“我送你去。”喬奕諶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我特別意外。
喬奕諶把我送到醫院並沒有離開，他陪着我走進住院部大樓，手裡還捧了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的花籃。我們來到u病區，負責照顧父親的護士看到我，從病房裡出來：“景小姐，您來了，景先生最近幾天情況都很穩定。這些都給我吧。”
“謝謝。”我把從家裡帶的粥和喬奕諶拿來的花都交給了護士。護士先先做了消毒，才把這些拿進了病房。
“你去公司吧，我還要待一會兒。”我知道喬奕諶上午要開會。
“我陪你待一會兒再走。”喬奕諶站在我身後，他的手臂環着我的腰，我可以感到他身上的溫度，真的特別暖。
“你看……他根本看不到我，也不知道我來看他……”我的手指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呆呆地看着父親青白的病容：“其實來看他只是爲了讓自己安心，他什麼都不知道……人呀，就是喜歡自欺欺人，還要一副自以爲是的樣子，是不是很滑稽？”
“景昕……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喬奕諶握住我的肩膀。
“想守護的東西，其實早就不復存在了。連這種事情都不敢承認，還那麼拼命……”我看到玻璃上反射出自己虛無的笑容，然後轉過頭看着喬奕諶：“我就是這種懦弱卻非要一條道走到黑的人，最擅長的就是蜉蝣撼樹，自不量力。誰擋我的道我就跟誰拼命，因爲我什麼都沒有還不怕死。”
喬奕諶眼眸中翻滾着沉痛，他將我扣進懷裡吻了吻我的額頭：“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爲你做到。”
“我是想告訴你，這趟渾水你別蹚。”我跟喬奕諶再一起，就是因爲愛情，如果有一天，他給不了我純粹的愛情，我就離開。我不需要他做什麼，因爲我不想欠他什麼。
“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事情我就不會不管。”喬奕諶篤定地看着我：“想跟我劃清界限根本不可能，人都是我的了，你覺得現在還能分得清彼此？”
“你開會遲到了。”我掰開喬奕諶扣在我腰上的手臂，往後退了一步。
“下午早點兒回家，要不我來接你？”喬奕諶看了下表，兩道劍眉蹙在一起。
“不用。”
“行，你自己看回去，乖乖的。”喬奕諶擡手把我的頭髮別到耳後，順便捏了捏我的臉頰。
過了一會兒楊程錦來查房，看到我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衝我招招手：“過來，我帶你進去看叔叔。”
我先跟着楊程錦換了防護服，又進行了全身消毒才進到病房裡。楊程錦給爸爸做了診查，然後對我說：“過去吧，小心點兒，別碰到監控設備和呼吸機。”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病**邊，抓住爸爸沒有戴血氧監控的手。他的手還像從前一樣大，卻變得骨節分明，比我的手要涼一些：“爸爸，今天是除夕，以前我總是壓着吃年夜飯的點兒纔回家，你總是埋怨我。我現在就待在楓城，哪兒也不去了。你……什麼時候回家？”
我輕輕地把爸爸的手放回去，然後給他掖好被角，跟着楊程錦退出病房。我脫掉防護服還給楊程錦：“謝謝你。”
“這麼客氣啊。”楊程錦也脫了防護服，我們又回到走廊上：“你要回家嗎？”
“我……要待到4點才走。”我搖搖頭。
“那我帶你去吃飯吧，嚐嚐我們醫院食堂的手藝。”喬奕諶把脖子上的聽診器摘下來，揣進白大褂的口袋裡。
“好啊。”如果楊程錦說要請我到外面吃飯，我會覺得太麻煩了。可他只是說去食堂，所以跟他相處很隨和，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醫院職工食堂菜色很豐富，可能醫生都注重養生，看起來營養搭配都挺合理的。我跟着楊程錦選好餐，然後挑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來。冬天的陽光金燦燦的，照在人身上特別有幸福感。
“景昕，你……”楊程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麼？”我擡起頭看着楊程錦。
“你春節假期是跟男朋友去旅行嗎？”楊程錦看似不經意地詢問。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蠢鈍，但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過度敏感，總之現在，我覺得楊程錦詢問的重點是‘男朋友’而不是‘去旅行’。我搖搖頭：“他最近挺忙的，我也沒時間，不會去旅行。”
“哦……”楊程錦垂首吃飯，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失望。
怎麼說呢，我一直覺得楊程錦是個很好的人，很陽光也很可靠，但卻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或許我本身就是那種比較強勢的人，只有更強勢的人才能把我制服，比如說——喬奕諶。忽然之間，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有受**結，女蛇精病啊！
我下午回去的不算晚，5點鐘就回去了。那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遠遠地看着別墅窗子裡流瀉出來的燈光，其實挺溫馨的。正當我沉浸在自己手製的溫馨中時，卻忘了今天家裡可是要來客人的。
早上出門時僕人就在認真地佈置了，我打開門，果然看到一些中國結、吉祥魚之類的掛飾，紅彤彤地看過去還挺喜慶。小靜看到我回來，連忙接過我脫下的外套：“小姐，您回來了。”
“嗯。”小靜一臉我看到她左面的臉頰上清晰地印着掌痕，我白天不在家，喬奕諶應該也沒回來：“誰打你了？”
小靜下意識地抹了一下泛紅的臉頰，連忙否認：“沒有，沒有誰……”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不願別人探究的**。既然她不願說，我也沒再問。她打開鞋櫃拿了一雙拖鞋給我——不是跟喬奕諶情侶款那一雙。如果是別人拿錯了，我都不會覺得奇怪，可這事兒由小靜做出來就不對勁兒，因爲她因爲這種事被喬奕諶訓斥過。按理說，這樣的錯誤絕對不會再犯。我不動聲色地換了鞋，打算上樓換衣服。
剛走過客廳，就看到餐廳裡有人在包餃子。一箇中年婦人穿着深紫色的織錦旗袍，精緻的容顏雖然染了歲月的風塵，卻依舊可以辨出當年風華絕代的影子。那一雙眼眸跟喬奕諶太像了，一樣的深邃，一樣的幽深，一樣的凌厲。保養得當的黑髮綰在腦後，是美容沙龍裡最流行的樣式。一整套的翡翠首飾更是將整個人襯得格外貴氣。
“小姐，您回來了。”其實光憑那雙眼睛我也猜到了她是誰，蘭姨怕我不認得，連忙開口：“夫人教我們包冬菇蝦仁餡兒的餃子，少爺很喜歡吃的。”
我禮貌地衝這位夫人笑笑：“阿姨您好，我是景昕。”
“咦？”喬奕諶的母親挑挑眉，很自然地看向蘭姨：“家裡有客人？”
“這個……”她這一問，蘭姨反倒不知該怎麼搭話了。
喬奕諶早上說他母親會來吃年夜飯，我就不信他沒跟這位夫人說起過我。不過我在霜林醉什麼傲慢無禮的人沒見過，什麼尷尬難堪的情況沒遇過：“呵呵，是奕諶讓我早點兒回來幫忙準備年夜飯呢，我先上去換件衣服，一會兒下來幫你們。”其實餐廳裡最吸引我眼球的人不是喬奕諶的母親，而是一個我怎麼都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浮雲軒的老闆娘——甄姝。我笑笑地指了指甄姝面前的餃子：“甄小姐包的餃子好漂亮，我一會兒跟你好好學學。”
“哪裡，芳華阿姨包的才漂亮呢。”甄姝看到我後，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
“那我都學學。”我上樓回了臥室。
我換了條質地柔軟的羊毛連衣裙，然後拉開梳妝檯的抽屜，拿了個香蕉夾把頭髮紮起來。梳好頭髮我用手撐着梳妝檯，定定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喬奕諶的母親與我想象中那種低眉順眼的代孕母親差太多了，一個人的外表可以被華麗的服飾裝點起來，可是骨子裡的那種氣質，是抹不掉也藏不住的，這個女人不簡單。可以說與一臉高傲的李婉容比起來，胸中的城府絕對可以甩李婉容八條街。
剛纔在餐廳裡短短的幾分鐘，我已經捕捉到不少信息——當然，也包括甄姝穿着我的拖鞋。甄姝怎麼說都是客人，不可能自己去拿拖鞋，而這裡的傭人都知道那雙拖鞋是我的。又有誰，可以改變喬奕諶制定的法則並在喬奕諶的地盤上貫徹實施，那個答案再顯而易見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