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先告訴奶奶,多久沒來月事了?”莊老太太等不急醫生來下診斷,打算自己先分析一下。
蔣影咬着嘴脣不說話,心想其實也在自己盤算着。差不多有些日子沒有大姨媽來拜訪了,但她的經期一向不準,所以也沒太在意。可問題的關鍵是,她雖然有‘偷嘴吃’但是嘴都擦乾淨了,每次都用安全套,沒有一次不用的。
莊老太太以爲蔣影是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不好意思回答這種問題,也沒太在意。一頓豪華的午餐被這樣一攪合,頗有些潦草收場的意味。唯獨莊鵬吃得津津有味,還添了一碗飯。
莊老太太讓僕人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專門給蔣影做檢查用。劉醫生也很嚴謹,原本是一個驗孕棒就能搞定的事情,但她知道豪門裡頭多是非,帶着助手和護士,還有一大堆各種設備,聲勢浩大地來了。其他人都等在外面,莊老太太親自陪蔣影進去做檢查。又是抽血又是b超,折騰了很久。
等了一個多小時,化驗結果終於出來了。
莊老太太一臉期待地詢問:“劉醫生,結果怎麼樣?我孫媳婦是不是有了好消息?”
“恭喜莊老夫人了,從化驗結果來看,莊太太已經懷孕五週了,而且胚胎髮育得很健康。”劉醫生確定地說。
蔣影的臉上一片灰白,她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因爲這孩子不是莊鵬的,她只要還想在莊家生活下去,就絕對不能要。但至少今天要躲過一劫,才能想辦法拿掉孩子。醫生一會兒出去之後,絕對會跟大家宣佈這個消息的。到時候,莊鵬只要易戳穿,她就一點兒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如果‘莊太太’這個光鮮亮麗的名號,因爲她出軌懷上野種而失去了。就算別人的口水不把她淹死,爸爸也會把她給打死的。
蔣影確定莊鵬不會幫她隱瞞這種事情,單是男人的自尊心也不能容忍這種事情,更何況,莊鵬想跟她離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小影,從今天起你就住在怡園,我親自照顧你,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好好的安胎。你跟阿鵬結婚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好消息,這次好不容易有了,奶奶也就放心了,所以,可不能有閃失。”莊老太太拉着蔣影的手,一起走到下樓去。
劉醫生先走到莊鵬面前:“恭喜莊先生,莊太太已經懷孕五週了,化驗結果和檢查數據我回去整理好後,再送到府上。”
莊鵬將目光移到蔣影身上,此時可謂是千鈞一髮,莊鵬只需一句話就可以把蔣影的榮耀與光環都統統碾碎。她垂着頭都不敢看莊鵬,像是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
莊鵬勾了勾脣角,臉上的笑容有些神秘,至少蔣影是沒有看懂:“你臉色不大好,回房間去歇着吧。”
在座的這些親戚,不管有多不屑或者多嫉妒,也都要臉上掛着笑,熱熱鬧鬧地跟莊鵬和莊老太太道喜。
“對對對,這個時候得多休息。李嫂啊,你扶着少奶奶回房間去休息一下。”莊老太太一邊迴應着大家,一邊招呼她最信任的傭人去服侍蔣影。
“劉醫生,既然你來了,也給我們小恆看看,這幾天似乎不太高興呢。”剛好醫生都到家裡來,順便讓她看看小恆怎麼總是不說話。
劉醫生帶着小恆進去檢查了半天,又問了問最近的狀況,隨後說可能是換了環境不適應,最好還是放到原來的環境去,否則怕是要發展成自閉症了。
“除了送回去,就沒有別的方法麼?”莊老太太好容易搶到手的孩子,怎麼肯隨便放回去呢。
“孩子太小,適應新環境的能力本來就差,而且母親不在身邊,精神更容易緊張。”劉醫生也要給自己留些餘地,“不過,您還可以帶着小少爺去專科醫院看看,或許有更先進的辦法呢。”
“好,謝謝你了。”莊齊淑蘭點點頭,吩咐管家送醫生出去。
“你的意思呢?”莊老太太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小恆,又看了看一臉凝重的莊鵬。
“你這邊也有的忙了,小恆我帶回去。”莊鵬把兒子抱了起來。
“就算小影懷孕了,我們莊家的孩子也不能讓個夜總會上班的小姐帶着!”莊齊淑蘭氣憤地拍了下桌子。
哐噹一聲聲音很大,小恆雖然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小小的身體,但卻沒有哭。只是用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眸注視着莊齊淑蘭,又是那樣憎惡與不屑的眼神。
“你非要鬧到孩子去精神病院去看專科不可嗎?!”莊鵬地眼睛裡滿是盛怒的火焰,“你的固執害了多少人,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你……我還不是爲了你們好!”莊齊淑蘭氣得手直哆嗦。
“爲了我好,就別把我兒子弄成自閉症……”莊鵬冷冷地瞟了莊老太太一眼,抱着小恆出去了。
蔣影在樓上的房間裡坐立難安,她想見莊鵬,又怕見莊鵬,她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兒,觀察着外面的情況。不一會兒,莊鵬還真的上來了,手上還抱着那個小孽種,他一邊走一邊對保姆說:“收拾幾件小恆急用的東西,一會兒我們回家。”
“好的,先生。”保姆應了一聲進了嬰兒房,莊鵬也跟了進去。
蔣影鬆了一口氣,跌坐在牀上。她說莊鵬是抽的是麼風,居然肯幫她瞞住這件事,原來是想把小孽種給帶回去。哼,要不是現在她有些自顧不暇,還真想出去攪局。
瀟湘呆呆地在河邊坐了半下午,保鏢和沈珂總是輪流在她身邊轉悠,八成是怕跳進去。其實這河真不深,估計跳進去也淹不死人。
瀟湘衝沈珂招招手:“把包給我。”
沈珂把瀟湘的包拿給她,瀟湘拿出錢夾,她知道這裡沒有自動提款機,從楓城出發時取了一萬塊現金帶在身上,這兩天用了一些,她數了數還剩不到八千塊。
瀟湘緩緩地站起來:“我們回去吧。”
“林小姐稍等,我讓司機把車開過來。”保鏢給司機打了電話。
車子很快就開過來了,保鏢打開車門,瀟湘愣了一下,看到莊鵬坐在車子裡。
“愣着幹嘛,上車。”莊鵬伸手把瀟湘拉上車。
瀟湘剛坐好就衝莊鵬伸出手來:“給我點兒錢。”
“嗯?”莊鵬從口袋裡拿出錢夾,抽出一張卡:“要多少,我看夠不夠。”
“誰要你卡呀。”瀟湘搶過莊鵬的皮夾,把裡面的現金都拿出來,數了三千塊出來,把剩下的一百多塊零錢放回去,把皮夾還給莊鵬。
“夠了?”莊鵬挑挑眉。
“嗯。”瀟湘點點頭,指揮着司機開車。
車子最終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巷子口,周圍鄰居家的房子都翻修過了,只有她家的房子還是五六年前的老樣子。瀟湘下了車,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張寡婦嘹亮的大嗓門:“每天就知道吃閒飯,孩子帶不好,我下地幹活累了一天回來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這輩子倒了什麼黴,嫁到你們這個破家裡來!”
林老婆子在院子裡的竈頭上,一邊烙餅一邊燒菜,還要盯着坐在磨盤上玩耍的小柱子,張寡婦只管插着腰站在那裡罵人。瀟湘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原來她也有今天。媽媽在世的時候,每天從地裡回來還要高一碗低一碗地伺候她吃飯,一天到晚忙得像個陀螺。
瀟湘深吸了口氣,還是不想踏進那道門。莊鵬也從車上下來了:“我陪你去。”
瀟湘搖搖頭,轉手把理好的一萬塊錢遞給保鏢:“你幫我把錢送進去。”
“是,林小姐。”保鏢接過錢走進那個小院子。
瀟湘坐進車裡,莊鵬雖然不知道她在執拗什麼,但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牽過她的手,輕輕地揉捏着。瀟湘透過車窗看着外面,林國志從村裡的小路上拐進巷口,幾乎是貼着他們的車走過。
瀟湘看着慢慢踱着步子走遠的男人,他也老了,鬢角的頭髮都是花白的。原本挺拔的身體也有些佝僂了,這就是給了她一半生命,她媽媽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即使是現在,他或許也是村上最好看的老伯,可是,有什麼用呢?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
保鏢很快就回來了,瀟湘淡淡地開口:“走吧。”
車子緩緩啓動,林國志聽說瀟湘讓人送錢回來了,從小巷子裡跑出來大聲喊着:“湘湘……湘湘……”
莊鵬知道瀟湘聽到,但她並沒有讓司機停車:“爲什麼不進去看看?”
“因爲……沒有必要……”那已經不是她的家了,因爲裡面沒有一個人是她想看到的。其實她來的時候,根本沒打算要給他們錢。不知道是不是當了媽媽,她看到那老妖婆揹着癡癡傻傻的孩子,忽然就心軟了。這些錢就算是她還他們的撫養費吧,雖然他們養育她時,應該連一萬塊都沒用到。
一想到他們曾經那樣刻薄地對待她的媽媽,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恨他們。那種被人剝奪了唯一溫暖與珍惜的東西,她無論多努力,也化解不開那份痛徹心扉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