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沏了一壺茉莉香片端出來:“楊醫生,請喝茶。”
“謝謝。”楊程錦接過茶杯:“你一個人住啊?”
“嗯。”我點點頭。
“家裡有菜嗎?”楊程錦忽然問我。
“啊?”
“有的話我給你煮點兒東西吃,你沒吃午餐,家裡也沒人照顧。”楊程錦起身。
我很少煮飯,家裡除了雞蛋牛奶之類最簡單的食材,基本沒什麼可以煮的:“不用了,我一會兒叫外就好了。”
“外面的東西怎麼也不如自己煮的健康。”楊程錦看了下冰箱裡的東西,打開門走了出去。
醫生果然很注重養生,這算是職業病吧,我對着空蕩蕩的冰箱聳聳肩。楊程錦半小時之後又回來了,手裡拎了兩隻購物袋,還有一箱酸奶。
“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啊?”
楊程錦直接走進了廚房:“就是一些水果、蔬菜和雜糧。”楊程錦把東西都放到料理臺上:“你會燜飯吧?”
“會。”我只是很少煮飯,也不是不會煮。
“你來燜飯,我弄菜。”楊程錦把一小袋大米拿給我。
我燜了飯之後,打算幫楊程錦洗菜,他卻擺擺手:“你還是別添亂了,手上沾了水我一會兒還得給你重新包紮。”
楊程錦說得很有道理,我只好在旁邊幫他拿盤子遞調味料。楊程錦做飯很麻利,不一會兒兩菜一湯就擺上了桌——糖醋魚、菜心牛肉還有冬瓜海帶湯。雖然都是很家常的菜式,不過樣子清清爽爽的很漂亮:“看起來很好吃呢。”
“你放心,我已經度過了黑暗料理師的階段。”楊程錦給我盛了一碗飯:“你平時都在外面吃飯?”
“嗯……在會所吃的時候多。”霜林醉每天打烊也有兩三點了,別人吃早餐的時候我在睡覺,別人吃午餐的時候我在吃早餐,別人吃晚餐的時候我在吃午餐,總是跟別人差一個鐘點兒。
“你這樣身體要被搞壞了。”
“對啊,不按時吃飯、經常熬夜、缺乏鍛鍊……我身體能好,也對不起這麼胡作非爲吧。”我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知道還這麼做?”楊程錦一臉詫異。
“道理誰都懂,但是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兒。”我垂首撥着碗裡的飯:“做人嘛,順其自然就好,萬事強求不得的。”
“你這是念了什麼書,想法這麼奇怪?”
楊程錦應該是那種從小接受正統教育,一路順風順水地成長,周身都籠罩着正能量,陽光得令人豔羨:“小時候練字,爺爺拿給我的字帖兒就是老子《道德經》。根據弗洛伊德的觀點,童年經歷會在人的性格里投下映射,形成深遠的影響。”
“你大學讀了心理學專業嗎?”楊程錦一臉好奇。
“哲學。”
楊程錦顯然和意外:“怎麼想到學這個。”
“在希伯來語語中,哲學的本意就是啓迪智慧,哲學是可以使人變聰明的學科。”到三年前爲止,我過着隨心所欲的生活——說走就走的旅行,作爲旁聽生徜徉於多所學府遊學,選擇完全找不到工作的冷門專業……那時候的我,只需要選擇自己喜歡的,根本不需要考慮生計。
有人曾經告訴我——上帝發給每人一個盒子,裡面裝着同樣多的幸福。每個人都要很小心翼翼的控制從盒子裡拿出幸福的數量,以確保在綿長的餘生中,不至於幸福透支。可惜當時年幼,只喜歡鮮衣怒馬的揮霍,哪裡會算計來日方長。如果真有那樣一個盒子,我恐怕是將裡面的幸福全部傾倒出來,現在連一點兒渣子都不剩了。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楊程錦搖搖頭:“每多瞭解你一點兒,就會發現更難看懂。”
“謎一樣的女人才耐人尋味。”我淺淺一笑,覆蓋住不想被窺視的心緒。楊程錦看不懂我很正常,因爲我都看不懂現在的自己——我在堅持着一些事情,卻忘記了堅持的原因。
我是六點鐘的時候去霜林醉的,由於肩膀上打了石膏,西裝套裙是穿不了了。我選了一件寬鬆樣式白色雪紡衫,搭了一條藏青色的鉛筆褲。我站在6樓的露臺上,揚起的風把那件雪紡衫吹得衣袂飄飄,我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可以乘風破浪的帆。
一個年輕的男孩抱着一大束白玫瑰,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景小姐您好,請簽收一下您的鮮花。”
“給我的?”我拿過簽單,上面地址、姓名都對,我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男孩想要把花遞給我,不過看着那一大束花,我這種傷殘人士必然是拿不了的。我衝男孩展示了一下裹着紗布的手掌,然後指指旁邊的桌子:“放這裡就可以了。”
男孩依言將花束放到桌子上:“99朵象徵純美愛情的白玫瑰,祝您愛情甜蜜天成地久。”
“謝謝。”我點點頭,男孩完成了使命轉身離開。
品質純正的保加利亞白玫瑰、粗紋壓花包裝紙,就連用來做裝飾的緞帶都系出名門。這樣一束看起來隨便在花店就可以買到的玫瑰花,每一個細節都在提醒着見到它的人——它很‘貴’,高貴的‘貴’。
我隨手翻看了一下,花束裡沒有卡片之類的東西,這是會是誰給我的?我的腦袋裡第一個浮現出的是喬奕諶,與這束花一樣,低調背後透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矜貴。我用手撫過絲絨質地的花朵,然後毫不留戀地回了辦公室。無論是喬奕諶還是這束花,都是我不不該染指的,因爲惹不起。
我仔細看着面前的賬目,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用筆在賬本上做了個標記,看了一眼手機上陌生的號碼接了起來:“喂?您好。”
“下樓來。”喬奕諶清冷的聲音透過電波依舊讓我打了個哆嗦,我還沒來得及應聲他就掛了電話。
喬奕諶絕對是我得罪不起的人,我只好捏着手機走出辦公室。走到大廳時,又看到胡杰帶着人來安全檢查,我揶揄道:“胡隊長辛苦了。”
“景小姐。”胡杰尷尬地衝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