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在批評了阿拉貢內斯之後,就沒有繼續搭理對方了。他在媒體前保持了沉默。
可阿拉貢內斯並不想就這樣放過他。
既然對方已經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虛弱的跡象,自己自然不會給他休養生息的機會,這種時候肯定要窮追猛打,徹底將對方逼瘋。
現在常勝看起來還挺鎮靜的,但自己再說幾句狠話,就算他不會在媒體前回復自己,自己的這些話也一定可以影響到他的。
阿拉貢內斯打賭。
他有二十多年的執教經驗,他遇到過無數的對手,他用這一招對付過很多人,他們大多數都中招了。
阿拉貢內斯不相信一個執教經驗只有一個賽季的新人能夠頂得住自己的心理戰。
雖然報道乙級聯賽的媒體們也說過常勝是一個喜歡打口水仗的人。
但在自己面前,他的那點道行根本不夠看!
於是在媒體上就出現了這麼一詭異的一幕——阿拉貢內斯在挑起了戰爭之後,並未善罷甘休,而常勝則難得保持了沉默。
他繼續在做出針對常勝的批評,比如攻擊常勝經驗缺乏,他稱呼常勝爲“毛頭小子”,不屑的意味非常明顯。
他還批評赫塔費的戰術毫無創意,言外之意就是常勝的戰術抄襲了自己。他完全忽略了常勝在反擊時進攻三叉戟和一個巴爾扎雷蒂那種互相換位的配合套路。
此外還有媒體拍到了阿拉貢內斯在訓練時用來鼓舞球隊士氣的話:“赫塔費那羣混蛋根本不足爲懼!我們比他們強,冠軍理應是我們的!”
他公然稱呼赫塔費是一羣混蛋,然後還讓媒體給捅了出來。引起了赫塔費當地媒體的強烈不滿,他們強烈抨擊阿拉貢內斯。要知道阿拉貢內斯職業生涯可算是在赫塔費出道的啊。不過爲了常勝,赫塔費的媒體和阿拉貢內斯公然決裂。
這一幕幕讓誰看得最爽?
不是馬洛卡的球迷,而是馬德里競技的球迷們。
他們甚至認爲阿拉貢內斯如此針對常勝,是爲了給馬德里競技報仇。
畢竟阿拉貢內斯曾經是馬德里競技的傳奇人物和主帥。
他對馬德里競技的感情,那可是不容置疑的。
剛剛結束的這個賽季,馬德里競技被常勝的赫塔費打得這麼慘,而且不僅僅是慘,常勝贏了馬德里競技還要繼續羞辱馬德里競技。任何一個馬德里競技人都不能夠容忍他。
那麼阿拉貢內斯爲馬德里競技出頭也是很正常的了。
他到現在都還是馬德里競技的會員呢。
他如此痛罵常勝,一定是爲了給馬德里競技出氣。
但不會這麼簡單,因爲他還要在隨後的國王杯決賽中擊敗赫塔費,真正爲馬德里競技報仇!
在這場國王杯決賽中,雖然他們不會去現場看球,可他們都會在電視機前爲馬洛卡加油助威。
其實就算阿拉貢內斯和馬德里競技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也會給馬洛卡加油的。
只要是赫塔費的敵人,那就是他們支持的對象。
※※※實際上,決賽的舉辦場地皮斯胡安球場對於赫塔費來說並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中立場地。
因爲這裡是塞維利亞的主場。
而上賽季的聯賽中,塞維利亞可是和赫塔費糾纏了一個賽季呢。
到最後在聯賽冠軍的爭奪上不敵赫塔費,只能夠以聯賽第二的身份升級。
這都好說,關鍵是赫塔費本賽季聯賽裡雙殺塞維利亞。讓本來以爲就是來乙級聯賽走個過場的塞維利亞人很是不爽。
他們竟然被一支上賽季還堪堪保級的乙級球隊雙殺。
兩場0:3對於塞維利亞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而現在國王杯決賽放在了皮斯胡安球場。
在這場比賽一定會有很多塞維利亞的球迷們購買這場比賽的球票的。爲了噁心赫塔費,他們一定會支持馬洛卡。
到時候赫塔費不僅要和馬洛卡的球迷們對抗,還要和皮斯胡安的塞維利亞球迷對抗。
他們等於是在客場打決賽。
而馬洛卡則會得到對方無條件的支持,這會提升馬洛卡球員們的狀態……這場決賽,對於赫塔費來說,不管從何種角度來說,都是非常艱難的。
也難怪外界都不怎麼看好赫塔費了。
就算他們在過去的一個賽季裡創造了諸多奇蹟。
可這一次,想要創造奇蹟實在是太難了……※※※時間在阿拉貢內斯的攻擊和常勝的沉默,以及媒體們的各種猜測評論中過得飛快。
賽前一天的新聞發佈會已經來臨。
當球隊在皮斯胡安球場進行賽前最後一次適應場地的訓練時,常勝在球場的新聞廳參加新聞發佈會。
阿拉貢內斯花樣百出地攻擊他,他都始終保持沉默。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同時他也樂於看到輿論和衆人都覺得赫塔費沒戲的評價。
把自己擺在一個很低的位置上,不引人注目,就像霍比特人爲什麼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近目標?因爲他們個子太矮。
常勝現在就等於在匍匐前進,等對方差距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偷偷摸到了跟前,奮起一擊,完成致命殺招。
所以他這段時間特別低調,低調低調再低調。
這種低調甚至還延續到了賽前的新聞發佈會上。
但唯獨有一件事情,常勝不低調,不妥協。
“沒錯,我們的目標確實是冠軍。”
然後他看着一羣對於他突然強硬起來還很意外的記者們。
“我們來參加決賽,可不是爲了拿個亞軍回去的!”
他昂着頭很驕傲。
不過在記者們看來,這不過是紙老虎而已。
很快便有記者站起來給他潑冷水:“請問你們要怎麼贏得決賽呢?”
聽到這個問題,常勝愣了一下。
他這錯愕的表情被很多記者們看在眼裡,儘管一閃而過,可還是被捕捉到了。
不少記者們在心裡笑了起來。
話說得再漂亮,也不過是虛張聲勢。
場面話誰不會說?
隨便說點似是而非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話,就可以贏得比賽了嗎?
真是幼稚!
常勝看着那些難掩得色的記者們,在心裡哼了一聲。
不過既然是演員,那就得把戲做足。
他不介意這些記者現在看不起他。
因爲很快他就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他聳聳肩:“這是秘密,無可奉告。”
“那就是沒有辦法了?”
“哈,我建議你們一會兒問阿拉貢內斯,問他要怎麼贏得決賽,你猜他會怎麼回答你們?”
有些記者的臉色就不好看起來。
畢竟阿拉貢內斯和媒體緊張的關係不是秘密,和常勝一樣,呵拉貢內斯在媒體界中的仇人可不少。
常勝分明是在諷刺媒體們和阿拉貢內斯的關係。
賽前的新聞發佈會,最終不歡而散。
只留下了常勝嘴硬的形象。
※※※在喬納森.梅希亞的房間裡,窗簾拉開,窗外的陽光投射進來,照在牀上,以及牀上所躺之人蒼白的臉上。
他的臉已經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了。
躺在牀上無神地望向天花板。
而他的父母則坐在他的旁邊。
媽媽臉上帶着淚痕,向對面的丈夫搖了搖頭。
正在念着報紙的父親停了下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好像失去了意識的喬納森.梅希亞卻緩慢地舉起了靠自己父親那邊的手臂,示意他的爸爸繼續讀下去。
做父親的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開始念報紙上有關國王杯決賽的各種報道。
在他的身邊,已經堆了散落了一攤報紙,另外一邊則是一疊堆疊的很整齊的報紙,顯然是還沒讀過的。
夏日的午後,屋內只有男人低沉的誦讀聲,以及女人的綴泣。
喬納森.梅希亞躺在牀上,雙眼失神地盯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天堂的穹頂一般。
自從上次常勝來看過他之後,他的身體急劇惡化。
如果是沒有和常勝認識之前的他,可能早就已經離開這個短暫停留過的世界了。
可是現在,有一口氣在他的胸中憋着,他不肯把這口氣泄了。
因爲他還沒有看到奇蹟的誕生……這幾日,有些時候會發燒,迷迷糊糊的,已經不能夠自己看報紙了。
所以他要自己的父母輪流念給自己聽。
就像他以前那樣,關注一場比賽從賽前雙方的動向就開始了。
往往他都會從這些蛛絲馬跡中將比賽分析的八九不離十。
這是他看比賽的習慣,他還無法成爲教練,但這不妨礙他開始訓練自己。
他在朝着一個合格的教練努力,他真的很有做教練的天賦,他確實有很大的機會成爲一名合格的主教練,如果沒有這場該死的白血病的話……父親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忽遠忽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輕輕嘆了口氣——但沒有人聽到了,這聲嘆氣只存在於他的腦海中——他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不用聽,他都知道媒體上寫的都是些什麼。
無非就是各種不看好赫塔費。
其實他們的理由喬納森自己背都背得出來。
因爲這些媒體分析出來的東西和自己所分析出來的東西都差不多。
對於赫塔費來說,這場決賽確實很難踢。
不利因素太多了。
從戰術上來說,從雙方球員實力對比上來說,甚至包括決賽的舉辦地皮斯胡安球場對赫塔費也很不友好……這麼多不利因素,基本上就是穩輸的局面。
而赫塔費自己的表現似乎也印證了大家的猜測。
他們對媒體關閉了訓練基地的大門,記者們根本拍不到他們的訓練,於是坊間流言四起。
說什麼的都有,而且都不怎麼好聽。
很多人都認定,常勝這麼做是因爲他畏懼了。
一向高調的常勝這次也出人意料的低調沉默了下去,就跟消失了一樣。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他自己都知道了問題很棘手吧?
按理說媒體上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是和他分析出來的結果一致的。
可爲什麼,當他看到媒體上一邊倒全都是不看好赫塔費的報道時,他的心裡卻隱隱有怒氣呢?尤其是那些媒體嘲笑常勝裝聾作啞,內心虛弱,外強中乾時,他就更憤怒了。
好像媒體們嘲笑的不是常勝,嘲笑的是他一樣。
這種情緒讓他的心情很糟糕。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另外一件讓他感覺糟糕的事情就是,他可以很明顯地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走向盡頭。
他知道那一天終於是要來了。
但是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就像是剛剛知道自己得了這病一樣,非常不甘心。
他不想死。
他真的真的很不想死。
可認識常勝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抱着等死的態度,甚至巴不得早點解脫。
現在他卻不這麼想了。
因爲他還沒有看到奇蹟誕生呢……他說了要給自己看一場奇蹟的……他說他說到做到,自己可不能連這個故事的結尾都沒看到就離開……喬納森覺得自己的眼皮子有些重,他很困,困的不得了,很想就這樣睡過去。
如果這麼睡過去的話,疼痛就感覺不到了,腦袋也不會再昏昏沉沉的,不會咳嗽,不會流鼻血……似乎只要就這麼睡下去,便沒有了一切煩惱。
喬納森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眼皮子慢慢耷拉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父親的聲音猛地大了起來。
“……常在賽前新聞發佈會的時候再次表現出了他令人莫名其妙的自信,他說:‘我們來參加決賽,可不是爲了拿個亞軍回去的!’……”
喬納森一個激靈,從之前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醒轉過來。
頓時來自喉嚨的疼痛、左肋骨下的不適感覺、發燒帶來的頭痛全部襲來。
刺激的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父親連忙停止了朗讀。
而母親則擦了把眼淚,站起身來,關切地靠向他。
“怎麼了,喬納森?”
喬納森沒有回答他們的詢問,他依然盯着天花板,彷彿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他的嘴角卻緩慢地翹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還不到認輸的時候呢,哪怕對手如此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