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的同人(6)
“那麼,什麼是默默然?”這是陌生巫師之一在給出自己的姓名之後,緊接而至的一個問題。這種做法相當無禮且冒犯,只是總有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會顯得理所應當,忒修斯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在兩個巫師身上察覺到過這種特質,一個是格林德沃,一個是鄧布利多,人們畏懼格林德沃而信任鄧布利多,但對忒修斯來說,他們兩者並無太大區別,這也是爲什麼他總是想法設法讓紐特遠離鄧布利多的原因,只可惜事與願違。
等等,或者應該說是變本加厲,因爲他的赫奇帕奇弟弟又與兩個更危險的巫師待在了一起——格林德沃有不少敵人,也有人質疑鄧布利多,但忒修斯相信,不會有人敢於悖逆眼前兩個巫師的意願,就像他雖然很不想給出答案,卻也不敢說謊。
紐特立刻站上前一步,想要代自己的哥哥回答這個問題,不管怎麼說,忒修斯是英國傲羅辦公室的主任,默默然的存在在每個國家都是一件諱莫如深的事情。因爲會有默默然的產生,不是因爲魔法部工作不利,就是涉及到家族內幕,或者是宗教傾軋,反正無論哪種都骯髒的不能公之於衆,默默然的知情範圍一直被控制在很小的區域之內,知情者也往往會被要去保持緘默。
但忒修斯只一伸手,就把紐特撥到身後,同時他幾乎想要怒吼——如果,如果對方是個性情陰陽不定的黑巫師,你認爲最微小的事情,只要違背了他的命令,都有可能遭到類似於鑽心剜骨之類的嚴懲,在他們,兩個年輕而又強大的巫師甚至連逃走的可能都沒有的情況下,服從纔是最好的選擇。
這時候忒修斯看到兩位黑髮巫師之一向他微微挑眉一笑——他看見了忒修斯的小動作。
“默默然是一種黑暗的寄生物,”忒修斯不易令人察覺的捏了捏魔杖——他們甚至沒有抽走他的魔杖:“當一個巫師,我是說,大部分都在十歲之前,如果受到了心理與身體上的壓制,我是說,針對他的魔法力量,您知道的,許多巫師幼兒都會在孩童時期出現魔力溢出甚至……暴動,但有時候他的父母只是凡人,無法理解他們看到的狀況,他們就會……就會做出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虐待。”克瑞瑪爾予以正確的解讀,“或是謀殺。”
忒修斯抿起了嘴脣,雖然默默然們並非都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但他仍然會對那些不稱職的傲羅感到憤怒。
每一個小巫師都是珍貴的。
“繼續說下去。”巫妖說。
“一旦,”忒修斯正準備繼續說下去,紐特卻從一邊握住了他的手,結結巴巴地接了下去,幸而那兩位陌生巫師並沒有露出不悅的神情,“一旦,這些小巫師們,感覺再也無法忍受的時候,他們就會失去對默默然的控制,默默然會被釋放出來,它,它看上去就像是一種看不見的風,但極具破壞力,幾乎無堅不摧,如果對這種情況,我是說,視而不見,不加以改變的話,”紐特回想起自己藏在皮箱裡的那一小團默默然:“默默然會將它的寄生體,也就是默然者,直接轉化爲,完全,完全的默默然。
“就像你藏在皮箱裡的那個?”巫妖問道,他就是發現了這個無限偏向於黑暗的力量纔會懷疑紐特的陣營,但如果只是收藏品或是施法材料,就算是英格威的手中也有不少來自於無底深淵的藏品,畢竟,不瞭解你的敵人又如何擊敗他們呢?
只是很多人,尤其是脆弱的人類,他們在凝視深淵的時候也不免深陷其中,最終無法擺脫。
“是的。”紐特說,然後得到了兄長的一個怒目瞪視——他把默默然隨身攜帶!“但那不是完全的默默然,”紐特連忙解釋道,“那是我從默然者體內分割出來的魔法力量……我準備……呃,用於研究……”
巫妖有點詫異地看着紐特,他現在真的有點迷惑了,這個巫師究竟是什麼陣營的?就在他以爲他又是一個守序的蠢貨時,他突然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們他曾經剝奪了一個人的魔法力量——即便在他的位面,這也是一種嚴酷的刑罰,就像是一個法師說過的,如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會做什麼?當然是法師!哪怕是最無用,最蹩腳的法師也行。
但就是這麼個小傢伙,讓另一個巫師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力量,成了一個庸碌的凡人。
房間裡突然的沉默讓紐特與忒修斯不安,他們緊握着自己的魔杖,紐特還緊握着他的綣翼魔,雖然他們很清楚這些根本沒用,這對巫師無論是驟然出現在他們身後,還是擊倒忒修斯,甚至於漂浮與運送茶點,都沒有揮舞魔杖,唸誦咒語,魔法的力量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手和腳,根本無需思考就能自如使用——忒修斯比紐特在魔法使用上更有天賦,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把他直接砸在牆上的一擊,並不是魔咒,而是純粹的魔法力量,也就是說,和默默然一樣,這對巫師僅憑着溢出的力量就能令得一個強有力的傲羅毫無還手之力。
“我只能說,”克瑞瑪爾完全沒去注意紐特與忒修斯突然的緊張,在他們面前緊張的人太多了,他對巫妖說:“這個世界雖然弱小,卻不能說貧瘠——而且……時常有些驚喜。”
“你是說他嗎?”巫妖回答,一邊將茶杯放回到杯托裡,“我想改改口味了,你喜歡胡椒嗎?”
“不喜歡胡椒茶,謝謝。”克瑞瑪爾說,同時站起身來,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是黃昏與夜晚的交替時刻,茶金色的光線投入室內,黑鐵花的欄杆在地板上留下華美的投影,紐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們,“誰?”他忍不住問道。
“一個孩子。”克瑞瑪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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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打在克雷登斯的脊背上,他的襯衣血跡斑斑,粗劣的亞麻布不是撫慰與屏障,而是瑪莉羅.拜爾本的幫兇,鐵鏈會將亞麻布抽打到皮膚裡,和血,和肉粘結在一起,等到他想要脫掉衣服上藥的時候,他就必須撕掉如同第二層皮膚的襯衫,一些亞麻纖維會留在傷口裡,造成難看的瘡疤——他一邊捱打,一邊念着經文,他不知道魔鬼是不是已經被母親從身體裡打了出去,但他確實能夠感覺到“自己”離開了身體,“他”在禮堂的上方成形,翻滾着,吼叫着,他的兩個姐妹驚恐地轉着眼珠,不知道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或是看見了不敢說。
該走了,克雷登斯對自己說。
這不是第一次,從很久之前,他就學會了從充滿痛苦與屈辱的軀體裡解脫出來,飛翔在天空中,街道間或是地下,他的速度是那樣的快,力量是那樣的大,他可以爲所欲爲,肆意橫行,唯有在這段時間裡,他是自己的主宰,不,他還是這座城市的主宰,他掀翻路磚,截斷水管,推倒牆壁,將任何敢於阻擋他或是讓他不滿的東西丟上半空,人們看不到他,只有哀求,祈禱與哭泣,而他只覺得快活。
這是魔鬼在作祟,他知道,但這個魔鬼總是會被母親打出去,所以他並不擔心,他只求一時的寬慰。
反正沒人能看到他,聽到他,他們拋棄了他,他也拋棄了他們。
他衝出了禮堂,俯瞰整個紐約,他渴望着嗅到血的腥味,聽到悲痛的哭喊聲,看到狼藉的街道與住宅,他渴望破壞,也只能破壞,但他朦朧的意識裡依然有着白晝時分的記憶——以前他都沒有過,他那麼清楚地記得那種被注視着的感覺,格雷夫斯先生也不曾給過他這樣的目光——它們並不溫柔,居高臨下,但克雷登斯第二次擡頭張望的時候,確定那是一道認可的目光,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他呼嘯而去,一路上地面拱起,橋樑斷裂,牆壁粉碎,不斷地有住宅裡的煤氣因爲劇烈的碰撞而爆炸,美國魔法國會的傲羅們緊隨在格雷夫斯德爾身後,死死地咬住默默然的痕跡——它造成的危害,對於美國魔法國會來說,簡直不可饒恕,但無論他們如何盡心竭力,默默然還是在造成了數條街道的損失後徑直撞入中心公園。
“梅林的狗屎!”一個傲羅忍不住詛咒道,與貧寒的工人區不同,中心公園近旁全都是精美的住宅與酒店,簡單點說,非富即貴,如果默默然驚動了裡面的人,甚至遭成傷害,美國政府會直接問責魔法國會,國會會直接問責格雷夫斯先生,最後的罪責只怕還要他們承擔,他們可不想和蒂娜一起去魔杖申請管理處工作!
但無論如何,默默然還是旋入了中心公園,它就像是一陣古怪的颶風,樹木屈膝,湖水翻滾,青翠的矮草草地片片翻起,露出黑色的泥土,它一路飛向瑞吉酒店,飛向最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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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不是他在搖晃,而是地板在微微震動,然後是三隻腳的小几,小几上的茶點,沉重的沙發在顫抖中打着圈,牆壁上的畫像跳着舞,吊燈開始來回搖晃——吱呀……吱呀……吱呀地,窗前的帷幔已經被全部打開,他們可以看到街道與毗鄰大樓的燈光一塊兒連着一塊兒的熄滅。
“那是什麼?”忒修斯問道,他看到不遠處,或是很遠,但那個東西接近的速度太快了……那是一股……黑色的風,梅林,那是……
“默默然!”這是紐特在喊,他們已經顧不得太多,直接拔出了魔杖。
“後退!”忒修斯叫道,雖然他知道那是兩個強大的巫師,可能還是黑巫師,但身爲傲羅,他就不能讓普通巫師站在他們前面,尤其是面對默默然——這個默默然比他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默默然都要來得大,半個紐約都被驚動的力量更是說明了它有多麼可怕——他沒有把握,但至少可以讓無關的人先行撤離。
“幻影移形,紐特!”
“我來對付它,我對付過默默然!”紐特對着他喊道。
忒修斯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是毆打弟弟的時候,不是毆打弟弟的時候,不是毆打弟弟的時候,他一連對自己說了三遍。
他不知道該怎麼勸說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離開,他們未必會聽他的建議,作爲傲羅辦公室的主任,他見過的持才傲物的人可不少,有些的確出色,而有些只是眼光短淺,但即便是格林德沃或是鄧布利多在這裡,他們也未必能夠對付的了這樣龐大的默默然——話說回來,美國魔法國會的傲羅呢?去見梅林了?
忍不住惡意揣測了一次的忒修斯不知道,美國魔法國會的傲羅們正徒勞地在中心公園裡面打着圈,困惑於幻影移形與指路咒的失效,焦躁不已呢。
“別那麼緊張。”克瑞瑪爾說,“是我們的小客人。”
與此同時,忒修斯與紐特看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猛地鼓了起來!
可能只有一霎那,但時間對於斯卡曼兄弟來說,突然變得無比緩慢,他們看着玻璃向內凹,向內凹,鼓脹成一個晶亮的半球,窗外的黑鐵欄杆扭曲着,就像是一片影子那樣緊貼在玻璃上面——就像是鼓脹到了極點的氣球,已經成爲了一個半球的玻璃突然爆裂了,它碎成了無數塊,尖銳的就像是匕首或是針,還有猙獰的鐵條,它們旋轉着,發出危險的尖嘯聲。、
忒修斯與紐特幾乎無法思考,他們的魔杖各自指向對方,同時大叫:“盔甲護身!”
透明的屏障搶在最初的打擊前形成,無法計數的撞擊在空氣中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吊燈的燈光劇烈地顫抖着,終於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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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克雷登斯在心裡說
他沒有眼睛,但能看到——除了人們都能看到的東西之外,他還能看到紐約總是被無數金色或是銀色的光粒所侵佔,它們會像溪水一般到處流動,有些地方少,有些地方多,一些還會聚集在人們的體內,就像他認識的格雷夫斯先生。
但今天它們留戀着一個地方,徘徊不去,那裡已經是個莫大的漩渦,幾乎覆蓋了整個街區,它讓克雷登斯想起了他在一頁殘破的圖畫看到的聖光。
他知道他要尋找的東西就在那裡。
他找到了。
忒修斯喘息着看向前方,周圍一片寂靜,月光從再無遮擋的窗口投射進房間,兩個陌生巫師的背影被拉得很長,距離他們不過三英尺的地方,就是那團默默然,它像是一團黑色的霧氣,不斷地翻滾與旋轉着,呈現出各種可怖的面貌。
他想要舉起魔杖,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啊,”克瑞瑪爾說:“你來了。”
那團霧氣翻滾了一下,彷彿是在肯定。
巫妖看了克瑞瑪爾一眼,“我會給你一點獎勵,”他說:“爲了你能找到我們。”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點,忒修斯只看到一點猶如星光般的亮點投入了黑色的霧氣,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見眼前一黑,他本能地一回手抓住了紐特,就被第二次扔了出去,他們撞在牆壁上,落在地上——那個默默然變大了,這是忒修斯最後的念頭。
默默然在房間環遊了一週,彷彿是什麼小動物,眷戀地在兩位黑髮巫師的腳邊蹭了蹭,才又一次呼嘯而去。
與此同時,對美國魔法國會傲羅們的禁制也打開了,幾秒鐘後,兩個身着皮衣的傲羅急匆匆幻影移形而至,一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間裡有人,他們就叫了一聲梅林,再看到房間裡的人穿着巫師長袍,他們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梅林!
只要是巫師,事情就要好辦得多了。
“你們是從英國來的?”傲羅之一問道,有趣的是在他看過兩人的護照後,態度也明顯變得和善起來,巫師們,尤其是英國的巫師們與英國政府的合作可能比美國魔法國會與美國政府要緊密得多,還有,美國人雖然對英國始終保有一種曖昧的態度,但他們喜歡和尊重任何帶有爵士頭銜的人。
“是的。”克瑞瑪爾說。
“你們見到默默然了?”
“見到了,”克瑞瑪爾說:“真可愛。”
傲羅們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被嘲諷了,但出於對這位爵爺,還有他兄弟的尊重,以及所有的美人必須受到的優待,對此他們輕輕放過,仔仔細細地登記了姓名之後,還提醒他們要記得去魔法國會登記魔杖,至於這個房間修復的後續工作,他們就代勞了。
巫師們的修復咒又與其他咒語不同,其他的咒語,是巫師將體內的魔力投入魔杖,然後以魔杖爲媒介,咒語和手勢爲限制,轉移到本身或是某個物體上,從而造成某個預期的後果——但修復咒借用的卻是空氣中那些無所不在的魔法粒子,這些魔法粒子有些負責“記住”物體之前的形狀與狀態,有些提供追溯的力量,說是“修復”物體,但事實上他們只是在將這些物體的時間撥向之前的幾分鐘。
“修復咒能夠修復生命嗎?”克瑞瑪爾問道。
“不能。”
“靈魂呢?”
“不能。”
克瑞瑪爾點頭,任何位面,對於生命與靈魂的要求是最苛刻的,這也不奇怪。
“你們有可以迴轉時間的咒語,或是魔法用具嗎?”巫妖問。
“有。”
“是什麼?”
“時間轉換器。”
……
忒修斯這才發現自己犯了怎樣的一個錯誤,又是怎樣的幸運——他和紐特就在房間裡,在那兩個傲羅身邊不足一尺的地方,但他們就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們,黑髮巫師們沒有唸誦咒語,沒有揮舞魔杖,但傲羅們有問必答,就算是一些被美國魔法國會當作機密的東西也是,當他們提到時間轉換器的時候,忒修斯更是一身冷汗。
他看着那個……應該是弟弟的巫師伸出手,在空中做出曼妙的手勢——與修復咒的手勢不同,但……變化更大,忒修斯觀察了一會,確定自己沒看錯——那些壁紙,那些銀器,那些黃銅與石材的部分,都變得更加鮮豔,明亮,就像……這個房間昨天才打開。
他們可能……甚至不是巫師。
克瑞瑪爾向巫妖點點頭,沒錯,巫師們的修復咒並不是修復,而是回溯。多麼奇妙啊,巫師們釋放法術的手法與方式是那樣的笨拙,卻總是在微妙處令人驚訝。
魔法,巫妖輕喃道。
所以他們纔會永遠地追尋它,渴求它,探知它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