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阿斯摩代歐斯的真正的主人現在正在幹什麼呢?
他正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浸在一池滾熱乾淨的水裡。
灰嶺那種高高地掛在樹枝上的屋子當然不會配備有着冷熱水龍頭的浴室,精靈們是這個世上最不容易被黑暗與污穢侵入的生物,無論心靈或是身體——曾有人類飽含着隱晦的惡意地稱他們爲最精妙的造物,因爲除了柔軟與溫暖,精靈們的表皮確實如同雪花石一般光滑與潔白,他們幾乎不會罹患種種即會流傳於人類也會流傳於獸人之中的疾病,受了傷也會很快痊癒,並且不會留下瘢痕與色斑。
無論在外界餐風露宿多久,戰鬥多激烈,他們也不會大汗淋漓或是散發出難聞的氣味,灰塵與污垢也像是有意識般地鮮少在這樣的身體上停留。
但精靈與半精靈還是會經常性地躍入與潛入河流與溪水,有時只是因爲在戰鬥中被濺上敵人的血,或是被松鼠鳥兒捉弄弄得一頭葉子或是茸毛,又或是在工作中沾上槭樹的汁液或是銀腹蜘蛛的蛛絲,不過更多地只是喜歡那種被湍急的水流擊打皮膚肌肉的感覺或是享受鳧水的樂趣罷了。
一些精靈與半精靈們喜歡熱水浴,他們向水獺學習,在星光河邊用倒下的樹木與石塊圍攏起自己的水池,然後往裡面投擲輝石或火球——問題是需要向矮人購買的輝石在灰嶺是被限量分發的,至於火球,當一個冒失的法師學徒往他和同伴的水池裡投入了過多的火球,因而引發了一場爆炸與灼傷之後,灰嶺的管理者,精靈佩蘭特嚴厲地懲罰了始作俑者並且禁止了這種做法。
於是他們發現克瑞瑪爾無需點燃火球也能讓水暖熱甚至沸騰以後,克瑞瑪爾能夠與之交換的東西,就多了一種。
時間進入秋季,灰嶺早晚的氣溫明顯降低,對氣溫不是那麼敏感的精靈們也已經穿起了絲絨的外衣,能在繁重忙碌的工作之後享用一個快樂熱鬧的熱水浴成爲了許多半精靈與精靈們的選擇。
至於爲什麼會被稱之爲快樂而熱鬧的,是因爲他們並不喜歡一個人。
能夠將一個可以說是相當私密的行爲轉化成一場聚會的,除了異界靈魂所在那個世界的希臘人大概就只有精靈了——真是奇妙啊,精靈們的想法甚至與另一個位面,另一個時間段中的人類重合了——他們認爲完美的軀體與潔淨的靈魂是作爲一個生者所能擁有最爲珍貴的財產,後者固然重要,但前者也同樣能夠得到他們的追求,一個精靈在值得信任的同伴面前卸下鎧甲、武器,放棄累贅的衣物與飾品,是一種對於愛與友誼的最爲直白的表現,以及對自身的一種讚賞、認可與愛。
嗯……簡單點說,那就是精靈與深受其影響的半精靈們是不憚於袒裎相見的,不論性別。
他們三三兩兩地在蒸騰的霧氣中相聚,和比較親密的朋友或愛人依偎在一起,品嚐着松樹枝與槭樹糖共同釀造的淡酒、堅果和小串的黑葡萄,這種葡萄皮厚,但很甜並且沒有籽,結果期很長,一直可以延續到大雪湮沒整個灰嶺。
在水汽濃重的地方無法彈奏西塔拉琴,長笛也不行,但這並不意味着這個特殊的聚會就沒有音樂了,一個精靈順手捉住一片飄過石頭堤岸外的落葉,放到嘴邊。
葉笛的聲音悠長、明亮,單純又優美,但比它更令人沉醉的是緊隨其後的歌聲。
它自由而蒼涼,猶如一支利箭,擊破天穹,也擊破生者的心靈。
忍耐着燥熱蹲在不遠處,大吃大喝精靈們作爲交換給克瑞瑪爾帶來的各類果實、蜜酒的水獺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它豎起被星光河中的魚類與灰嶺中的蜜糖餵養的越發肥碩的身體,立着兩隻又圓又小的耳朵,聚精會神地傾聽着。
異界的靈魂靜靜地伏在被水溫熱的卵石之間,下頜緊壓着手臂,堅硬的卵石會在不久的以後還以顏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痕跡,但他完全不曾顧慮到這個——他正在學習精靈語,雖然尚未達到運用自如的地步,卻仍能辨認出這是一首屬於精靈的悼歌。
***
精靈的王庭面積廣闊,不遜色於任何一個種族的王都,建築繁複精緻而又不失威嚴,其中空間高而寬到能夠容許一頭成年巨龍在其中昂首闊步的行走;那些華美的門窗柱牆,拱券穹頂,造成它們的既不是石頭,也不是木材,不是這個世間任何一個地方能夠找尋得到的材料,你在之中也絕對無法找到一絲拼接、粘連或是砌築的痕跡——它們就像是以熔岩凝成的,或是從水中析出,又像是從泥土中萌發而出的,所有的構件都是那樣純淨明亮而又生機勃勃,當你在穿廊廳堂中行走時,你甚至能夠聽見它們在輕緩地呼吸。
與牆壁穹頂融爲一體,遮天蔽日的銀冠樹伸出堅硬如同鋼鐵的枝幹,展開墨綠色的針葉,盛開着如同新月般皎潔的銀色花朵——愈靠近生命之泉所在的王庭中心,花朵的數量就愈發繁多——閃爍着無數星光的生命之泉自一棵已經屹立於此上千萬年的銀冠樹的鬚根下溢出,上方的花朵如同密密疊疊的雲層,當微風輕輕拂過的時候,半透明的勺形花瓣紛沓墜落,落進泉水裡,變成打着彎兒旋轉的小船。小船一路顛簸前行,具有多種奇效的生命之泉逐漸與其他水源同化,逐漸被稀釋至近似於無,當它再一次或潛入地下,或涌上地面的時候,就已經與普通的泉水一般無二了。
大小與拇指相仿的金蜂在銀冠花間整年忙碌不休,它們吸取銀冠樹花的甜汁,飲用生命之泉的水,所釀造出的蜂蜜就是施法者們趨之若鶩的雪蜜。
一隻手端起一隻鑲嵌着無色鋯石與翡翠的秘銀高腳杯,輕輕拂開水面上的銀色花瓣,從彷彿永不幹涸的生命之泉中舀出一杯冰涼而潔淨的水——銀冠密林的王走下臺階,將這杯水交給佩蘭特。
佩蘭特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轉而交給身邊的凱瑞本。
不管是精靈遊俠,還是灰嶺的管理者,都已經換上了精靈的慣常裝束——白綢的長內衣,銀腹蜘蛛的蛛絲編織而成的及膝灰色外衣與緊身褲,龍皮短靴,秘銀腰帶,只在一些細微的地方有所差別。
“凱瑞本,”密林的王說道:“這次前往雷霆堡的人員由你挑選。”
“依舊一百五十名嗎?”
“不,”王說,“五百名。”
凱瑞本與佩蘭特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銀冠密林的王是個吝嗇而苛刻的精靈,他愛惜自己的子民就像愛惜自己的眼睛,與人類簽訂盟約也只不過是龍腹隘口恰好處於人類的領地上,而龍腹隘口又是獸人唯一可以大舉入侵至銀冠密林的緊要關卡而已——事實上,凱瑞本知道,他的父親,銀冠密林的王還曾經動過將龍腹隘口納入精靈箭矢射程的念頭,人類真該好好感謝精靈們的生命之神安格瑞思,王詳細而周密地計算了所需耗費的錢財、精力、時間,尤其是子民的傷亡以及鄰近國家與城邦的反應後,還是頗爲遺憾地放棄了這個主意。
但就這樣,有四百六十年了,他派遣去雷霆堡的精靈與半精靈永遠不到兩百名,有一次甚至只有可憐巴巴的四十個,當高地諾曼的皇帝忍着怒氣發來信函時,他只是回覆了一封簡單的如同口信的短箋——沒有什麼能比子民的性命更值得他珍愛,他之所以之派遣了四十個精靈,只因爲在他的預測中,那一年獸人對雷霆堡的攻襲即便只有人類他們也能應付,如果不是礙於盟約,雷霆堡一個精靈也不會見到。
密林之王是正確的,善變而虛榮的歐呂爾女神在兩個月後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雪,覆蓋了整個龍脊山脈,就算獸人的祭司們將四分之一的財產灑落在了雪地裡作爲對她的奉獻與哀求,他們的隊伍依然墜入了白色的無盡深淵,只有幾支幸運至極的小部落到達了雷霆堡的腳下,但沒有武器,沒有給養的他們又能怎樣呢?就連堡內的婦女也能用燒開的水和屎尿戰勝他們,他們很快就死傷殆盡。雷霆堡的人們與精靈們度過了一個難得的安詳(雖然有點冷)的冬季。
而這次密林的王派出的人數是五百名。
“精靈,或是半精靈,”他平靜地說,“你可以隨意挑選任何一個,只要你認爲他合適,即便是我的衛隊或是法師團。”
“向您致歉——我們的王,我並非想要質疑您,”佩蘭特疑惑地問道:“我知道我們可能面臨一個罕見的暖冬,也知道它將逼迫獸人們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戰爭,但五百名……”
“佩蘭特,”密林的王說:“凱瑞本,我想我需要讓你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五百名戰士或是法師,我期許他們做到的事情並非幫助人類取得勝利,而是爲了確保他們能夠回到密林。”
“情況會變得這麼糟糕嗎?”
“可能更糟一些。”密林之王銀藍色的眼睛轉向佩蘭特,他立刻低下了頭,“佩蘭特,這次巨人、食人魔與獸人們對灰嶺的襲擊,除了我的子民,你們最多損失的是什麼?”
“……藥水。”佩蘭特毫不猶疑地答道,巨人們無一逃脫,但精靈們打開他們的皮袋時,發現所有的藥水都不翼而飛了——灰嶺的管理者微微停頓了一下,露出些許凝重與警惕之色,“灰袍也會參與這場戰爭嗎?”
“紅袍,”密林之王說:“魔法星河與風帶給我的訊息並不是那麼完全準確,但謹慎永遠都不會是個過錯——還有的就是,”他轉向凱瑞本:“法師克瑞瑪爾。”
“他將會在名單上。”凱瑞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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