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絲已經死了,凱爾門對紅龍仍然不允許他回到軍團之中十分惱怒,但年輕的雌性紅龍可不會在意這個,在她的爪子下面,無論是克瑞瑪爾還是凱爾門都不能做些什麼。
“按照人類的說法,”雙生紅龍之一說道,他在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帶着少年人那種無憂無慮的微笑,“我們可以說是你的長輩,”他靠在椅子上,十根漂亮的手指交叉在一起,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輝:“我們很高興看到一個如此出色的後輩。”
“一個失敗的巫妖而已。”他們的姐姐這麼說,她懊喪於沒有相信“龍刺”,雖然奧斯塔爾是她的情人,但她知道奧斯塔爾奇妙地與克瑞瑪爾有着一些交情,而且要說奧斯塔爾會忠誠於誰的話,只會忠誠於她的母親格瑞第——牀榻之上的悄聲細語與其說是一個微小但慷慨的禮物,倒不如說是一個警告——她至今仍然躍躍欲試,如果格瑞第真的要做些什麼的話,那麼黑髮龍裔的死亡會不會給她帶來一些可愛的小麻煩?
“曾經無限地接近半神巫妖的巫妖。”紅龍的兄弟補充道,他們倒是很清楚爲什麼現在僅存的一隻年輕雌性紅龍爲什麼要針對一個龍裔,除了新王,沒人覺得這個有着一半精靈血脈的龍裔能夠獲得多麼大的成就,也許在幼兒時期就會夭折也說不定,可是現在呢,他不僅僅是存活了下來,還愈發鮮明地襯托出了紅龍的失敗——尤其是他設法逃離了格瑞納達一百多年仍然能夠以一個深受格瑞第寵愛的後裔身份回到衆人之中,並且得到了一整個被凱爾門與凱爾絲垂涎許久的龍牙軍團之後。
“還帶回了不死者的遺骸。”兩隻雄性的紅龍對視一笑,然後其中的一個說,“一份值得嘉獎的功績。”
“一切屬於格瑞第,”異界的靈魂說,“我願意將我得到的所有獻給她。”
“只是一點殘餘而已。”年輕的雌性紅龍說。
“但我想‘母親’是會高興的。”少年紅龍一邊說,一邊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笑容,“‘母親從不拒絕。’”格瑞第同樣是個變體名,但這個變體名最初的首個意義就是“貪婪”,他們的姐姐意圖從黑髮龍裔手中奪取巫妖的殘骸,但如果克瑞瑪爾已經將歸屬他的那部分交給了神殿的牧師,那麼就算是格瑞第的女兒,想要不付出一些代價就拿走放在祭臺上的東西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麼說……”年輕的紅龍不甘心地看着黑髮的龍裔。
“是的,我已經將此次所有的收穫全都奉獻給格瑞第了。”異界的靈魂說,嗯,很方便的,有牧師來爲他們治療,黑髮的龍裔幾乎沒有受到什麼需要牧師的傷害,但在受到召喚之後,他仍然來得及抽出一點時間,和一個以爲他想要樂樂的牧師做了交易——牧師只付出了很小的一點代價就拿走了不死者的骸骨,她無法在格瑞第的祭臺前說謊,將黑髮龍裔的奉獻佔爲己有,但如果格瑞第爲此感到喜悅的話,她仍然會得到一點好處。
雙生紅龍們微微挺直了脊背,因爲他們的姐姐看上去很想生嚼了這個膽大妄爲的傢伙,他是故意的,毋庸置疑。
不過他們認爲這傢伙乾的很不錯,雖然都是格瑞第的紅龍後裔,並且也有着親密的關係,但他們確實不太喜歡他們的姐姐——也許是因爲作爲羣體中的雌性紅龍,她在成年之後就愈發地不滿於格瑞第的壓制與命令了。在巨龍佔據着這個位面的時代,成年,接近成年的紅龍早就應該離開父親或是母親的巢穴,遷徙到另一個地方開始自己的統治了,但因爲格瑞第的要求,它們只有在征戰的時候才能離開格瑞納達的王都,其他時候都得擠在一個地方,所以,隨着時間流逝,年輕而暴躁的雌性紅龍悖逆的跡象可以說是一年比一年清晰。
這是愚蠢的,也是可怕的,你以爲爲什麼格瑞第的七個孩子中,只剩下了一隻雌性的紅龍?他們可不只有一個姐姐,這對兄弟從來不敢去探問那些不幸死於戰爭中的紅龍的詳細情況,而且他們更愛自己的母親。作爲一隻年輕的紅龍,他們的姐姐並非缺乏吸引力,但在紅龍的認知中,力量纔是最爲強勁的媚藥,不但雌性的紅龍會挑選強大的雄性紅龍作爲伴侶與孩子的父親,雄性紅龍也會更多的將視線放在那些成熟而睿智的年長雌性紅龍身上。
即便是在巨龍時代,紅龍兄弟不止一次地想過,他們的母親也可以說是王冠上最爲璀璨的那顆寶石了吧,每隻雄性巨龍都將會發瘋了似的去追求她的。
年輕的雌性紅龍感到了一陣壓抑,她知道自己甚至稱得上孤立無援,她的姐妹已經死去,而她的兄弟從未站在她的身邊,而她的孩子又是那樣的軟弱,根本無法成爲她的臂膀……她也曾經想要生下血脈更爲純正的蛋,但不是沒有就在她滾熱的身體裡化作了一枚死卵,母親格瑞第認爲這是法則在制約他們,但她不相信,她更願意認爲這是格瑞第的卑劣手段。
有時候,她不知道是否該讓自己的兄弟知道更多,但這樣,格瑞第就會知道她已經知道了更多……她本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異界的靈魂也同樣等待着,充滿警惕的,也許年輕的雌性紅龍確實想要做什麼——但一陣奇異的炙熱思緒掠過了他們的心頭,紅龍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這是格瑞第接受了祭獻的象徵,祭臺週近所有有着她血脈的後裔都會有所感應,她喜悅滿意,並且願意宣告給每一個人。
然後,雙生的紅龍不無幸災樂禍地看着他們的姐姐壓抑而憤怒地走了出去。
“她會損失很大一筆。”他們之一說。
“如果她確實想要給自己的兒子更多的力量。”之二說,然後看向黑髮的龍裔,從他的眼睛裡,異界的靈魂可以分辨出無需解讀的好奇與惡意:“我聽說,”他慢吞吞地飲了一口蜜酒:“你的一個騎士想要將巫妖的臂骨移植到自己身上……你覺得怎麼樣?”
異界的靈魂停頓了一下,它當然不可能說不好,但如果它表示贊成,譬如說:這樣能夠更好地爲格瑞第效力之類的,它幾乎能夠保證,這位以人類的少年形態出現的紅龍會毫不猶豫地將另一部分骸骨移植到它與巫妖共用的這個身軀上,而後果就算是它的膝蓋骨也能推斷得出來——結果就是他們的真實身份暴露,然後一整個位面的人、龍和怪物,還有惡魔與魔鬼們就像是參加一個盛大party那樣地前赴後繼地來追殺與研究他們。
它的推斷十分正確。紅龍兄弟甚至異常寬容地願意給予幫助——無論是那個方面。
“承蒙眷愛,不勝感激。”黑髮的龍裔輕輕鞠了一躬:“但是……”
“有什麼問題嗎?孩子?”其中一個說,眉眼之中甚至值得巫妖好好譏諷一番地帶着一絲慈愛,而且他還叫克瑞瑪爾“孩子”,雖然這沒問題,但異界的靈魂還是感到了一陣惡寒。
“也許您們已經知道了,”異界的靈魂說:“我的血脈不夠純正……我有一半的血,是埃雅精靈的。”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但那又怎麼樣呢?”另一隻紅龍說:“即便不死者的遺骸會改變你的陣營,等等,親愛的,你的陣營難道是屬於精靈而不是我們嗎?否則的話,你要擔憂些什麼呢?”
“我是屬於格瑞納達的,從靈魂到軀體,”異界的靈魂說:“但至少在取得最後的勝利之前,我需要保留我原先的血脈。”
“理由。”
“我曾經和一個辛格精靈成爲摯友,”異界的靈魂適時地露出了輕蔑與不屑的神情:“當然,他是這麼認爲的,他的名字是凱瑞本,這是一個變體名,”它用精靈語言重複了一次凱瑞本的名字,紅龍兄弟的眉尖立即感興趣地挑了起來:“他是密林之王英格威的兒子,他唯一的繼承人。”
“難道他還會相信你嗎?”
“只要我願意讓他相信,”異界的靈魂說:“他是個天真到有點可笑的蠢貨——這將會是我們的殺手鐗,在任何時候。”
紅龍兄弟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說的……”他們之一說:“聽起來,我是說,確實很有趣……”他和自己的兄弟碰碰杯子:“也許我們的確可以將這件事情往後放放。”
“但我們可以爲你保留一份遺骸。”
“你會變得更爲強大。不,不要太感激我們,我們完全是爲了母親。”
“我們期待着。”
“你將匕首刺入那個精靈遊俠胸膛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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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能夠對得起我又一次的付出。”雌性紅龍說。
凱爾門想要拒絕,但他根本不能,不能,尤其是知道凱爾絲已經死去之後,他的紅龍母親看向他的眼神中滿是瘋狂與疲倦,她已經厭倦了他們,在很早之前,現在只是孤注一擲,只是被投出的籌碼不是她而是凱爾門。
紅龍的身邊是兩個灰袍,還有術士與牧師,他們保證凱爾門不會在儀式中因爲痛苦而昏厥,喊叫,掙扎以及死亡等等導致移植失敗。
“是眼睛嗎?”一個灰袍說,“這是一份無法估價的禮物,你有一個好母親。”
我可以把她賣給你!只要一個銅幣!凱爾門想要大叫,但他最後還是嗚咽了一聲保持着儀式必須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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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份兒。”
新王看着那隻金盃,金盃裡如同最上等的硃砂一般鮮紅的血,它看上去就如凝固了一般的平靜,但只有新王知道它們一旦進入喉嚨,就會暴怒起來,它們會齧咬與啃噬他的內臟,吮吸他的骨髓,品嚐他的血肉,它們甚至不會被消融,在新王無法找尋到的地方,它們就像是最爲卑劣的敵人那樣潛藏下來,時時刻刻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必將會到來的那一天。
這件事情,紅龍格瑞第甚至從不假他人之手,即便她不在衆龍的居所,也會派遣一個投影送來珍貴的血液,新王垂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但對於他來說,每一次都是那麼艱難,艱難到他寧願將自己的胸膛撕開,仍由格瑞第拿去她想要的一切——當然,這也只是一個想法,他也是紅龍的後裔,是格瑞納達人,在遭受到無法言喻的折磨時,放棄從來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他們只會記住,然後掙扎着活下來,期待着可以將這些屈辱與痛苦如數償還。
即便新王所要面對的是一隻古老的紅龍。
他拿起了金盃,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