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腹隘口在摩頓和伯德溫的時代,每到深秋時分,都會有士兵被派出去拔除城牆下五十尺以內的草木,然後那些已經被風和陽光乾燥的茅草會被點燃,火勢迅速蔓延,從隘口的這一端一直燃燒到隘口之外的地方,有時候它們會燃燒很多天,直到氣溫降低,霜雪覆蓋了地面,有時候它們熄滅的很快,而城牆上的法師們會通報這個令他們警惕起來的情況——因爲茅草如果在一到兩天以內熄滅的話,只能說它碰觸到了獸人的部落邊緣——獸人們在駐紮的時候,他們的牲畜和奴隸會吃光周邊的茅草,還有的就是部落的祭司如果發現火焰正在靠近,那麼他們也會祈求獸人之神卡烏奢降下神術,或許只是一陣黏稠的,帶着惡臭的雨水,就能保證他們的部落不受火焰與黑煙的侵擾。
但在狄倫掌控這裡的時候,敢於提起伯德溫與摩頓的人都死了或是被驅逐了,還有一些,雖然也提起過焚燒隘口的事情,但因爲那時候狄倫正忙於設置法陣,他也只是一聽就放下了,提出建議的法師不知道狄倫是否知道這是前兩任領地的主人積累下的經驗,出於膽怯,他們也就極其明智地選擇了緘口不言——既然他們沒有離開雷霆堡,並且願意爲新的領主效力,就表明他們不會是個天真的耿直之人。後來獸人們的攻襲果然如期而至,讓他們安心的是,狄倫的魔法與陣圖確實如衆人所期望的那樣無懈可擊,獸人們甚至無法接觸到城牆和士兵,只能在透明的屏障外齜牙咧嘴的喊叫敲打,但架設在三重城牆上的投石器與長矛、箭矢乃至火球、雷電與冰凍卻能對獸人們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
獸人們的血浸透了隘口的土地,士兵們將那些醜陋猙獰的屍體就地燒燬,骨頭與肉的灰燼被風捲撒在茅草之中,第二年的六月,這些茅草就生長到了人類的腰部,到了十月,這些茅草幾乎有人類的胸部那麼高,又如同雨絲一般的密集,它們互相扶持着,商隊在裡面行走的時候,就像是在劈開碧綠色的波浪,這裡剛剛走過,後方就消弭得一絲痕跡不留。到了霜凍的天氣,它們的色澤轉爲亞麻色與鬱金色,上方覆蓋着厚重的霜蓋,白晝的時候,霜蓋融化,沿着草莖流向大地,到了夜晚,這些溼潤的莖幹就凍結起來。
這樣凍結之後的茅草,讓士兵們更不願意去處理它們了,它們不但會劃開衣服,也會連帶着劃開衣服裡的皮膚。現在,在雷霆堡,士兵們不再是令人尊敬與羨慕的對象,法師纔是,所有的資源都在無限制地向他們傾斜——不過士兵們認爲,更多的可能是因爲雷霆堡的代理領主總是在不擇手段的中飽私囊,不管怎麼說,那些高傲的法師們,要士兵們的亞麻布、木底靴、武器與器械的配件,麥酒或是麪包,以及一兩個銀幣有什麼用呢?他們根本就連看一眼都不屑。
但這些對於士兵們是很重要的,他們沒有了亞麻布和木底靴,當然會更在意原有的一身,所以沒有士兵願意去做伯德溫還在的時候每年都要加固與重建的各種工事;沒有了新的配件,他們就理所當然地不再去關心那些弓弩、投石器與長矛,反正魔法已經取代了它們;沒有麥酒和麪包,他們就想方設法地降低本身的消耗,像是以往被抓到就會被處於鞭笞二十下到五十下,嚴重的時候甚至會被處死的事情,譬如就像剛纔士兵的同伴提議的,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去睡一會,也成爲了隨時都會發生的小事情,即便騎士和隊長看到了也只會木然地轉過頭去,何必呢,誰都知道,他們之所以還在,純粹是因爲城牆上沒有士兵和騎士太難看了。
而就在這些茅草下面,是終於被釋放出來的怪物們,它們是紅袍與魔鬼的創造,有着人類與獸人的血,吃着自己母親的血和肉成長,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它們的數量已經能夠和獸人的士兵們等同,而自從最後一批女****隸死去之後,它們的監管就從獸人換成了術士與法師,不然它們隨時可以從高高的柵欄中跳出來,隨便抓住任何一個活的生物撕咬吞吃,在祭司,當然,在格什的示意下,選定了進攻的一天後,就連獸人們都放下了緊繃的肩膀,要知道,雖然他們很小心,但還是有一個“羊圈”的怪物逃了出來,大約還不到一個手指的數量,就毀掉了五十隻帳篷,無論是獸人戰士還是奴隸,都成了它們的口中美餐,連一根骨頭都沒留下。
而且它們還有着人類的智慧,或說比人類更狡猾,兼具野獸的本能,沒有人教導過它們應該怎麼做,但它們一出生就學會了安靜,伏下身體,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們雖然擠擠挨挨,但只有同伴業已重傷或是死亡的情況下才會吞噬同類,也不會一隻只地僅僅專注於一個獵物,在獵物衆多的情況下,它們會將現有的,溫熱的,能夠動作的,有血有肉的東西咬死,然後纔來慢慢分吃——那五十個帳篷之所以會損失的這樣快,這樣平靜正是因爲如此,而現在,它們被法師與術士們驅趕着,衝入隘口,也沒有愚蠢地站立起來,四處張望或是做出其他會引起獵物警覺的事情,或者說,它們一直彎曲着腰背,一見到茅草就立刻鑽了進去,將自己隱藏起來——在黑暗的地方,它們和獸人那樣可以看見,但它們已經不需要眼睛了,它們有着如同鬣狗禿鷲一般敏銳的嗅覺,它們知道,在厚重的石磚後面,有着它們最喜歡的食物。
心不在焉的士兵是第一個察覺到不對的,因爲茅草雖然遮掩着一切異樣,但那種不同於風引起的漣漪還是讓他睜大了眼睛,在城牆投下陰影的地方,漣漪消失了,他站在那兒,從垛口上探出身體,四處搜尋着。
他的同伴,也是他妻子的兄長,突然發出了一聲惶恐的叫喊,而就在士兵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他被用力抓着脖子,連帶着身後的人一起倒下,而就在他的上方,被火把的光亮照到的地方,一個怪物正匍匐在空中——不,他確定沒有弄錯地點,就是懸浮在空中,就像是一隻蜥蜴趴伏在玻璃頂上,魔法的屏障將它阻隔在外。
他身後的人猛烈地喘息着,然後,士兵聽到他笑了起來,雖然笑聲裡仍然帶着恐懼導致的顫抖,但無論如何,那的確是個笑聲:“太……棒了……”士兵聽出那是他們隊長的聲音,“太好……了,我說,”隊長的手碰觸到了士兵的後頸,士兵這才發現他的手指冰冷的就像是個死人:“太……妙了,”隊長繼續說道:“這就是……魔法,對不對?”
“對。”士兵敬畏地說。
像這樣的騷動遍及了整個三重城牆,預先架設的火把被一個連着一個地點亮,城牆上頓時亮如白晝,而人們看到的是就像是圍繞着一滴蜜糖的螞蟻一般的怪物,它們趴伏在透明的屏障上面,兩隻,或是三隻,也有可能是八隻的眼睛咕嚕嚕地轉動着觀察着下方的情況,它們與人類的距離是那樣的近,近到就像是一隻只可笑的標本,人類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的每一寸外表與構造——這些怪物的軀體像是人,但它們的頭部卻像是從嘴部開始被拉長的鳥或是鱷魚,更應該被稱之爲長吻的地方一張開就是滿口的獠牙,鮭魚紅色的舌頭可以捲曲起來藏在鼻骨裡,也能像是長矛那樣地彈出,它們的手臂和腿部很難分清,手指與腳趾的數量也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在於它們都有着彎曲的利爪,這些利爪在屏障上抓撓着,想要破壞它們,但沒有,是的,一絲傷痕都沒有。
法師們的學徒在城牆上飛奔着,幾個法師與術士很快出現了,對於凡人們的驚恐與不安他們報以極端的輕蔑與嘲弄:“我看不出有什麼問題,閣下,”一個術士對身邊的另一個術士說:“您呢?”
“我同樣找不出爲什麼我們要在這裡的理由,雖然他們的描述就像是城牆已經倒塌,而成千上萬的怪物已經充填了整個雷霆堡似的。”
“一百個對不起,”騎士說:“但是……這些東西……”
“只是一些畸形兒罷了,”一個術士說:“我爲狄倫殿下,以及將來的新王陛下感到萬分擔憂,他的騎士竟然膽小到連根本碰不到他的東西也要如此在意,要知道,淑女們也要等到老鼠爬上裙子的時候纔會尖叫呢。”
他的羞辱讓騎士面色發白,他還是狄倫的騎士,而不是摩頓或是伯德溫的,但施法者的地位在雷霆堡是不容動搖的,他也只有恭敬地低下頭去,喃喃着一些抱歉的詞語。
“好啦,”一個法師說:“我們要原諒這些凡人。”他說:“我去中心塔看看。”後一句他是用寂語說的,騎士看不懂,但施法者們都能明白。
我覺得沒必要,先前嘲諷了騎士的術士也一樣用寂語說。
但它們實在是太難看了,法師說,我覺得看到這些東西,我明天的早餐都可以省略了。術士擡頭看了一眼,他必須承認,這些東西是不太好看,除了扭曲的軀體與面容之外,它們的皮膚是深鮮肉色的,光溜溜沒有毛髮,只有瘡包與稀疏的鱗片,在緊貼着屏障的地方還有着如同蛞蝓的半透明黏液,還有一些衆所周知的裂縫與凸起,即便是術士,也必須承認它們實在是有礙觀瞻,如果就這麼放着,不但是早餐,就連午餐和晚餐或許也可以刪減了。
隨你,他用寂語說,那麼,就交給你了?
好吧,交給我了,法師不在意地說,反正他也只是去提醒一聲罷了。
雷霆堡的人們並不知道中心塔在哪裡,在重建這個城市的過程中,階級被更爲嚴格地區分了,商人與平民們根本無法接近施法者們所在的地方,而中心塔,雖然有着這麼一個稱呼,但它並未伸向天空與陽光,而是深深地嵌入了北地寒冷的大地,有數以千計的奴隸死在了這一工程下,但相對的,這是一座奇蹟般的建築,它就像是白蟻的巢穴那樣由一根主幹分出無數枝丫,有些相互連通,有些則不,而主根的末端,也是最深的地方,是一個寬大的房間,每天都有八名術士與法師監管着整張陣圖——陣圖就像是一個隱形的正方體,將三重城牆與雷霆堡籠罩在它的威力之下,而這些施法者們所對應的就是這個正方體的八個點,在他們圍繞着的圓桌前,是一張巨大的魔鬼皮紙,雷霆堡所有的建築和道路都毫無遺漏地矗立或是伸展在蠕動的骨白色紙張上,從中心塔發散出去的赤紅線條擴散到四面八方,就像刺刀藤的根系那樣不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地方,而在線條上,有着八個明亮的光點,那是陣圖的關鍵——符文盤。
施法者所要關注的就是這八個光點,它們是這個正方體的“角”,一旦被觸動或是被攻擊光點就會閃爍起來,這個時候,他們只要移動光點,就能改變符文盤的位置,免得陣法被人摧毀——需要注意的不過是一個光點如果移動了,另外七個光點也要隨之移動到相應的位置,不然陣法仍然會被減弱甚至消失——當然,這樣的即時計算對法師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不要說凡人,即便是沒有資格碰觸到這個秘密的施法者們也是無法進入到中心塔中的,但這位法師除了保有着那麼一點屬於人類的情感之外,也同樣強大並且值得信任——他爲狄倫的商會效力已經有二十年了,他甚至沒有進入到那個房間裡,只是簡單地傳送了一個訊息。而就在下一刻,城牆上的士兵與騎士們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那些即便插滿了箭矢,或是被火把灼烤看上去也依舊是活蹦亂跳的怪物們突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唳叫,就墜落到了黑暗裡,屏障微微地閃爍了一下之後,就連血跡與黏液都被清除乾淨了。
人們充滿喜悅地歡呼起來,法師聽到有人在喊着“狄倫王萬歲!”他不由得輕微地搖了搖頭,顯然,先是獸人,然後是怪物……不過他也覺得,像是摩頓與伯德溫曾經能夠做到的事情,狄倫殿下也應該能夠做到。
一個術士與他擦身而過,他瞥了一眼,認出這個術士是瑞卡,一個紅髮的年輕人,可能是個龍裔,他和狄倫殿下有着同一個導師——也是法師輪值時的同伴,是個寬容又詼諧的人,但現在還不是他們輪值的時候。
“如果你是要他們做些什麼的話,”法師說:“我已經說過了。”
“哦,”瑞卡說:“但我覺得你和我說的應該不是一件事情。”他盯着法師,法師突然覺得脊背發寒,出於一個施法者應有的謹慎,他的大拇指按住了另一隻手中指上的戒指,這是個符文戒指,只要寶石一碎裂,一個法術就能將他完整地保護起來,但他突然僵硬了,就連一根髮絲也無法動彈,而雙首毒蛇阿莫尼斯得意地嘶叫着,從法師的長袍下溜了出來——小魔鬼的毒液可以讓人類立刻死亡或是陷入麻痹狀態,阿莫尼斯是可以咬死這個法師的,但瑞卡不允許它奪走自己的樂趣——至少外表極其年輕的施法者露出了一個微笑,法師這才發現他在微笑的時候還有着一個酒渦,酒渦被很多人稱之爲盛裝蜜糖的小碗,但瑞卡盛裝的無疑都是最爲烈性的毒藥。
“看來你知道我要做什麼了。”瑞卡說,“不要着急,我會把你的靈魂裝在寶石裡,你可以看到這裡將會發生些什麼——我保證那將是一個極其絢麗盛大的景象。”
他將手放在法師的脖子上,在他目眥欲裂的可笑表情裡擰斷了自己的脖子,他可要比法師警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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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卡?”一個法師問,“現在還不到交換的時間呢。”
“是我,”一個術士說:“我讓他提前來的,我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做。”
“這可不太好,”另一個在值的法師說:“你知道,殿下說過……”
“殿下不在,”術士說:“而且他很快就要成爲陛下了。”
事實上,還有很多狄倫頒佈的法令以及條例,只不過在他離開後,這些東西就逐漸成爲了一紙空文。
瑞卡高高興興地走了進來,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那個法師搖着頭將他的視線放回了原先的位置,而那個要求瑞卡提前到來的術士站了起來,和瑞卡正好站了一個面對面。
“準備好了嗎?”術士說。
“好了。”瑞卡說。
之前質疑過瑞卡的突然到來的法師突然面色蒼白,魔法的光芒在他的眼角亮起,他想要跳起來,但鋪展在桌面的魔鬼皮紙突然翻卷起來——就像一隻捲曲着羽翼的蝙蝠,它在空中延伸展開,猛撲到另外六個監管者的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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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動物去哪裡》同人(11)
蒂娜當然不願意,這個思想偏執,莽撞天真的女性一心一意地要抓捕一個罪犯(無論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交給巫師法庭,而後藉着這份功績重新穿上她夢寐以求的奧羅服。
巫妖甚至懶得和她多做交談,蒂娜甚至還比不上紐特,後者雖然神經寬大,頭腦簡單,但在神奇動物方面確實有着極爲卓著的看法與手段,其他不論,連一百個巫師才能對付一個的囊毒豹也在他的皮箱裡,不管是被誘騙,或是被捕捉到的,這個年輕的巫師都可以說是有着可取之處的。
巫妖提着皮箱,與一路負責夜間執勤巡查的奧羅擦身而過,至於中央公園被毒角獸破壞掉的那些,就讓這個衝動的女性承擔一二吧,相信巫師們的監獄會讓她冷靜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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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人大方寬容,對紐特可以說是有着救命之恩的陌生巫師成爲了紐特皮箱的第二個訪客。
紐特大概不會知道,就像是還未出生的某位魔藥大師,巫妖在觀賞着這些神奇動物的時候,他的腦子裡也全是各種各樣的材料處理方法與相關用途,在他的位面裡,施法材料與魔法緊密相關,譬如蛛行術中那隻需要法師親口吞下的蜘蛛,但那幾乎都是普通蜘蛛,那麼換成八眼巨蛛如何呢?還有皮毛可以編織成隱形斗篷的隱形獸,可以將身體縮小到藏在茶壺裡,或是龐大到充滿一整個房間還要多的鳥蛇,以及毒角獸……也就是差點奪走了紐特與雅各布珍貴的第一次的大犀牛樣的傢伙……
“您會去英國嗎?”紐特問道,“如果您去,那麼我可以爲您當個嚮導。”相對的,紐特覺得他的新客人真是個知識淵博,性情溫和的大好人,就算他對神奇動物界,或是巫師界不那麼熟悉,(也許是因爲他是個古老家族的成員,據說那些家族都不讓他們的孩子去巫師學校),但他總是可以舉一反三,或是直接指出紐特也沒能注意到的地方,又或是給他一些全新的啓迪——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動物朋友們對他會有極其迥異的反應,像是嗅嗅,球遁鳥,或是月癡獸和鳥蛇們,它們都非常喜歡這個新巫師,纏着他的勁兒讓紐特都感到嫉妒,毒角獸與囊毒豹,還有雷鳥,這些能夠讓普通巫師爲之顫抖的大傢伙們卻不是飛速地消失就是匍匐在原地不敢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