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寨的首領是一個強大的法師。他的父親是一個大公,這代表着他從出生起就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資源,在他被確認擁有凡人無法擁有的力量之後,他失去了繼承權,但沒關係,他能夠用自己的天賦得來更多的東西,就連他的兄弟,現在的大公也要向他卑躬屈膝,就因爲他有着這座可怕的城寨——就和格瑞納達一樣,施法者佔據着人數優勢的所在,大約有三十名法師或是術士在他的麾下爲其效力,還有他們的弟子和學徒,這樣城寨中的施法者甚至超過了一些國家的總和。
這些人裡,一部分正如人們所以爲的,是因爲愚蠢或是笨拙到毫無價值纔會被格瑞納達拒絕的可憐蟲,但也有一些,他們的能力即便是在格瑞納達的術士塔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但總有各種原因讓他們無法在那裡獲得一席之地,有些是因爲過於傲慢而無法忍受格瑞納達的龍裔術士們的蔑視,有些是因爲不忿被利用出賣而設法戲弄了他的僱主,還有一些,是因爲擁有着無上的智慧與足夠的理智,且始終保持着警惕,所以才能從那座危險的紅龍之都裡取出熔岩中的寶石並悄無聲息的離開——城寨的首領一貫是如此自詡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實上他是逃出格瑞納達的——他來到格瑞納達的時候還很年輕,又有着英俊的容貌與強健的體魄,這讓他一下子就成爲了那些女性術士與牧師們追逐的小鳥兒,他在那幾年裡確實異常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但可惜的是這種美好的境況消失的比早晨的霧氣還要快,他在和一個情人爭執的時候,失手殺了她。
而這位情人,很不幸的,正是一個兼具着術士與牧師身份的格瑞第的追隨者,兩種身份兼而有之就表明她的體內有着巨龍的血脈,而這種女性,在格瑞納達的身份可是很高的,城寨的首領曾經希望她能夠將自己引介給一個術士塔的主人或是某個殿下,爲此還爲她做過不少不爲人知的惡事,其中一些甚至相當危險,但就在他的囊袋逐漸空落(法師們的消耗可是非常驚人的),而他也受了傷,需要長時間的治療與修養的時候,卻受到了她無情的嘲笑與驅逐——她的輕視給了沮喪而又暴怒的法師一個機會,他用一個魔法殺了她,然後偷走了所有他能夠找到的珍貴飾物、魔法用品以及卷軸、符文盤等等。也許是幸運女神始終注視着他的關係,他不但逃出了格瑞納達的王都,還成功地抹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跡。
也許這位牧師還沒有重要到他以爲的那個地步,也有可能她的死亡被認爲是另一個牧師或是其他強敵所爲,法師在一個安安靜靜的小村子裡僞裝成凡人過了三年後發現並沒有致命的追蹤者和刺客——但他是絕對不會回到格瑞納達了,他也不想回到自己的國家,因爲他的父親已經死去,而他的弟弟並不怎麼喜歡他,而他將自己的視線放在了這個隘口上,隘口距離村子很近,他設法招攬了一羣地精盜賊,將村子中的人類劫掠一空作爲自己的奴隸,在陡峭的山峰上砌築起一個小小的單層堡壘,這是第一步,之後,他威脅了他的大公兄弟,連同他從格瑞納達的牧師那裡偷來的東西構架起城寨的雛形。野心勃勃的他在這裡花費了十年,不爲別的,就是想要建立起一個僅屬於他的“格瑞納達”。
他不能說這個願望已經達成了,但讓他自己,還有那些被掠奪和傷害的村莊和商隊來說,他的城寨確實會令許多人爲之顫抖,隨着糧食、金幣與奴隸逐日累積,他的軍團(他如此稱呼它們)也變得更爲龐大,盜賊出現了,刺客出現了,巨人和獸人也搬遷到了這裡,還有首領最爲渴望的施法者們。城寨就像是一個發臭的黏土團,當它在塵土與糞便中翻滾的時候,每滾一次就會變大,變大,再變大,後來一些國家的使者也會出現在他的會客廳裡,他們帶來了一些盜賊公會們不願意接受或是他們不願意交給盜賊工會的任務,還有的就是試圖招攬這裡的首領——在格瑞納達矗立於此後,當然也會有其他國家仿效它的做法,只是還沒人成功,畢竟不是每個國家的創始者都能自己生下一大堆紅龍和術士的。
而且,就在近幾年,格瑞納達的商人也在和城寨接觸,不過首領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個防護法陣就是他幾經猶疑才決定拿下來的,它很貴,但無底深淵在下,它似乎也有着與高昂價格相稱的力量,首領當然知道格瑞納達的龍牙軍團,也看到過那些鷹首獅身獸從他的頭頂掠過(在他還在格瑞納達的時候),當然,他不認爲自己能重要到驚動紅龍,但他也知道他的城寨所在的位置可以輕而易舉地抵禦住大部分敵人的進攻,但對於空中,他所有的手段就只有弩車和施法者們了。
但現在他幾乎想要哈哈大笑,是的,那些悲慘的大鳥被法陣引發的颶風吹得到處亂轉——還有它們身上的騎士和施法者,它們根本無法接近他的高塔,也無法摧毀他的城牆,而這個魔法用具,竟然是他從格瑞納達的商人手中獲得的,真是太可笑了,他們的長矛竟然被自己的盾牌抵禦住了。不過城寨的首領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可以放心的時候,在城寨的法師們竭力盡心得到的一些零散情報裡,可以看出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在格瑞納達相當常見的混編軍團,如果那樣,軍團中的施法者數量起碼會和城寨中的施法者數量齊平——而能夠在龍牙軍團中服役的施法者,從來就不會是些濫竽充數的蠢貨。
他要做好逃走的準備,但在這之前,他要給這些格瑞納達人一些顏色看看,以回報這個國家曾經加諸於他的羞辱與折磨——格瑞納達的術士們在山峰上忙碌的時候,他讓巨人們架起了巨型投石機,但他有些不確定他們是做完了要做的事情,還是被墜落的圓石趕走的,但他們想要做些什麼呢?首領思考着,無法得出正確的答案,他急匆匆地跑到每個法陣的關鍵點去查看那些只有他知道的符文盤,那些有些損毀或是力量耗盡的魔法寶石在幾天前才調換過,而他次元袋中的魔法寶石還能堅持數月之久,雖然他可能只會堅持十分之一的時間或更少。
而就在城寨的首領又是喜悅又是忐忑地從粗糙的小徑上回到人們的視線中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聲音,如果在另一個位面,這種聲音會被形容爲正有一列火車經過隧道,在這裡,人們則很難形容得出它,而且聲音是從很深的地下發出的。首領低下頭,看到階梯上不斷地有小石子往下掉落,這些小石子當然不會是憑空墜落的,他很快找到了它們的來源——那些石頭臺階。
首領反應迅速地釋放了一個飛行術,他漂浮了起來,不再踩踏在那些危險的階梯上,而他環顧四周的時候,發現距離他不遠的一個平臺上,架設着巨型投石機的地方,巨人們正在手忙腳亂地將圓石放回突然傾倒的籮筐裡,但還沒等他們把那些圓溜溜的沉重石頭蒐羅整齊,伴隨着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那架有着三個巨人高的巨型投石機猛地傾倒了下來,當場將一個巨人壓在架子下面,連接着木頭的鐵榫也因爲猛烈的撞擊而脫落開,木頭在平臺上滾動,撞碎了一段矮牆後停止。
也許有人會奇怪,爲什麼木頭會在平臺上滾動,嗯,那當然是因爲平臺不再是平臺的關係,城寨的首領立刻將自己提高了一些,讓他感到心悸的是,雖然身處空中,經過隘口的風也依然迅猛,但那不是魔法而是自然帶來的風,雖然強勁但不再是一件武器或是有力的屏障——陣法帶來的颶風消失了。而半座城寨,正確點說,一座高塔以及附屬的衆多小型堡壘,它們的底座,也就是山峰。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滑坡,碎裂的岩石攜帶着大約四分之一的建築下滑,城牆與階梯都扭曲破碎了,一些堡壘雖然還能勉強保持原有的樣子,但它們之中的人已經在石頭的撞擊碾磨中失去了性命,還有那些巨大的隙縫,他們爲敵人準備的弩車、檑木和熱油都掉了下去,或是擱在就算是巨人也碰觸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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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的靈魂可以察覺到那些術士與法師們的視線,術士們還好,法師們心中的小爪子幾乎就要撓出他們的喉嚨了,但他們還是忍耐着沒有魯莽地詢問這個法術。就算問了,異界的靈魂也不會告訴他們,免得這些施法者一轉身就將這個法術應用到那些無辜或是正直的人身上。
“陣法已經被破壞了。”他說:“準備進攻。”
這個陣法不好的地方就在於陣法所需要的符文盤需要固定在關鍵的節點上,一旦符文盤被破壞或是離開應該在的位置整個陣法就會失效,也許會有人想到去尋找它們,但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允許,那麼,詢問了巫妖有關於這個陣法的情況後,異界的靈魂很快就做出了決定——要尋找某個被藏起來的小東西確實很困難,如果只是要損毀和移動——整個山峰都在震動與碎裂的時候,難道那些必須確保法術生效範圍所以不可能只是放在一個小房間裡的符文盤真的能夠不受任何影響?只要一個符文盤不再起效,那麼其他的符文盤也會隨之黯淡無光。
雖然說這確實有點粗暴,而且異界的靈魂並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畢竟那是一座山峰,不是一個沙盤,但他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只是要略微麻煩一些……他看了一眼阿斯摩代歐斯,倉鼠樣的小魔鬼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鼻子,從棲身的樹枝上走開一些。
沒有了陣法的干擾,也不是說格瑞納達的軍團就可以長驅直入了,這畢竟是一座精心打造了近二十年的邪惡巢穴。巨人們很快在金幣的激勵下重新架設起了投石機,獸人和人類操縱着弩車,施法者們升上天空,在弩箭與圓石的掩護下投擲法術,而且可以看到一些人正在挖掘廢墟,顯然是要將法陣恢復完全——另外,在地上,恐爪龍無法在狹小的階梯立足也是一個問題——而這個時候,接到了命令的龍牙騎士們不再急於爭取上空的統治權,而是先將城寨的下半部分清理乾淨。伴隨着鷹首獅身獸的陰影如同閃電般地掠過地面。術士與法師的火焰和閃電在臺階與轉角上閃耀跳躍,而那些躲入堡壘的人們則要小心有毒的霧氣與施法者們的魔寵——像這樣的“清洗”,如果不是需要保留法師與術士們的力量的話,可能要連續三次,不過異界的靈魂並不需要太過“乾淨”,他投下一些種籽,這些種籽在碰觸到地面的時候,哪怕是石塊,也會立即生根抽條,紫紅色的藤蔓迅速地伸展到每個角落,那些僥倖沒有被有毒的武器和魔寵殺死的人類發出哀嚎,一個獸人從一個看似根本不可能容下他的縫隙裡鑽出來,身上插着藤蔓的尖端,而格瑞納達人已經覺察到那些藤蔓正在瘋狂地吮吸他的血肉。
這些藤蔓延伸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簡直就像是火焰在蔓延,它們沿着破碎的小徑,階梯與堡壘往上攀爬,幾乎碰到了巨人們架設投石機的平臺才被城寨法師的法術遏制,而那個地方距離高塔不過幾百尺,對恐爪龍來說,只需要幾個飛跳就能解決這個小問題。
藤蔓結成了一張巨網,雖然坡度依然十分陡峭,但有着手腕粗細的藤蔓完全可以承擔得住恐爪龍與騎士的重量,而且它們的空隙可以讓恐爪龍的爪子緊緊地抓住它們。在這之前,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投出法術,突然降低的溫度讓藤蔓的活躍性下降了一大截,就連恐爪龍踩在上面的時候它們也只是輕微地搖晃了一下觸鬚,城寨們的法師也想要這麼做,但僅僅控制住這些藤蔓並不能解決他們的危機,他們還需要投出火焰燒掉它們,但這種藤蔓似乎並不怎麼畏懼火焰帶來的高溫,它們的枝葉要燒灼很久纔會有那麼一點點萎縮焦黑的跡象。
能夠對抗龍爪騎士們的只有巨人的圓石和獸人們的弩弓,異界的靈魂轉頭和第四分隊長說了幾句,第四分隊長露出一個微笑,帶着黑髮龍裔給他的次元袋飛到空中,巨人們咆哮着,警惕地擡頭張望,投石機吱嘎作響,被巨人們推轉向他的方向,而第四分隊長只是將次元袋中的東西取了一些交給了身後的術士,術士嘀咕了一句,然後他的法術就攜帶着那些東西投向了巨人中間。
巨人們低頭躲避,但那些東西砸到身上並不太疼,一個巨人迷惑地抓住其中之一,然後他發現自己竟然捏着一枚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