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方式很惡魔。巫妖說,我只希望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我們現在家底淺薄,如果米特寇特堅持索賠的話,我們只有把費瑞克希爾送出去了。
——應該不會,異界的靈魂說,我想不會,即便有,米特寇特也未必會將這個罪責落在我們身上——他一開始要對付的就不是我們,不然他根本不必交出龍牙,還努力地想要做一個好哥哥。
——你知道他溫情脈脈地讓我都快懷孕了嗎?巫妖說。
異界的靈魂放聲大笑,但只是在識海內,在外面,人們只能看到他在微笑,矮人崩崩以爲他是看見了那件卓有成效的“外骨骼”,說真的,矮人真心實意地認爲,這個名詞很有格瑞納達的風格,聽起來就很恐怖。不過就形狀和顏色而言,它看上去並不怎麼可怕——它看上去更像是一種奢靡的裝飾品,矮人注重實用,但侏儒們在實用之餘還注重華美和精緻,所以他們爭吵了好幾次,結果就是現在這件——看上去如同凝固的漣漪一般附着在女性有翼獸化人軀體上的秘銀線——或者不應該說是線,因爲它們最窄也有一寸,最寬則有半尺,尤其是背脊上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看上去就像是一面袖珍的盾牌,所有的線都從它上面延伸出來,就像是章魚伸出的觸鬚,“觸鬚”由寬到窄,環繞着軀體、腿,直至膝蓋,而“盾牌”的內部,是一枚猶如盛開的玫瑰花兒般大小的符文,由矮人,侏儒與克瑞瑪爾協作完成,中間鑲嵌着紫翠玉與翡翠,這些寶石提供外骨骼所需的動力支持。
在另一個位面,外骨骼裝甲看上去更像是昆蟲的甲殼,十分厚重,但除了能夠讓一些不幸殘疾的人重新能夠走動,奔跑和拿取物品之外,還能夠讓一個普通人變成一個無比強壯的超人,在異界的靈魂破碎的記憶中,那些外骨骼裝甲可以讓一個人連續五百次舉起兩百磅的東西,或許還能更多,只要能源不枯竭,但在這個高魔的世界,他們所創造出來的外骨骼裝甲所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更大,也更多——有翼獸化人再也不必爲了那對沉重拖沓的翅膀而痛苦,外骨骼裝甲可以代替她們舉起和揮舞它們,在符文盤裡,連接着一根刺線,這根刺線是異界的靈魂在深諳人體結構的巫妖指導下完成的,雖然巫妖也借鑑了一部分另一個位面的知識——在這個位面,死靈學派的法師們算是對人體最爲了解了,但比起另一個位面的學者來說,又不夠深刻與精細(也許是因爲他們都是實用派的關係)——這根刺線,或說是導線,刺入人類的腦部,以便裝甲可以接收大腦的指令,而不需要使用者用嘴發出命令。這讓它們的存在變得更爲隱蔽。
崩崩除外,克瑞瑪爾相信這個矮人不會出賣自己,但三個侏儒,可以說是被監視與關了起來,他們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他們在克瑞瑪爾這裡至少可以吃上可口豐盛的食物,睡上柔軟有彈性的牀榻,偶爾還能在沒有工作的時候喝上一點蜜酒,這就足夠了,在見識了皮鞭與烙鐵之後這些侏儒就明智地將自身的位置放到了最低,現在略有提高就足以讓他們倍感滿足了。
“只有一副,”矮人崩崩說,“之後,會快些。”
異界的靈魂向他點點頭,他知道崩崩的意思,第一副,沒有圖紙,沒有參考,只有一個概念與草圖,他們打造與裝配起來肯定會很慢,但如果這個試驗品能夠成功,那麼接下來不過是按樣製作,那就要快很多了。
有翼獸化人,也就是那個第一個同意爲黑髮的龍裔效力的女性人類先是小心翼翼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翅膀,她等待着劇烈痛苦的來臨,但沒有。接着她轉過頭去注視那對翅膀,因爲她感覺不到它們的重量,還以爲它們突然消失了呢,在走動的時候都差點失去平衡,她用面頰摩挲着外骨骼裝甲,柔韌的秘銀在溫熱的皮膚上滑動,讓她微微收縮了一下肌肉,這次她感覺到了,她看了她的主人一眼,克瑞瑪爾向她點了點頭,女性獸化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說她不懂得如何飛,那是不可能的。在那對翅膀只能帶來痛苦的時候,她就在逼迫下學會了如何飛行,她微微閉上眼睛,回憶着那時的感覺,不是痛苦,而是那一瞬間的新奇與激動,巨大的翅膀猛烈地擊打着空氣,不過是一眨眼間,她就衝上了天空。
她不記得自己飛了多久,只知道周圍的空氣變得又冷,又尖利,她睜開眼睛,向下俯瞰,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座孤零零的宅邸,它小的就像是一個玩具,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慌,不假思索地落了下去——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因爲很快,就有兩個術士升向天空,查看着周圍的情況——然後克瑞瑪爾的侍女們急急忙忙地和他們解釋去了,克瑞瑪爾受到了警告,不過鑑於他已經得到格瑞第的承認,以及新王的關愛,所以這件事情也不再有人追究,但那個女性有翼獸化人捱了一鞭子好讓她記得今天的教訓。
“她應該感謝我們所處的位置十分地偏僻,而且就高度而言,也是最低的,或者說低得非常厲害。”侍女握着鞭子和自己的同伴說,她們當然知道自己的主人在還是幼兒時非常地不受寵愛,這點從賜給他的宮殿就能看得出——因爲紅龍喜歡高處的關係,格瑞納達人也是以高處爲尊的,但今天這個令人感到羞辱的缺點反而挽救了一條性命,雖然以侍女的意見,這個人類奴隸最好還是立刻殺掉,但克瑞瑪爾不允許,她們猜測這可能是因爲克瑞瑪爾還需要這個試驗品的關係。
如她們所以爲的,黑髮的龍裔只是粗略地檢查了一下那個傷口,確定不會影響到骨骼就興致缺缺地打發走了那個人類女奴——異界的靈魂倒是很希望給她施放一個治療法術或是給她一瓶藥水,但他知道,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溫和仁慈,否則他身邊所有的侍從都會立即轉向他的敵人,因爲在格瑞納達,善良的人總是死的最快,這些唯利是圖的傢伙可不會服從和忠於一個必然的死人。
“你再去做一些測試,崩崩。”異界的靈魂說,崩崩盯着他,然後異界的靈魂向他眨了眨眼睛,崩崩立刻就明白了,作爲一個格外有用的矮人奴隸,他身邊可不缺乏治療藥水,他可以分一點給這個可憐的姑娘,雖然她長得很醜——以矮人的審美觀來說。
女性的有翼獸化人跟着崩崩走進地下室,陽光不會照進這裡,但這裡的黑暗已經足夠讓她安心,他們正在遠離那些邪惡的人——崩崩先到自己的房間裡找了治療藥水,給她喝了,她感覺背脊發癢,知道傷口正在癒合:“我們什麼時候繼續測試?”
“測試?”崩崩說:“不,你需要休息,我們可以明天再測試。”
“明天是另一天了,”女性獸化人說,“那意味着你們的鍛造工作也要延遲一天,我的同伴們也要忍耐痛苦又一天,而且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事情會變得更壞,”她注視着矮人:“我知道你在同情我,憐憫我,但崩崩,你想一下,如果就差那麼一天呢,就差那麼一天,我的同伴來不及穿上裝甲,他們不能飛,也不能跑,假如有人想要殺死他們,他們只有喊叫和承受。”
崩崩抿起了嘴:“好吧,”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去做測試。”
有些測試是不能給別人看到的,甚至不能給那些侏儒看到,之前的飛翔只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掩人耳目——他們現在要做的纔是最重要的。
崩崩把女性獸化人帶到一個很大的圓形地面的房間裡,這個房間雖然在地下,但很高,在克瑞瑪爾沒有離開格瑞納達之前,它是被用來召喚惡魔和魔鬼的,惡魔和魔鬼普遍都很高大,所以這個房間足以容納女性獸化人飛起來,就是要小心不要飛的太高,她有幾次撞到了天頂,因爲在外骨骼裝甲的幫助下,那對翅膀就像蝴蝶和蜻蜓那樣輕盈敏捷,但很快她就熟悉起它們來,畢竟它們是她的一部分——她可以在空中飛行,快速移動和懸浮,然後矮人給了她一隻弩弓,然後拿起了自己的圓盾和錘子。
“來吧!”他高喊道。一邊神色凝重的注視着女性獸化人,從羽翅末端伸出的秘銀骨架纔是最重要的部分,它們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完整的指骨,就像是被死靈法師所控制的骷髏那樣,即便沒有經絡,沒有血肉皮膚,這雙金屬的指骨一樣握住刀劍,舉起弩弓。
女性獸化人曾經是個傭兵,在被格瑞納達人擒住之前,她算不得邪惡,當然,也不能說是善良。她就和任何一個凡人那樣,有好有壞,或許偏向壞的那面更多些,因爲一個普通的傭兵可沒有辦法如同泰爾的騎士或是白袍那樣正直,而且她要養育自己的小妹妹。所以在一開始,她表現的非常狡猾,雖然她已經佔據了有利的位置,但在可能的情況下還是會繞到矮人的身後射出弩箭,那些弩箭已經被去掉了箭頭,但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一支弩箭可以射中矮人,“你要更快些!”矮人喊道。
他的臨時敵人噓了一聲表示同意,她不再分出多餘的精力去關注裝甲還有翅膀,而是像真正的鳥兒那樣,在有限的空間裡肆意飛行,變化着各種姿勢,矮人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她留下的殘影,在不斷地咆哮與跳躍後,矮人的脊背上終於多了兩隻討人厭的白點兒,“算你過關!”矮人喊道,但就在女性獸化人收起翅膀的那一瞬間,他丟出的錘子只差毫釐就擊中了她的額頭。
“永遠別放棄你的優勢。”矮人說。
“你說得對,”女性獸化人喘息着回答,她毫無預警地揚起翅膀,從那些指骨的後方,伸出了一根銳利的尖刺,它就像一隻長箭那樣破空而去,擲向矮人,也只是只差一點就射穿了矮人的脖子。
“這還是我的作品呢。”矮人不服氣地說:“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他推開那根尖刺,但他的笑容告訴女性獸化人,他此時此刻是非常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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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麼處理那些貓咪?”費瑞克希爾問,她或許已經看出這套外骨骼裝甲不限於此,但她什麼也沒說。
“那個我還要想一想。”異界的靈魂就說,事實上他確實已經有了想法——一個可以說是最快捷的方法,既然他們的武器被拔除了,那麼他也可以把它還給他們,只要他們做出決定。
費瑞克希爾還想要說些什麼時候,侍女通報米特寇特殿下來訪。
這位長兄的神色可真是有點不太好,他甚至顧不得和自己的弟弟好好地親愛一番:“克瑞瑪爾,”他問:“你是否有了一個坐騎,而它是一隻人面獅身獸?”
“噢,是的,”異界的靈魂說:“當然,一個新坐騎,怎麼,我和它說過去龍牙的營地,是它出了什麼問題嗎?”
“或許我們可以到營地去談這件事情。”米特寇特說,他倒是很願意讓它出點問題,但既然它是克瑞瑪爾的坐騎……
“你知道人面獅身獸的陣營恰好是與我們相反的吧?”在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時候,米特寇特說:“它們是羣僞善而又天真的蠢貨——和鷹面獅身獸完全不同,我很擔心,我的弟弟,它或許不會是一個忠誠的夥伴。”
“我只是需要一隻坐騎而已,”異界的靈魂面不改色地說:“而且我選擇的那一位與衆不同,你看,它是黑的,黑色是一個邪惡的顏色。”
“還有,”異界的靈魂繼續說道:“我認爲,他的內心與外形還是極其一致的……他還是有點邪惡的,你覺得呢?”
他們已經看到了那隻黑色的男面獅身獸,還有米特寇特的坐騎格里芬。
格里芬被男面獅身獸坐在身下,四肢張開,腦袋被一隻爪子按住,而另一隻前爪則在拔着他的翎毛——鷹首獅身獸脖子和肩膀連接着的地方,肩膀胸膛部分是鬃毛,而肩膀以上就是大而華美的羽毛了,男面獅身獸一邊拔着,一邊咕噥着:“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哦哦,太糟了,”他看了一眼爪子裡最後一根羽毛,“這不是個好數字,格里芬。”他說,然後開始從第二圈開始拔。
而格里芬的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她是誰?”異界的靈魂好奇地問。
“誰?”男面獅身獸說:“嗯,我也不知道。”
“你看,”異界的靈魂對米特寇特說:“我說過他還是有點邪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