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的靈魂總覺得她身上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這種感覺他在之前的敵人那兒也遇到過,不不不,不是指那種隱約的威脅感,而是其他的——他的視線在女性術士長及腰臀的紅髮上停留,說起來紅髮並不是這個位面佔據多數的髮色,但迄今爲止,他們已經連續看到三個紅髮的女性——尤其是這種紅髮,與李奧娜如同磨光的銅絲那樣的紅銅色不同,她們的紅髮就像是被血液與火焰浸染的。雖然與德雷克一起出現在側島的女性術士的髮色沒有這位女士那麼純粹——前者的髮色偏暗,發灰,而東冠領主的術士的髮色則要明亮與鮮豔得多,但它們如翻滾的海浪那樣拂過她渾圓臀部的時候,就連精靈凱瑞本都不禁露出了一絲讚賞之色。
或許是因爲離開了主島,又或許是因爲她今天僅僅是作爲一個術士的身份出現的,她沒有穿着柔滑的絲袍,而是選擇了一件深紅色的術士長袍,術士長袍與法師的長袍略有不同,它的袖子與下襬都要短一點,袖子到手腕上方(不同於法師袍的袖子垂下來可以遮住雙手),下襬與泰爾賜予克瑞瑪爾的那件白袍相仿,也就是說。穿着這件袍子可以穿着過膝靴而不讓人覺得違和,而且前後左右都有開襟,據說是因爲術士們比起法師更擅長與喜歡暴力解決各種事務的關係。所以在不影響身體行動這方面術士袍要比法師袍做的更好些,
她繫着一根鑲嵌着秘銀的蜥蜴皮腰帶。腰帶上垂掛着一隻精緻的次元袋,非常小巧——如果只是一隻普通的絲絨布袋,裡面只能裝下只雞蛋的那種,袋子的表面描畫着龍語文字,壓在那雙豐滿大腿上的卷軸帶與藥水帶都沉甸甸的,後腰則插着一柄精金匕首,而梅蜜的眼睛幾乎無法從她的手腕與脖子上挪開,就算那些不是蘊藏着魔法的符文印章。那些大如鴿卵的寶石也可以說是一筆令人垂涎的財富——而術士的視線差一點就在下一刻與她對視,如果不是盜賊及時地上前一步,逼迫弗羅的牧師移動身體,那麼無形的利刃或許會剜出她的眼睛。
梅蜜的心猛烈地跳着,她知道盜賊又救了她一次。
女性術士露出了一個甜蜜的微笑,當然,對着克瑞瑪爾,她可以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個年輕的法師,他們之前在東冠領主的殿堂裡見過一次,但那次會面太短暫了。短暫到她並沒能獲得太多有用的訊息,而後,在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她感知到另一個有着巨龍血脈的人正在侵入她的領域,這讓她很不高興,所以她放棄睡眠,走到庭院裡,藉助雕像捧着的銀盤裡的水施放了一個窺視遠處的法術,她看到了他們之間的戰鬥——也辨認出了她的族人,白塔的瑞意特,看來她對那個小小的城市不是太滿意,但她的爪子伸的太長了。特別是伸在一個血統比她更爲深厚的龍脈術士的地盤裡,她通過水盤投放了一個法術。這個法術沒有任何值得一看的地方,也無法造成太大的威脅。但對於那些弱小的同族,有着立竿見影的效果,於是她立刻帶着她的新情人逃走了。
而這個——比維斯的弟子,一個……法師,她想,東冠領主已經向她保證過,他的財產、軀體與懸賞都是屬於她的,領主只要收回側島,其他一概不作過問——爲此她在那場戰鬥中也仔細地觀察了這個有着精靈血脈的法師,讓她深感遺憾的是黑髮的施法者並不是那些初出茅廬的“雛雞”,他冷靜、沉穩,精準,能夠忍受或說無視疼痛,最後一點很重要,在術士們還是學徒的時候,他們的導師會在他們練習施法手勢與吟誦咒語的時候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折磨與打攪他們,每個術士學徒都必須做到被蠟燭灼燒手臂,被銀針刺入眼睛以及****被毒蟻啃咬的時候仍然不差分毫地舞動舌頭和手指纔會被允許開始學習系統的法術。
從內心的另一方面來說,她覺得比起法師這個黑髮的小傢伙會更適合做一個術士,可惜的是他沒能生在格瑞納達,不然能夠讓她有所警惕的新人可能就要加上一個名字了,或者也有可能,他會在第一次施法前就被同伴殺死或是因爲某種原因(有時只是命運的作弄,譬如只是因爲碰上了一個暴躁的導師)被淘汰,又或是不幸地被選爲祭品以及實驗體,有時候法師塔裡的導師不會太挑剔,抓到那個就是那個——除非他身上或是靈魂上刻着導師的符號,代表他已經屬於某個人了。
當然,在最後的時刻,她是會施放法術予以確定的,據說他曾經跟着他瘋瘋癲癲的法師滿位面地尋找一個殺死了導師妻兒的巫妖,他們甚至追進了七十七羣島——就連巨龍們也不太願意踏足的地方,而且他的導師最後居然能夠與他的仇敵同歸於盡——她沒有見到過比維斯,但她能夠得到有關於比維斯的情報,雖然幾乎都是他進入七十七羣島之前的事情,但也能從中衡量出比維斯的施法水準——比維斯是個強悍的法師,但他的力量還不足於對抗一個巫妖,那麼他有沒有意識到這點呢,更有甚至,如果他意識到了這點,那麼他會怎麼做?比維斯是龍火列島之子,他的心可不如他的外表來的仁慈,他的暴戾隱藏在他的愛意之下。那時候已經沒有了能夠撫慰與壓制他的人,他會怎麼做?
不惜一切吧。她可以想象他有多麼瘋狂,那麼。他會瘋狂到獻祭他的弟子嗎?完全有可能,魔鬼總是對心地純潔的孩子尤爲感興趣。
克瑞瑪爾可能不知道此事。不過她總能從他的行動中察覺一絲奇特的違和感——對於一個離開導師(還是被迫中途離開)不過兩三年的法師,他的成長速度也太快了,快的令人有點疑惑——不是說弟子無法超越導師,但至少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幾乎不可能的,施法者的魔力都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而緩慢增長的,這是魔法星河的定則,無可動搖,不然格瑞納達的術士們早就把他們的施法者軍隊打造出來了。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克瑞瑪爾是某個神祗之子。而這個神祗還有不止一個散落在位面的後裔,後裔與後裔彼此殘殺,勝利者可以從失敗者的軀殼與靈魂中汲取力量從而飛速成長,但若是如此,這個法師身邊的精靈不會毫無察覺。
——看來我們的小可愛有着不少無法公諸於衆的秘密呢,紅袍的女性術士在心裡說,但這不是抱怨,相反的,她躍躍欲試,沒有誰能比她更明白。每個秘密後面都有可能藏着巨大的利益。
她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她渴望深切地瞭解這個年輕的黑髮法師,從他的軀體到他的靈魂——她是那麼迫切。就連心臟都在扭曲着疼痛,不過她終究不是東冠的領主,即便她確實奉有他的命令,但在克瑞瑪爾提出需要時間來安排側島的管理時,她還是不得不退讓一步,將起航的時間推遲到日落之後。
“夜晚行船也許有點不妥,”她說:“但側島距離東冠的主島是那麼地近,我想我們不必太過擔憂。”
克瑞瑪爾只對她輕輕點頭,在這裡他是側島的主人。而術士不過是其領主所僱傭的施法者,他們之間的地位並不相等。雖然事實上兩者的境況恰恰相反。
“凱瑞本,”黑髮的施法者說:“你能留在側島嗎?”
凱瑞本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他理解克瑞瑪爾的意思,他的身份特殊,而且現在他們面對的情況與之前的都不同,還有的就是伯德溫提醒他的事情——他不能再像雞媽媽看小雞那樣一直看着克瑞瑪爾了,這樣對他和對凱瑞本都不是什麼好事。
“帶哥舒拉去。”凱瑞本說。
克瑞瑪爾點點頭,“還有你,”他轉向伯德溫:“伯德溫,你的騎士與士兵都需要你,如果真有萬一,我們被迫面對不想面對的局面……”
“我會指揮他們。”伯德溫說,他的手臂已經不再那麼腫脹疼痛,但他知道自己暫時只會是個累贅:“三千名士兵,只需轉瞬之間就能形成威脅——對主島。”
“我現在有點體會到東冠之主的感覺了,”葛蘭嘲諷地說:“他最近一定時常睡眠不足——我和克瑞瑪爾……大人一起去。”
“還有我,”亞戴爾說,“他們知道我是一個被神祗驅逐的牧師,一定很高興我能佔據這個名額,”他一邊說,一邊對克瑞瑪爾眨眨眼睛。“那麼還有一個。”梅蜜說。
“當然不會是你。”李奧娜直言不諱地說,雖然梅蜜也不想去到那麼危險的地方,但還是爲這句話心生惱怒:“也不是我,”李奧娜說,她的武技還有上進的空間,另外一個原因與凱瑞本相同,凱瑞本是銀冠密林之王唯一的繼承人,而她是高地諾曼的王女,即使她已經用這個身份換來了對伯德溫的赦免,但更多人看的是血脈而不是一個姓氏。
“那麼……”亞戴爾將視線轉移到房間一角,始終沉默寡言的騎士身上:“修?”
“修?”伯德溫驚訝地問。
“我願意,”修說,“我會和克瑞瑪爾大人一起前往主島,”他消瘦的面孔上帶上了一絲輕微的笑意:“當然,希望我們也能一起回來。”
“我們會回來的。”亞戴爾愉快地說:“我還有我的甜菜地需要打理呢,還有我養的幾隻兔子。”
“您確定那些兔子不會啃光您的甜菜嗎?”修說:“您應該給它們一個鐵質的籠子。”
“回來後我會的。”亞戴爾說。
房間裡的氣氛突然變得輕鬆了許多,他們雖然還免不了因爲之後的事情而感到擔憂,終究還是減輕了些許沉重,李奧娜輕輕撫摸着伯德溫的肩膀,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亞戴爾開了口,他的情緒就驟然低沉了下去,別人或無所覺,但一直注視着愛人的李奧娜不會不覺得。
伯德溫伸出他的左手,握住了王女的手,從這只不再如雲朵般柔軟的手裡傳來的是讓他爲之安心的熱度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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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德溫是怎麼一回事?”梅蜜問,“他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葛蘭瞥了一眼後面,他們已經離開房間很遠了,但他知道里面還有一個精靈與一個半精靈,他思考了一會,覺得接下來的話或許讓他們聽見也會是件極其有趣的事情:“哦,梅蜜,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故作惱怒地說:“你在詢問你之前愛人的事情,還是通過你現在的愛人。”
“那又怎麼樣呢?葛蘭,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是弗羅的牧師,別裝模做樣,沒人比你更清楚我和伯德溫之間的事兒了。”
“好吧,簡單點說,他在嫉妒。”
“嫉妒誰?你?”
“因爲你,不,梅蜜,實話實說,你沒那麼重要,他嫉妒的是亞戴爾。”
梅蜜捲了卷嘴脣:“因爲他可以和克瑞瑪爾同行?”
她不覺得,伯德溫與克瑞瑪爾之間的關係雖然親近,但還沒有親近到這個地步。
“是因爲騎士修。”葛蘭說:“因爲修本來是伯德溫的下屬,但現在看來,他更傾向於聽從亞戴爾的指示,不過這很正常,在雷霆堡的士兵與騎士,包括他們的家眷被驅逐的時候,伯德溫還在多靈掙扎求生呢,那時候指引他們的是亞戴爾,他們對他臣服完全就在意料之中.”
“但亞戴爾……“
“親愛的梅蜜。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退讓就能讓所有事情變得圓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