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東冠島

巫妖轉身看去,遙遠的彼端,龐大的飛行船正在脫離降落區域,緩慢而穩定地向上升起——它看上去很像是異界的靈魂中他所搜索的飛艇,本質上也有着一定的相似性——與成年藍鯨體型大小相彷彿的流線型艇體,用於穩定艇身的尾面,精巧的四組推進裝置,舵盤,以及最重要的吊艙,吊艙的結構可以參照一條巨型三桅船,製造者使用散發着菸草香氣的灰褐色核桃木來做甲板與護欄,艙內覆蓋着桃花心木、鬱金香木與紫心蘇木,艙體外表覆蓋着金箔,鑲嵌着海珠,雲朵般潔白的艇體上用秘銀繪製着東冠的紋章與文字,在深紫藍色的暮色中熠熠生輝。

它的能源要比另一個位面使用的危險氣體更安全長久,綜合了魔法與機械的符文盤可以維持飛艇飛行一萬里以上,而且可以更換——就像更換手機電池一樣簡單易行,異界的靈魂這樣說。

曾經的不死者不得不慶幸的是老領主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們,而今天輪值的不是那個喜好一驚一乍的蠢貨,不然他很難讓其他人相信比維斯沒有因爲失去妻子而變得瘋瘋癲癲——不然的話他爲何要收取這麼個甚至可以說是……無藥可救的弟子呢。

——這可不能怪我,異界的靈魂扒着識海的邊緣津津有味地觀察着外部的一切——侏儒的製品讓他無可遏制地想起了他的世界,那些漂浮在他記憶中的碎片——他們甚至有電燈!

——那不是電燈,巫妖說,你忘記有一個初級法術可以讓某個物體發光嗎?

——也許不是,異界的靈魂說,但那很顯然也不是法術。

他們所用的軀體很不錯。即便需要透過巫妖去看,異界的靈魂也能發現其中的奧妙——雖然那看上去確實很像是懸吊在深黑色支架上的魚線吊燈,但讓它發光的並不是電流而是鯨蠟。在盛裝着鯨蠟的鎏金小碗裡裝着滿滿的鯨蠟,一根細細的燈芯伸出液麪。它們上方是一個像是打火機事實上也是打火機的裝置,控制着它的線從樹枝狀燈架的中央垂向地面,末端的水晶墜子懸掛在距離地面約七英尺的位置,隨着海風輕輕搖擺,陽光透過它們,在雪花石的地面上灑滿如同寶石般,大小不一的斑點。

它們從供飛艇停靠的平臺一直延伸進由上百根兩人合抱的巨柱支撐起來的龐大廳堂,雪花石的道路由此變得色彩斑斕。加有沒藥的鯨蠟被點燃後會散發出濃郁的特異香氣。帶着鹹味的海風將它們驅散,只留下如同密林中的鳥兒般忽隱忽現的影子。通往柱廳道路的兩側除了懸掛着魚線吊燈的支架之外就是美貌的女性奴隸們,她們年紀約在十五歲至二十歲之間,正是鮮嫩多汁的好時光,沒有穿着衣物或是鞋子,潔白的肌膚讓她們幾乎能夠與地面融爲一體——她們溫順地匍匐着,用自己的身軀鋪設出一條滾熱柔軟的長毯。

凱瑞本第一個停下了腳步,精靈遊俠還是第一次如此深入龍火列島,對這個也只是有所聽聞,但無論如何。一個精靈是不會踏着人類或是其他智慧生物的脊揹走路的。

“只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罷了——愛屋及烏,”前來迎接他們的宦官說:“他命令我用最高的禮儀來接待您們,”他隱晦地掃視了一眼衆人:“請別擔心。這些小鳥的骨頭沒您們以爲的脆弱,它們很結實,完全承擔得起您們的重量……來罷,尊敬的客人們,您們的腳不應在這兒沾染上沙子與塵土。”

“聽從他的建議吧,”領主的第九子說:“多餘的憐憫之心對這些小鳥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它們的價值就在於此,如果您們不願行走在它們的脊背上,或許下一刻它們就會投入巨大的石臼被碾碎充作食糧了。”

巫妖藏在袖子裡面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魔法產生的波動引起了鷹鉤鼻法師的注意。他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曾經的不死者對他微微一笑。黑眼睛裡面隱藏着的兇獸立刻讓前者明智地閉上了嘴巴,而凱瑞本等人只覺得身體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擡起。又放下,黑髮的年輕施法者率先走上了這條美麗而又令人心驚的長毯,伯德溫行走在他的左側,而精靈在右側,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踏在近膝蓋的位置,這讓精靈感覺好受了點,雖然他知道克瑞瑪爾的法術已經起效,一百磅的重量甚至不能讓柔軟的肌膚變形那麼一丁點兒,但這種行爲仍然令他想要作嘔,梅蜜與李奧娜緊隨其後,葛蘭位於最後方,他相信領主的法師與第九子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同,但那又如何呢?他們顯然是有求於克瑞瑪爾的。

東冠領主的柱廳如同巨龍的洞穴一般空曠而明亮,除了數之不盡的鯨蠟燈,還有珍貴的氟石被鑲嵌在每根雪花石柱上,石柱表面滿是曼妙的少年少女的浮雕像,他們不着片縷,從柱體內伸出自己的手臂,託着芬芳的鮮花與新鮮的漿果,其中大概有十分之一是用以防禦與攻擊的魔像,巫妖在踏入廳堂的時候就無聲地點數過了,只是還不能準確地指出它們的位置。除此之外,柱廳的地面鑲嵌着珍貴的秘銀線,寶石與皮革——覆蓋着紫心蘇木的穹頂則懸掛着散發着柔潤光澤的海珠,間雜着大小不等的氟石,有些地方十分密集而有些地方只有零星幾顆,葛蘭擡着頭打量了一會才發現它根本就是一條人爲的微縮星河,盜賊在心裡咂了咂嘴,這可真是個奢靡而又狂妄的舉動,普通的星辰是無法凝結成星河的,只有魔法星河才能夠如同光的河流一般橫貫過整個天穹,因爲魔法星河只能被施法者看見的關係,它幾乎成爲了所有施法者的禁臠——人們如果在外面看見裝飾着魔法星河的器具與衣物,第一個想法就是它是屬於施法者所有——並不是不學無術或是自以爲尊貴的蠢貨這麼幹過,但他們後來都死了。

盜賊瞥了一眼有着一個大鼻子的法師,他似乎完全地無動於衷。

巫妖倒是第一時間發現地面與穹頂的古怪裝飾只是爲了掩蔽它們是個大符文盤的真相。它有效地壓制着不屬於這裡的力量。

在柱廳裡,奴隸的性別就從純女性變成了一半一半,但很難說那一半是否還應該打個折扣。因爲那一半都是被閹割過的少年,他們的頸脖上帶着蜥蜴皮的項圈。一條細細的黑鐵鎖鏈從項圈正中垂掛下來,與他們腰間的鎖鏈相連接,鎖鏈與項圈製作的十分精緻,以至於它們看上去不像是個枷鎖,倒像是個別緻的裝飾。從這兒開始,讓克瑞瑪爾一行人略略安心的是,他們腳下踩踏的東西終於換成了有着無數細紋的碧色玉石,玉石下埋藏着中空的銅管。當它們之中通入熱泉的時候會令地面與上方的空氣變得溫暖,通入海水時則會讓它們變得寒冷。

領主的法師與第九子在柱廳的邊緣停下腳步,接下來的地方不經領主的允許入內是會被視爲叛逆當場殺死,就連領主的兒子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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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冠領主的第九子從柱廳的外廊道走向他的住所,他的父親與主人的生辰就在本月,他和他的兄長們也只有那麼幾天能進入東冠島,進入這座警備森嚴的堡壘,他們將會召開數場或是更多盛大到可以與神祗的慶典相媲美的宴會,向東冠唯一的主宰與統治者獻上他們的禮物——雖然他們已經不再那麼信服與畏懼這個男人了,但東冠的領主握有他們誰也無法比擬的力量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現在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因爲偏愛某個孩子而賜給他多餘的力量,導致他們失去現有的平衡。他當然知道這份禮物可能滿懷惡意,又只是爲了挑起他們之間的爭鬥。但那又怎樣呢?誰也不會放着就在眼前的烤肉而不張開嘴的,而且如果你不要,別人也會要,而這點小小的傾斜可能終將導致自己的死亡,沒人願意落得這個下場,沒人願意。

領主的第九個兒子進入自己的住所時,一切都已經打理妥當,達達確實是個能幹的哥哥,事實上。這次他不該跟着來,因爲他所受的懲罰不會在一夜之間痊癒。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異味與遲緩的行動會讓他無法好好地服侍自己的主人,但最後出現在第九子面前的還是達達。據說那個原本應該跟着主人前來東冠的奴隸居然被達達絞死了。

奴隸之間不允許相互廝殺,畢竟它們都是主人的財產,但達達的身份確實有些特殊,而且據第九子所知,那個奴隸居然會蠢到相信達達會給他一些幫助——他是自己走到達達身邊的,不然達達可沒那麼容易用他的裹身布活活地勒死了他——作爲主人,第九子或許應該感謝達達,他曾經的兄長,那麼蠢的傢伙早就該被送去做成糧食。

讓第九子更感興趣的是達達從哪兒弄到了藥膏,這些土製的藥膏當然比不上治療藥水,但也讓達達在最短的時間裡站了起來——但他難道沒有想到過,這樣做會讓他僅存的一些手腕暴露在主人的面前嗎?不,達達是應該想過的,但他還是這麼做了,第九子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做——爲了一個奴隸,一個服侍着他們主人與父親的奴隸,一個女孩,從外界的意義上來說,是父親的女兒,他們的妹妹,但在龍火列島上,她只可能是個奴隸。

她和第九子,還有達達有着同一個母親,或許是那個女人告訴了她她還有着兩個兄長,讓人驚訝地,她居然設法找到了他們,達達那時候的排行在第十四位,現在的第九子是十五位,而他們的妹妹有着其他奴隸難以企及的美貌,即便那時她還十分地幼小,但已經能夠派上用場,有了她的幫助,達達一路殺死了三個兄弟,攀升到了第十位。在這裡需要說明一下的是,這時候他就發現了達達是個內心懦弱的傢伙,他竟然愛上了他們的妹妹,他不再允許她加入到危險的詭計與陰謀中去,甚至想方設法地將她送到了他們的父親與主人身邊——這個莽撞的舉動差點就讓他們之前的努力化爲烏有,他也是從那時起找到了達達最爲致命的弱點。

達達之所以淪落至此完全就是因爲這個女人,可笑的是他並未吸取其中的教訓,雖然他已經不可能再被稱爲一個男人,但他還是期盼着與她見面,就像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蛆蟲嚮往着太陽。

但達達的行爲確實引起了第九子的警惕,他已經決定了,達達將會在盛會中成爲“糧食”或是“用具”,他將會被奪走性命,再也無法成爲任何人的兄長或是情人。

所以他還是把達達帶到了這裡,他希望能在他們的“妹妹”面前殺死達達,他渴望着看到她驚恐哀傷的臉,之後是絕望,還有痛苦,再之後或許就是麻木與平靜,這纔是一個奴隸應有的神情,它們不該有思想,也不該有希望。

爲了這個他甚至放縱達達,允許他們見面,說話,他會將這個遊戲設置的盡善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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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維斯的父親,龍火列島,東冠島的主人與統治者已經不太像是比維斯記憶中的那個。

他老了,明顯的蒼老,眼角與嘴角爬滿了小蛇般的皺紋,他的身軀變得臃腫,或許是因爲脊骨彎曲的關係,他的身高低於以往,但他軀體的寬度卻有着之前的兩倍還要多,不過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統治者來說,這種變化只能說是正常。

也許是因爲要面見比維斯的弟子的關係,他的身邊除了士兵與法師之外沒有其他人,他選擇的房間也不是最大與最奢華的那間,相反的,這個房間甚至可以算的上平和雅緻,極其符合他所要表現的溫情脈脈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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