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做法歷來已久,誰也說不出是那個主人的突發奇想,反正無論你挖開龍火列島的每一座建築,你都能在基座下找到累累白骨,像是領主或是領主之子的堡壘與宮殿下除了屍骨還有怨魂,他們僱請灰袍,死靈法師們能夠確保這些奴隸們即便在死後也能無知無覺,任勞任怨地爲他們的主人所用,直到“它們”消耗完所有的微薄能量,化爲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含糊不清的哭叫聲中粉碎消散。
“你覺得他們有發覺我的小玩笑嗎?”
第九子興致勃勃地問道。
被他詢問的人筆直地站立着(十分罕見地),對他的問話也只是微微地,聊勝於無地鞠了一躬:“當然,他們之中有施法者,如果一個施法者竟然連這種細節都沒注意到,他早該死了。”
第九子抿着嘴脣笑了笑,事實上還有個盜賊也發覺了,他的臉色要比其他人更壞一點;但他什麼也沒說,何必呢,施法者總是偏愛自己的同類,這點是所有能與施法者們接觸的人所達成的共識。別看那些穿着白色、黑色、紅色與灰色袍子的傢伙可以說是王不見王——但在他們的潛意識中,即便是一個學徒也要比一個凡人更值得尊重,而且這個施法者並不是他的——龍火列島上只有四位領主能夠擁有法師、術士或是牧師。領主之子與其他小領主只能夠短時間的僱傭他們,並且需要向領主請求允可。否則的話就會被視爲叛逆。
那麼,如果一個領主之子本身就是法師呢?
想到他的第七個哥哥,領主的第九子就情不自禁地泄露出一絲嫉妒之情,比維斯是龍火列島數百年來第一個擁有領主之子身份的施法者,他的天賦被早早發覺,所以他無需和其他人爭奪排位,他的兄長和弟弟調換了不知道多少個,只有他始終坐在第七子的位置上巍然不動。而他們的父親也總是對他寵愛有加。
不過這種寵愛到後期也略有變化,也許是因爲施法者們於凡人而言既危險又……高貴的關係,比維斯雖然有着第七子的身份,但他就算是成年了也沒能如其他領主之子那樣居住到自己的島嶼上去,而是把他留在東冠,自己的宮殿裡,這可以說是一種榮寵也可以說是監視。
第九子在每年回到東冠,前往宮殿去覲見自己的父親與主人時就時常能夠看見比維斯,他和東冠領主十分相像,但只在外表上。內裡的他是個懦弱愚蠢的人,很少處罰奴隸,甚至不願意和他們一起“遊戲”。也許這就是源頭,以至於在他帶着一個新至龍火列島的半精靈奴隸逃走後沒有人覺得奇怪,包括領主。
但第九子必須承認的是比維斯確實是個幸運至極的傢伙,他的施法者身份給他帶來了多少利益——要知道,龍火列島的四大島嶼上的法律都是由他們的領主各自制定的,細節各有不同,但唯有關於奴隸的幾條是絕對不變的,對於龍火列島的人們來說這些律法就像是陽光總在白晝出現而星辰總在黑夜升起一樣永恆不變——其中最爲人們所熟知的一條就是龍火列島的奴隸永遠是龍火列島的奴隸,它們不被允許離開列島。如果它們是獨自逃走的,領主們會僱傭與派遣士兵乃至施法者去捉回它們。等待着它們的是漫長可怖的折磨與侮辱;如果有人幫助他們,哪怕只是看見了他們或是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卻沒有發出警告。那麼那個人將會和它一樣成爲一個奴隸,無論那個人是平民、商人又或是領主之子。
據制定這條法律的領主說,既然有人願意同情和幫助一個奴隸,那麼他當然也可以成爲一個奴隸,既然他願意如此自甘下賤。
逃過這條律法的人只有比維斯,還有他的奴隸妻子,而且第九子知道,他們的主人和父親曾給這個原應成爲奴隸的兒子送去可觀的一筆財富。還有原本應該交付給他的第七座島嶼也未被交給任何一個領主之子,而由東冠主人自己代爲管理。
第九子很清楚這或許只是爲了避免他們之中有人獲得也許會令整個東冠失去平衡的力量,但他還是無法控制地感到嫉妒。
他的兄長應該也都是如此,不然一個灰袍怎麼會突然出現羅薩達的城市裡呢?
比維斯的奴隸妻子與奴隸兒子悽慘的死去,而比維斯也死了,但隱藏在第九子內心深處的火焰仍未熄滅,尤其是他的主人與父親要求他去迎接比維斯的弟子時。
是的,他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最終這些惡意轉化成了一個小玩笑——他當然可以派遣其他的宦官(雖然也都是他的弟弟)去迎接這些人,但他還是派出了他的雙生兄長——被他謀奪了地位與權力,以及作爲一個男性最重要的象徵的可憐蟲——想到達達在他們聯手殺死了原先的第九子,所有人被集中起來,統計與確定身份,自以爲塵埃落定時投給自己的憐憫目光,他的兄長還悄悄地保證自己會善待他呢,當然,他也會善待達達的,達達給他帶來了不少歡樂,單就回味父親的宦官(也就是他們曾經的叔叔)宣佈他是第九子,而達達是第十子的時候達達的驚恐表情與淒厲的喊聲就能讓他在任何時候笑出來。
至於那些外人驚駭地發現被他折磨與鞭撻的人居然有着同一張面孔——那就是另外一種娛樂方式了。